男子明顯鬆了一口氣,嚴肅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縷笑容,微微搖頭:“我沒事。小七莫要擔心。”


    “大少爺——”又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卻是剛才跳下水的幾個漢子也劃著另一艘小船靠了過來,手上還托著幾件幹衣服,“河中水涼,大少爺和小,小公子快換上。”


    這麽冷的河水,可不要刺激的大少爺犯了舊疾才好。


    男子抬手接過,先拿起一件牢牢的裹住弟弟,另一件則是扔給了陳毓:


    “換上吧,方才,多謝小兄弟救了我弟弟。”


    “救我?”弟弟明顯怔了一下,轉過頭來瞧著陳毓,黑亮的眼眸宛若會說話一般,襯著那雙雋秀的遠山眉,當真是比夕陽下的白河柔波還要嬌美——


    陳毓這會兒算是懂了,什麽叫顏若好女,這少年真真生的比一眾女子還要美麗。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樣美麗的麵容自己之前並沒有印象,偏是這雙眸子,卻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謝謝你。”對上陳毓定定凝視自己的眼神,那少年臉明顯紅了一下,低下頭,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脖頸。


    船很快靠岸,吳昌平父子早急得什麽似的,看陳毓下船,上前一把把人拉過來,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


    “毓兒,你沒事吧?可有沒有哪裏傷著?”


    陳毓忙搖頭:“先生放心,我沒事。”


    兩人正說話間,一陣馬踏鑾鈴聲響起,眾人回頭,卻是一輛六匹大馬拉的馬車正飛速而來,正正停在不良於行的男子身旁。


    臨上車前,男子往陳毓這邊瞧了眼,對手下吩咐了句什麽。


    便有一個漢子大踏步走來,手中托盤上明顯放著幾張銀票,來至陳毓身前打了個拱道:


    “大恩不言謝,我家主子因有急事,不及親自道謝,些許銀兩不成敬意,還望小公子收下才是。”


    口中說著,眼中卻有些許審視的意味——


    不知誰人泄露了公子要往鹿泠郡尋覓神醫的消息,一路上竟是不時有意外或者各種偶遇發生,也不知方才一幕是不是有心人主使……


    對方這是怕自己纏上他們?陳毓垂下眼眸,心裏明顯有些不舒服,片刻後徑直拿了托盤上麵的銀票看也沒看就揣到懷裏,轉身衝吳昌平道:


    “咱們走吧。”


    那漢子明顯沒有想到明明瞧著斯斯文文的俊美少年,竟是連客氣都沒有就把銀票給拿走了,不覺有些牙疼,本來的好印象也全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這麽貪財的人,白瞎了一張好看的臉。不過也好,既是用錢就可以擺平,明顯應該不是對主子一行包藏禍心的。


    就是可惜了這副好身手。


    管他呢,隻要不會對主子不利就好。


    沒想到陳毓還真就把銀票給揣起來了,吳昌平也有些納罕。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明白嗎,陳家家世雖是不顯,卻也算大富之家,雖然沒有刻意打聽,可也聽陳府下人不經意間說起過,他們親家老爺卻是豪富,去世後更把所有家產全給了女兒做陪嫁。


    那陳夫人手下又頗有一幫能人,聽說連錦水城裘家都有生意往來,這樣的人家,哪有缺錢花的道理?


    隻是自己這學生自己知道,最是個心裏有成算的,一旦做出決定,便是陳老爺夫婦也不會反對……


    “先生勿怪。”陳毓哪裏看不出吳昌平的心思。先生自來把自己看的重,不獨學識更有人品,都是很費了一番心血。自己方才所為,怕是讓老先生有些不安。


    “對方並不想和咱們有牽扯,這般贈銀,也算是買個安心不是?”


    若然依照常情,自己這般大恩,怎麽也要讓那被救少年大禮拜謝才是。對方卻根本連讓那少年露麵都不曾,自己再是不拿銀兩,怕是對方會更加忌憚。


    “倒是個聰明的。”車帷幔一下拉的嚴實,年輕男子鬆手,緩緩靠在繡花靠墊上。


    那般小小年紀,不但身手好的緊,更兼心思通透。就是有一點,少年的身手,自己怎麽瞧著那麽熟悉呢?


    “大哥——”看男子閉眼假寐,對麵坐著的少年精致的眉頭卻是蹙了一下,邊用力的幫男子揉搓雙腿邊道,“人家怎麽說也救了我,這樣拿銀兩打發了,是不是不太好?”


    男子閉著的眼一下睜開,眼神中明顯有些審視。


    自幾年前遭逢巨變,小七的性情就變了很多,雖然依舊是一般的貼心,卻是不複小時候的天真爛漫,這般處處想著家人心思頗重的小七雖是讓人感到窩心,卻也太讓人心疼——


    這麽大年紀的小姑娘,哪個不是家人寵著愛著?就小七,卻硬是要扛起守護全家人的重任。卻不想想,她那般柔弱的肩背,家人又如何舍得?


    隻是很多時候,這個妹子雖是在家人麵前都老母雞似的護的緊,麵對外人,卻不是一般的冷漠,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初次見麵的外人這麽上心。


    “大哥這麽瞧著我做什麽?”小七臉明顯有些紅,卻依舊強撐著瞪了大哥一眼。


    男子沒說什麽,卻是又閉上眼。


    之所以會讓屬下奉上銀兩,除了試探的心思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小七。再怎麽說,小七也是女孩子。京城中,盯著成家的人可不少,要是傳出小七墜入河中被一個陌生少年所救的消息,指不定會被人拿來做些什麽文章。


    說不好,會損及小七的閨譽也不一定。而這樣的事,自己決不允許發生。


    所以才會派屬下用銀兩解決,更在話語中絲毫不提及小七的事。這樣將來即便有人提起,自己隻管認下被救的人是自己便好。


    而對方收下銀兩的舉動,也更讓人欣賞,若然是從前在軍中,這樣既有武技又不乏心智進退得宜的人無疑是上佳的人才。


    隻可惜,自己現在卻是不在軍中,更是廢了一雙腿,甚而因為成家的功勳,很是令一些人坐立不安。若然真是傳出自己欣賞一個人的消息,若是那些名門大族的還好些,一般的人家,怕是隻會招禍罷了。


    看大哥不說話,小七也不再開口,隻更用力的幫兄長按摩,心卻不知為什麽,老靜不下來,腦海裏不時出現那個*坐在船頭,定定瞧著自己的少年的影子……


    陳毓那邊也已經把行李全都搬上了平板車,喜子本要去拉車,吳景榮怎麽肯?好在陳毓方才在他腰上拍了一巴掌,扭傷的腰已是好了的。忙忙的從喜子手中搶過車把,自己套上繩子:


    “這些粗活,你們可不會,讓我來就成。”


    本來爹爹的意思是讓自己趕個牛車來呢,隻是剛巧是農忙時節,前幾天又下了場雨,哪有閑著的牲口?好在家裏離這裏並不遠,也就二三裏地罷了,自己就拉了個板車過來了。


    “真是沒出息。”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冷哼,卻是趙佑恒不知什麽時候溜達了過來,正抱著膀子斜著眼瞧著眾人。


    無疑,方才陳毓要了別人銀兩的事全被這小子看見了。


    說著還點點頭:


    “也是,一看就是一副窮酸樣。早知道這樣,就打賞你們倆錢花了,省的丟人現眼!”


    虧自己方才一瞬間還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想著自己雖是在這人手下吃了虧,卻也還算是條漢子,還有那小船是因為自己才翻得,對方跑去救人,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不是?


    卻不料轉眼間就收了人家一筆錢,令的趙佑恒連上前結識的心思都沒有了。


    “手下敗將還敢跑過來丟人現眼,我今兒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臉皮厚的人,可真真是比烏龜殼子都硬!”喜子眼睛一翻,也毫不客氣的罵了回去——雖然不明白以主子這會兒的身家,怎麽還會把對方那點兒銀兩放在心上,可主子再怎麽做都是自己主子,萬沒有被個旁人這麽當眾羞辱的道理。


    而且喜子心裏,也是老早就看趙佑恒不順眼了。以為自己是誰啊,還就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上少爺了。也不去方城府打聽打聽,除了兩個老爺子,整個方城府的武人,有哪個是少爺的對手?


    “你——”趙佑恒頓時大怒,手一下抬起來,卻正好對上陳毓涼涼瞥過來的眼神,聲音頓時低了下來,剩下的話竟是再不敢說,直到吳家的板車走得遠了,才懊惱的跺了跺腳,“早晚爺要跟你痛快淋漓的打一場,就不信打不服你。”


    自己今兒個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摔倒水裏,不過是太倒黴了,才不是技不如人。


    趙佑恒的心思,陳毓卻根本不想理會也沒有時間理會,三日後就是白鹿書院招生的日子了,這兩天自己得先找個地方安頓好,還得抽時間去拜訪大哥,當真是忙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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