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快些裏麵請——”看到阮氏,陳秀真是打心眼裏高興,特別是瞧見李昭,更是開心——


    那可是將來要和弟弟過一輩子的人,所謂愛屋及烏,陳秀自然親熱的緊。忙拉了李昭的手,開心道:


    “這就是昭妹妹吧?好長日子不見,昭妹妹都這麽大了。”


    又想著自家弟弟一大早就跟著忙前忙後的跑,這會兒定然也是累的了,當下回身衝兩人道:


    “昭妹妹還小,可不要拘著了,毓哥兒領著昭妹妹和安兒一塊兒去花園裏散會心好不好?”


    “不好。”李昭卻一下抽出來手,同一時間,陳毓也無比堅定的搖了搖頭。


    旁邊有陳家本家,也知道兩家關係的,見此情形,頓時就樂了,便是神情也有些曖昧——


    這麽大點兒年紀就心有靈犀了,怪不得會定了娃娃親,果然是有緣。


    卻不知李昭早已經氣炸了——和威風的表哥相比,豆芽菜一般蒼白瘦小的陳毓委實有些不夠看,更不要說因被視為府裏的吉兆,這位李二小姐在家裏根本就沒受過一點兒委屈,也就是前幾日在陳毓那裏吃了一個大大的癟。


    那裏想到今日一見麵,陳毓竟然又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向來隻有自己拒絕別人的,今天倒好,陳毓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下不來台。


    惱火之下,瞧向陳毓的眼神當真凶的緊。安兒心思一直在陳毓身上,察覺到李昭的視線,惶惶然抬起頭來,兩人正好對了個正著,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嚇得一哆嗦,就想往陳毓身後躲,卻又忽然想到什麽,勉強止住,努力挺直小胸脯擋在陳毓身前——


    雖然說不出為什麽,可安兒就是覺得李昭想要對陳毓不利。


    隻是今兒個跟著陳毓見了這麽多人,已經是安兒的極限了,這會兒還要正麵和李昭對上,安兒頓時就有些禁受不住,不獨臉色益發蒼白,便是兩條腿也止不住哆嗦起來。卻依舊直直的擋在陳毓身前。


    陳毓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安兒這是,想要保護自己?


    一時心裏又酸又澀——


    上一世失去父親的庇佑後,陳毓和姐姐那般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正是基於這樣的心理,即便沒見過幾次麵,陳毓依舊把李昭放在心底最珍貴的角落,甚而自家產業被阮笙聯合李家謀奪,陳毓恨著李家的同時,依舊一廂情願的相信李家二小姐定然是不知情的,甚而說不好和自己一般痛苦……


    一直到李昭當麵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令人全部丟了出來踩得稀巴爛,又令丫鬟警告自己癩蛤蟆別想吃天鵝肉後,才明白,無比高貴的李二小姐眼裏,自己也就是一灘爛泥,活該受人作踐罷了。


    慢慢長吸一口氣,陳毓神情漸漸平靜下來——那些都是上一世了,這一生自己自然不會再讓阮笙有染指家產的半分可能,更不會對高貴的李家二小姐念念不忘。


    當下也不理李昭,隻握了安兒的手,溫聲道:


    “安兒累了吧?我帶你去花園裏歇會腳。”


    那般脆脆的卻無比真摯的童音,令得後麵的李昭也是一怔,隻覺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兒,還未想通所以然,卻一下被安兒頭上的飾品給閃了一下眼——


    卻是幾串珍珠墜飾正夾雜在如鴉羽般的黑發中——


    那些珠子個個也就是米粒般大小,這麽小點兒的珍珠,難為那些匠人是怎麽穿起來的?中間更有幾粒黃豆大小的,竟然是是世上罕見的彩色,更稀奇的是那彩色還俱是均勻的緊。不說那精湛的工藝,便是這幾粒彩色珠子怕是價值都無法衡量,再襯著身上煙霞錦裁成的精美衣衫,從背影看,簡直美的和小仙女一般——


    這打扮自然是出自王媽媽的手筆,便是那煙霞錦也是周家特意著人送來的。


    李昭哪裏知道這些,一時看的眼睛都直了。阮氏也是個有見識的人,立馬隱約察覺,那跟在陳毓身邊的小女孩怕是身份不一般,不然,如何能穿的了這般貴重的東西?


    眼睛一轉瞧著陳秀道:


    “秀姐都這般大了,這模樣,還真和你娘像的緊呢——”


    一句話出口,旁邊的王媽媽不覺蹙了下眉頭——這阮氏也真是夠了,人家大喜的日子,怎麽說起亡故的人了?而且這話明顯就有挑撥的嫌疑,要真是孩子混些,說不好就會借著亡母的事情生事。


    陳秀也明顯怔了一下,小孩子家的,還想不到那麽遠,就是覺得這李家伯母說話怎麽怪怪的?


    還未回過神來,就聽阮氏接著道:


    “倒不知那和毓哥一般的小姑娘是哪家小姐?”


    陳秀明顯會錯了意,以為陳毓扔下李昭帶了安兒離開,惹得阮氏心裏不舒服了,忙一指王媽媽解釋道:


    “你說安兒妹妹啊,她是我們家的親戚,和王媽媽一塊兒在府中暫住。”


    沒得主人允許,王媽媽幾人的身份自然不好透露出去。陳秀隻得以含糊的以親戚相稱。


    為了補救,又招手叫丫鬟也送李昭去花園裏玩耍。


    卻不料阮氏卻是誤會了——自己就說嘛,陳家的家境,怎麽會有上得了台麵的親戚,還以為那個小姑娘是個異數呢,弄了半天卻是個趁食打秋風的!這麽一想,臉一下就黑了。


    氣悶之下,勉強和旁邊陳家婦人打了招呼,便沉著臉徑直在一個桌子旁坐了。等坐定才發現,小女兒竟是追著陳毓往後花園去了。


    心裏對陳毓厭惡以極,阮氏自然不願兩人有絲毫接觸,當即就要把李昭給帶回來。


    哪知就是這麽一會兒工夫,李昭卻是已去的遠了。


    直恨得阮氏差點兒把手裏的手絹給揉碎,沒奈何,隻得起身,跟了過去。


    李昭這會兒的心思卻是全都在安兒頭上的珍珠墜飾上——


    那些珠子實在是太漂亮了,就是舅父家裏的幾個姐姐都沒有人戴過這樣漂亮的東西呢。這般想著,竟是越跑越快,很快把丫鬟遠遠的丟開了。


    陳毓和安兒聽到腳步聲一起回頭,正好瞧見跑的氣喘籲籲小臉兒通紅的李昭,兩人都是一愣。


    兩人站著的功夫,李昭已經跑到近前,指著安兒頭上的珍珠墜飾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道:


    “你把那個珍珠墜飾給我,我就原諒你之前對我和表哥不敬——”


    對她和阮玉海不敬?陳毓簡直要給氣樂了——別說自己根本就不會給她,就是想給,又去哪裏尋來?


    這些好東西俱是周府的物事,自己眼下可沒那個本事弄到。


    也不想跟李昭糾纏,隻握了安兒的手,繼續轉身離開。


    “你——”李昭一下懵了,沒想到自己都施恩原諒他了,他竟然還敢不理!


    明明娘親不止一次說過,陳家這樣的人家算得了什麽,自來隻有他上趕著求著自家的,把自己定給陳毓,委實是他們家高攀了的。


    怎麽也沒想到陳毓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給自己沒臉。氣得衝上前就去拽安兒發上的珍珠。陳毓那裏會讓她碰到安兒,隻管帶著安兒的身子往旁邊一避,李昭衝的過猛之下,猛的一踉蹌,陳毓卻是又往後退了一下,任她趴倒在地。


    許是磕著了膝蓋,李昭眼淚刷拉一下就下來了——


    連帶著上一次在家裏,這人每次都欺負自己!


    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陳毓就撞了過去,嘴裏還不住哭道:


    “你欺負我……我告訴娘去……我長大了要嫁給表哥,才不要嫁給你這等商賈人家的賤人……”


    陳毓聽得臉都青了,又不好跟李昭廝打,還要護住嚇得臉兒都白了的安兒,被一撞之下險些跌倒,虧得後麵有人一把扶住,又扯開李昭,笑著道:


    “哎喲,這是怎麽了?”


    卻是一個生的溫婉的夫人。


    陳毓抬頭,女子自己倒也認識,可不正是臨河縣縣令程英的夫人崔氏?


    兩家這些日子走的極近,彼此倒也熟悉。崔氏自來有些體弱的毛病,因不耐外麵的熱鬧,才偷閑到花園裏歇會兒,卻不料,竟是看了一出好戲。


    崔氏從方才兩人的話裏已是知道了李昭的身份,暗暗詫異明明聽說那李家夫婦也是明理的,怎麽教出來的女兒竟是這般蠻不講理的模樣?


    還有那句“商賈人家的賤人”,委實說的太過了。


    這般想著便對李昭頗為不喜,隻是一個小孩子家,倒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拿出帕子好好安撫,哪知剛要給李昭擦淚,卻被李昭狠狠推開:


    “滾開!你們都是壞人,一起欺負我——”


    說著哭著轉身就跑,剛走了幾步,迎麵正好碰上尋過來的阮氏,一下撲進阮氏的懷裏:


    “娘,他們欺負我,還推我——”


    阮氏也瞧見了李昭衣服上的汙跡,還有小女兒一臉的淚痕,又遠遠地瞧著崔氏明顯對陳毓並安兒都很是溫柔的樣子——


    連陳毓並那打秋風的小丫頭都要一並供著,可見對方也是個身份卑微的。以為陳家這樣的人家就是頂天了吧?不然,怎麽敢就這麽欺負自己寶貝女兒!


    果然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井底之蛙!


    火冒三丈之下,竟是揚聲斥道:


    “這麽大的人了,卻是來欺負個小孩子,真真是一點兒臉麵都不要了嗎?”


    崔氏愕然抬頭,那女人說什麽?欺負小孩子?下意識的往旁邊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和丫鬟,哪還有別人?


    這才明白,對方竟然是在嗬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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