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解歸費解,北平被圍,必須派兵救援。


    沈瑄與朱能正率軍斷南軍糧道,輕易不能調動。徐忠守真定,也不能動。房寬和吳傑等隨軍進兵山東,調回去,手頭的人怕是不夠用。


    邱福、何壽……燕王默默轉頭,直接把這兩人的名字拍飛。兩人最近表現算得上不錯,可馳援北平不是小事,萬一突然掉鏈子,問題就大了。


    刨除五軍主將和不靠譜的老資格,燕王隻能另外尋找人才。最終,在白溝河一戰中有良好表現的劉江和中軍副將張輔脫穎而出。兩人都在沈瑄麾下聽命,受沈瑄影響,作戰勇猛,腦子也不缺。張輔是張玉的兒子,有父親的香火情在,應該可以服眾。


    彼時,燕軍進駐定州,兩人被召至大帳,燕王正與軍中謀士商量馳援北平的計策。


    劉江,張輔單膝跪地,口稱“見過王爺。”


    燕王抬手,“不必多禮,孤有要事托付二位。”


    “卑職惶恐。”


    得知燕王令兩人率騎兵馳援北平,張輔立刻出言,願為先鋒。


    話音未落,同在帳中的高陽郡王朱高煦上前一步,申請老爹批準與援軍同往,解北平之圍。


    燕王沒說話,目光落在劉江身上。


    劉江沒讓朱棣失望,斟酌片刻,道:“卑職有一策,可解北平之圍。”


    “何計?”


    劉江道:“回王爺,大軍調動不易,卑職願同張將軍領千騎盡速趕至北平。以火炮架於平安軍營外,乘夜炮擊敵營。炮聲不絕,令敵以為大軍回援。平保兒領兵不到十萬,疑大軍回師,必駭然。其麾下亦恐,必四散而逃跑。屆時,城內守軍殺出,裏應外合之下,北平之危可解,大勝可期。”


    燕王大喜,誇獎劉江為智將。


    遭到上司,劉江赧顏,抱拳道;“此計非卑職獨想,乃燕山後衛孟同知提點。”


    “哦?”燕王看向劉江,“果真如此?”


    “回王爺,卑職不敢隱瞞。”劉江是個老實人,雖然孟清和隻是隨意提了一句,計策多由他想出,卻不願獨占功勞。


    “善!”


    燕王喜歡厚道人,沒有多問,當即令劉江張輔馳援北平,朱高煦還想跟著,再次被老爹無情拒絕。


    鬧騰什麽?北平不許去,給老子去河間守城!


    無奈,朱高煦隻能領命,乖乖帶兵前往河間駐防。


    燕王已經猜到了平安出現在北平城外的原因,就兩個字,繞路!


    不是山西就是遼東,要麽就是河間等地的守將有了二心。朱棣眉頭緊擰,平安此舉讓他擔憂,也給了他啟發。想起久攻不下的濟南,腦袋裏似有念頭飛快閃過,卻沒能馬上抓住。


    他是否忽略了什麽?


    此時的北平城,內外一片肅殺之氣。


    城外,平安的幾萬大軍搭建營盤,立起木質高架,與城頭守軍遙望,每日鑽研問候對方祖宗的語言藝術。隔三差五還要比試一下射箭水平,射不中,引來一陣哄笑。射中了,隻能算受傷的倒黴。偶爾,箭上還會綁有平安和世子的書信,內容大同小異,主題思想隻有一個:勸降。


    彼此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該走的程序該是要走的。


    朱高熾已非吳下阿蒙,見平安令南軍每天在城門處襲擾,遇到燕軍出擊,馬上掉頭就跑,一點也不戀戰,不得不深思平安的真實意圖。


    攻城?幾萬南軍就想打下北平城,根本是個笑話。


    不攻城,每天在城門前溜達算怎麽回事?證明到此一遊?還是示弱以敵,打算等城內放鬆警惕再伺機而動?


    想不明白,朱高熾跑去請教燕王妃。在親娘跟前露怯不丟人,解決問題才是根本。結果燕王妃卻不怎麽給兒子麵子,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求教道衍大師去。


    求教道衍大師?


    朱高熾背著手在承運殿暖閣內踱步,牙疼,胃也有點疼。


    不隻是孟清和對道衍發怵,朱高熾三兄弟見著這位也是頭皮發麻。在和尚麵前以晚輩自居,畢恭必敬,世子郡王的派頭統統丟到牆角,這是從老爹鞭子下得出的慘痛教訓。


    聞聽世子來意,道衍睜開雙眼,廂房裏的木魚聲停下了。


    “世子心中可有計較?”


    “實在無法,還請大師教我。”


    道衍微微一笑,“有句話,貧僧曾同燕王殿下說過,如今不妨再同世子說一次。”


    “大師請說。”


    在朱高熾期待的目光中,道衍很是高深的說道:“平都督是個聰明人。”


    啥?


    朱高熾抬頭,腦袋上全是問號。


    道衍卻不再多說,重新敲起了木魚,繼續念經。送客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無奈,朱高熾隻能走人。


    來時一頭霧水,回去時添了更多疑惑。如果不是理智尚存,朱高熾當真很想抓著道衍的衣領吼一句,把話說明白能死嗎?!整天玩深沉有意思嗎?!北平城出了問題,咱們一起玩完!


    可惜這些話隻能在心中想想,說出口?除非朱高熾想再嚐嚐老爹的鞭子。


    隨著年紀漸長,朱高熾越來越善於隱藏自己的心思,對外總是一副謙和麵容,在燕王麵前也是一樣。


    燕王沒說什麽,倒是燕王妃一反常態,幾次出言教導,言辭越來越鋒利。不教訓不行,和旁人外心眼沒問題,和他老爹玩心眼,嫌命太長了是吧?天家無父子,以為隻是一句空話嗎?


    有一雙慧眼的不隻是燕王妃。


    道衍身負朱棣重托,除了攛掇燕王造反,充當謀臣,偶爾也會提點一下燕王的三個兒子。


    老子英雄兒好漢,這是洪武帝和永樂帝共同的追求。


    洪武帝成功了,二十多個親生的,十多個掛名的,不是武功蓋世也是文采非凡。朱老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英雄到把侄子的江山給搶了。


    永樂帝在兒子的基數上比不上老爹,質量也是差強人意,可人生總要有所追求。老爹這麽多兒子,他隻有三個,不說出類拔萃總要能過得去吧?


    朱高煦和朱高燧打仗一流,腦袋不笨,玩心眼卻差了些。


    朱高熾心眼不少,騎馬打仗卻隻有跟在隊伍後邊吃灰的份。


    朱棣不隻一次感慨,感慨到燕王妃麵前,險些被飽以一頓老拳。


    怎麽著,嫌棄她生得不好?


    連睡了三天偏殿,燕王痛定思痛,一邊對發妻陪著笑臉,一邊表示,老婆生的孩子他都喜歡!絕對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所以,他能搬回來了吧?


    燕王應該慶幸,燕王妃是巾幗英雄,也十分的通情達理,否則,神-器-搓衣板必定會成為王妃殿中的標配。


    不能繼續向燕王妃吐苦水,燕王隻能換了一個抱怨的對象,道衍。


    對於以忽悠人起家的大和尚來說,燕王這點煩惱不算什麽。道衍表示,路是人走出來的,兒子是老子教育出來的。子不教父之過,燕王想要合心意的兒子,教育就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為本嘛。


    燕王茅塞頓開,心領神會,鄭重點頭,明白了。


    同道衍長談之後,朱高熾三兄弟挨老爹鞭子的次數直線上升。


    朱棣完美詮釋出什麽叫做硬漢的教育。當初老爹就是這麽教育他的,雖然沒抽鞭子,軍中的棍子卻沒少挨。


    見識過一次朱棣教育兒子的方法,道衍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手段有點簡單粗暴,大方向上還是沒問題的。至於細枝末節,揍孩子什麽的……大和尚表示,這是燕王的家務事,自己還是不要參與為好。在看好的徒弟屢次被世子抓壯丁之後,大和尚更認為沒有提醒的必要。


    所以,朱高熾三兄弟的硬漢式教育之路,仍要繼續走下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孟清和的確適合做道衍的徒弟。論起坑人的本事,這兩位當真是一脈相承,不相上下。


    北平城外,南軍一天照三遍的騷擾,守軍已經懶得理他們了,來了直接放箭攆走,根本不用派人出城。


    雙方形成了默契,不像是你死我活的戰爭,倒像是在聯手演一場戲,戲的導演和主角就是平安。


    平導正用實際行動向朝廷證明,將士們一直在努力,從未曾懈怠,雖然沒有硬攻,卻也是每日三遊,足以“震懾”燕軍。


    不論實際情況如何,戰報上的確是這麽寫的。


    從拚死作戰到出工不出力,平安也經曆過一番心理掙紮。奈何朝廷不辦實事,一群豎儒成天之乎者也,對武將各種打壓。皇帝的態度也著實令人寒心。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平安沒有公開背叛朝廷,可他的不作為卻給南軍埋下了隱患。繞路深入河北腹地,圍困北平的行動,也給燕王提了醒,南下之路就隻有濟南一條嗎?


    哪怕現在還沒有想到,有道衍這個高人指點,朱棣早晚也會明白。就算道衍不提醒,闖進了曆史的孟清和也不會繼續置身事外。


    結果已經擺在麵前,輕輕動幾顆螺絲釘,加快一下齒輪運行的速度,應該沒關係吧?


    坐在帳中,孟十二郎四十五度角望天,一邊對著星星感歎,一邊對著帳篷上的破洞歎氣。


    都能看到星星了,不補不成了。


    仗打了三年,燕王的家底怕是快被掏空了,連沈瑄這個中軍大將,侯二代的帳篷都打了不少的補丁,能早一日結束戰爭,進入南京,總是好的吧?


    在曆史麵前,孟清和很渺小。但在知道曆史走向的前提下努力一把,應該問題不大。


    沈瑄走進帳篷,見孟清和支著下巴發呆,順著視線望過去,看到破得很有藝術感的帳頂,表情十分微妙。


    “指揮?”


    “恩,用過飯了?”


    “用過了。”孟清和站起身,笑眯眯的接過沈瑄的頭盔,“估計半夜還會下雨。”


    解下佩刀,沈瑄挑起一邊的眉毛,“所以?”


    飽滿的額前,幾縷黑發垂落,黑色的雙眼益發深邃。


    “所以,為了半夜不淋雨,這帳篷得補一補。”


    看到孟清和擺出從後勤部門翻來的針線,沈瑄眼中帶著疑問。


    孟清和笑笑,“勤儉節約,從主將做起。指揮幫把手?”


    “你來補?”


    “啊。”孟清和點頭,“不用麻煩別人,指揮把我托起來就行。”


    托起來?


    沈瑄單手托著下巴,似想到了什麽,當下彎腰,一把將孟清和抱起,扛到了肩膀上。


    視線顛倒,孟十二郎有點暈,腹部被硌了一下,嘶一聲,拍拍沈瑄的背,“指揮,反了。”大頭朝下。補什麽帳篷?


    “好。”


    扣在腰上的大手再用力,姿勢正過來了,卻是整個人在對方懷裏躺著。


    孟清和磨牙,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沈瑄笑得得意,突然將孟清和拋了起來。


    孟十二郎徹底麻爪,當他是幾歲娃娃?再輕,他也是男人!落下時,下意識抱住了沈瑄的脖頸,心頭狂跳,氣-喘-得有些急,瞪著眼睛剛要開口,眼前一暗,唇被壓住了。


    氣息交融,耳邊流淌過低沉的笑聲,“別生氣。”


    孟清和眯眼,頭向後仰,卻被一隻大手扣住,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這是道歉?未免太沒誠意。


    眼珠子轉了轉,頭一低,不氣就不氣,先親個夠本再說。


    帳篷裏的火燭熄滅,傳出了一聲鈍響,似矮桌被踢翻,又似有重物跌落。


    巡營士兵走過,停下了腳步,奇怪的互相看看,聽這聲響,莫非沈指揮與孟同知正在抹黑切磋武藝?


    想起沈指揮非人的戰鬥指數,軍漢們頓生崇敬之情,具有如此不懼艱險,迎難而上的大無畏精神,孟同知果然是純爺們,真漢子!


    聖人都說人不可貌相,傳言孟同知臨戰斬首五級,肯定沒有誇大,更沒有摻假!


    偶像啊!


    軍漢們滿眼冒星星,在錯誤的認知上越走越遠。


    帳中,孟十二郎攏了攏衣領,一呲牙,這次留牙印的的絕不隻是他。


    沈瑄單臂撐起,手指梳過被孟清和拆開的發,傾身啄了一下孟清和的發鬢,“帳篷還補嗎?”


    孟清和磨牙,補!必須補!否則他白被咬了!


    “這次不許胡鬧。”他發現,眼前這位侯二代不隻表裏不一,偶爾還會孩子氣得讓人牙疼。


    二十出頭,本就是大男孩,可孟清和卻時常會忘記沈瑄的年齡。


    仔細想想,這並不奇怪。無論是戰場還是朝堂,沈瑄所處的位置,注定他輕易不能放鬆自己。


    這種樣子是不是隻有自己看過?


    想到這裏,孟清和心中湧起了一股奇妙的滿足感,好像打開了旁人無法開啟的寶箱,捧起了無價的寶物一般。


    或許是孟十二郎的表情太過夢幻,沈瑄不得不拍了他一下,“怎麽了?”


    “子玉,”孟清和勾勾手指,“彎腰,低頭。”


    沈瑄照做。


    帳篷何時修補?再議。


    建文三年八月底,張輔與劉江的援軍過滹沱河,直奔北平。


    由於攜帶大量火炮,拖慢了行軍的速度,但從北平方向傳來的消息看,平安並未下令攻城。雖然不知原因,卻著實為大軍爭取了時間。


    張輔令前鋒探路,遇到南軍的斥候一概擒殺,絕不能讓平安提前得到消息,探得援軍虛實。此舉果然奏效,援軍到時,平安軍並無覺察,劉江同張輔商定,乘夜舉火把襲營。


    炮聲響起,張輔領騎兵衝營,南軍亂中有序,擋住了張輔的進攻。張輔不得不領兵退後,援軍本就不多,硬碰硬沒有勝算。


    “平保兒果真厲害!”


    雙方是敵人不假,卻不妨礙張輔對平安治軍的佩服。要是換成李景隆,南軍的大營早就亂成一片。


    劉江見張輔不敵退回,馬上下令開炮。


    黑夜中,炮聲震耳欲聾,即使沒有對南軍造成多少實質性的損傷,卻不斷在碾壓他們的神經。黑燈瞎火看不到敵人,隻能看到成片的火把,聽到隆隆的炮聲。南軍變得心神不定,莫非是燕王親自率大軍回援?


    炮聲同喊殺聲驚動了城內的守軍,朱高熾登上城頭,遙望平安大軍紮營的方向,眉心微皺,是父王回師了?


    幾匹快馬從王府方向馳來,為首者竟是一名女官。


    女官身負燕王妃親命,請世子配合援軍一同炮轟平安軍大營,天明時分派騎兵出城襲營。


    “天明出城?”


    “回世子,正是。”女官道,“道衍大師也讚同王妃的意見。”


    “好,孤知道了。”


    朱高熾沒有遲疑,母妃在兵事上的謀略以及對戰機的把握,自己望塵莫及。道衍大師也讚同,那就更沒錯。


    之前,他正為固守還是出城迎敵不定,懷疑這是平安的計策,設下埋伏誘守軍出城。回頭想想,平安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手筆,一定是父王的援軍。


    城頭很快響起炮聲,守城的威武大將軍在黑夜中發出怒吼,威力自然不是張輔劉江帶來的火炮可比。


    兩麵炮火接連響起,喊殺聲包圍在四周,南軍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再無戰意,紛紛逃散。


    本是孤軍深入,再被炮這麽一轟,仗真沒法打了!


    大營不要了,輜重也扔了,先保住性命再說吧。


    平安沒辦法,隻能盡量收攏潰軍,親自帶頭向真定方向奔逃。他擔憂的不隻是燕軍,還有麾下的南軍,如果炸營,幾萬人都得撂在北平城下。不想士兵互殺,隻能帶頭跑。就算成為燕軍的靶子,帥旗和火把也得舉著,無頭蒼蠅似得亂竄,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拉緊韁繩,平安心中的鬱悶無法言喻。


    打了這麽多年的仗,還沒這麽憋屈過。


    朱老四不厚道,朱老四的兒子也一樣!明明戲演得好好的,說翻臉就翻臉,太不講道義了!


    平安率軍一路南逃,張輔領騎兵緊追。追到真定時,城內的徐忠領兵阻截,前後夾擊,卻沒能攔住。


    事實證明,一旦平安小宇宙爆發,除了沈瑄朱能少數幾人,真沒人能擋住他。


    燕王接到消息時,平安已跑出了河北,大軍剩下不到一萬人,卻連續經曆了幾番血戰,各個凶猛無比。


    經過慎重考慮,與部將商議之後,朱棣下令讓開道路,放平安離開。


    守衛濟南的盛庸聞聽平安敗退,立刻派兵前去接應,密令大同守將房昭引兵入紫荊關,占據易州西水寨,引開燕軍的注意,助平安脫險。


    盛庸壓根沒想到朱棣已決定放平安離開,人沒接到,反而徹底暴-露-了朝廷埋在朱棣盟友內部的釘子。


    燕王很淡定,晉王卻是火冒三仗,調集護衛,親自上陣助燕王作戰。同時派人去抓房昭一家老小,不想白跑一趟,房昭的家人投繯的投繯,跳井的跳井,一個沒留。


    晉王冷笑,家人沒了,不是還有族人嗎?


    輕飄飄一句話,決定了房氏一族的命運。為了消除燕王的疑心,晉王必須下狠手。


    獲悉結果,燕王對朱能沈瑄等人笑道;“善,酷類吾兄。”


    雖沒明言,卻也讓晉王鬆了一口氣。


    南京城中,隨著戰報不斷送回,建文帝越來越暴躁。


    東昌大捷曇花一現,祭告太廟成了一場笑話。


    平安戰敗,盛庸龜縮濟南,河北,山西,遼東諸地盡失,山東大部分州縣也為燕王占據。燕軍的炮口隨時會指向南京,建文帝的脖子上似懸掛了一把大刀,隨時可能落下,握刀的人正是他的親叔叔。


    皇帝猶如一頭困獸,文武百官繼續裝鵪鶉,隻有言官還精力十足的蹦躂,北平戰敗的消息傳來,馬上一蹦三尺高,立諫撤去平安都督一職,解除他手中的軍權,將他拿回京城查辦。刑科給事中言之鑿鑿,平安幾番作戰不利,有投燕之嫌,必須查辦!


    拿下平安,誰能代替他指揮軍隊?


    這是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事,與他何幹?他是言官,諷諫皇帝,糾察百官,隻需做好本職工作即可。


    武將們氣得眼睛發紅,希望皇帝能辦了這個挑事的禍頭,哪怕斥責幾句也好。可建文帝再次讓他們失望了,他沒把平安拿下,卻也沒斥責挑事的言官,隻是無力的揮了揮手,宣布退朝。


    六科給事中和禦史們嘲諷的看著朝堂上的武將,蔑視著這群隻會喊打喊殺的莽夫,昂首挺胸的走出奉天殿,活似一隻隻驕傲的鬥雞。


    武官們咬牙切齒,殿外執勤的大漢將軍也是繃緊了臉頰。


    為這樣的皇帝賣命,當真值得嗎?


    回到乾清宮,一身疲憊的建文帝令人召來方孝孺,不為問計,隻為找人說說話。這個書呆子已經坑了他一次,朱允炆不想再被坑第二次。


    不想方孝孺卻固執得很,堅決要為皇帝分憂,不顧建文帝的阻止和殿中宦官哀怨的目光,慷慨言道:“臣有一計,可令燕逆無暇南顧,父子相疑!”


    此言一出,捂臉的建文帝慢慢轉頭,看著信心十足的方大學士,心中慢慢浮起一絲期待,要不要再信這個書呆子一次?


    殊不知,方大學士的計策的確帶來了勝利的希望,卻不屬於建文帝,而是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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