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落落低頭不語。她在思考:傳說最早的縫合術是華佗首創。華佗是東漢人,而現在是秦朝,也就是說距離華佗出生還早上三四百年。他們沒用過,甚至沒聽說過縫合術那也難怪!她小時候倒是自己縫過布娃娃,針法也算嫻熟。不過,這縫人皮膚和縫布料又不一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


    那郎中看杜落落低頭不語,以為她認錯,不由追了一句:“小姑娘家,以為治病那麽簡單的事麽?那樣能救人的話,我就拜你為師!”


    “可是我信她。”蟬西扭頭看向杜落落。


    “天下技藝,殊途同歸。為了蟬西,你一定行!”杜落落抬起頭,迎向蟬西的目光,她眼睛明亮,說:“蟬西,你願不願意讓我來試一試?”


    “願意。”蟬西點點頭。


    “胡鬧!胡鬧!”郎中氣得胡子一撅一撅,他用手指著蟬西:“年輕人,搞不好你丟了性命!這可不是兒戲,我可告訴你了!”


    蟬西淡淡微笑:“我願意把我的性命交給她。”


    杜落落心中一暖,用雙手握住了蟬西的雙手:“他若不幸,我就賠他一命!”


    “胡鬧!胡鬧!”郎中氣得跺腳,“受不了你們,兩個小娃娃!拿著生命開玩笑!你們要死要活,不要在我這裏!”


    “不在這裏?”杜落落看蟬西臉色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她才不肯讓他再走,於是她對著郎中激將說:“剛才你還說我若能靠縫合救人的話,你就拜我為師!現在你卻要趕我們走,這是怕了吧!”


    老郎中氣得胡子都快飛上天了:“好!好!我就等著看你治好他!”他一掀門簾,生氣地走了,隻留下杜落落、蟬西和嘉佑。


    “落落姑娘,”嘉佑皺了眉,“你說的那個法子可靠麽?”


    “我們家鄉就這樣處理的,傷著少受點罪,縫合後一般七天就可以拆線,就算疤痕也會變小。”杜落落解釋說。


    嘉佑聽杜落落言語間這法子很普通,不由有些相信:“那落落姑娘,需要我們準備些什麽?”


    “粗些的針,大致這樣。”怕他們搞不明白,杜落落用手比劃,“還有幹淨的棉線、熱水、紗布。”


    “嗯,我這就差人去辦。”嘉佑點頭。


    “對,還有麻藥!”杜落落補充道。


    “麻藥?那是什麽?”嘉佑問道。


    “就是讓人感覺麻痹的一種藥,用上它這樣才不太會痛。”杜落落解釋說。


    “這個……沒有聽說過。”嘉佑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杜落落這才想到麻沸散也是華佗發明的,秦朝應該還沒有麻藥。她吸了一口氣,看向蟬西:“蟬西,這樣會很痛!”


    “沒事。”蟬西安慰她說,“比燒紅的烙鐵可好多了。”


    “那我先去準備東西了。”嘉佑說道,看蟬西點了點頭,他退了出去。


    杜落落心中反而升起了懼意,沒有麻藥,意味著蟬西要清醒地忍受針線穿肉之痛。而她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手。“蟬西……”她有些怯懦地看著他。


    “沒事,我受得了。”蟬西仿佛知道她的心思。


    杜落落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她隻有一往無前。如果她對自己都沒有信心,那就更沒有希望了!於是,她在心底暗暗為自己鼓勁:“杜落落,你行的!你一定能治好他!”


    抬起頭,她又不放心叮囑說:“蟬西,呆會兒如果太痛你就喊出來吧,不用忍著。”


    蟬西對視上她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有春風一樣的光芒,他輕輕的說:“有你在,我便不會痛。”


    他這是在同她說情話麽?用這樣認真的口氣?在這樣的境地裏?杜落落的臉沒來由就紅了,心中還有一種暗暗的歡喜。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該怎樣接下去他的話。半晌,她抬起頭,緩緩說:“那就好。”


    不一會,嘉佑回來了,帶著杜落落要的東西。熱水也被端了進來。針線輕巧地放在錦緞上。


    杜落落用熱水浸過紗布幫蟬西輕輕擦拭傷口的邊緣。被擦過的地方,因為溫度的緣故,皮膚顯出紅色。她接著麻利地用針穿了線,舉在他的傷口邊卻下不了手。


    “落落,來吧,我沒事的。”蟬西說。


    杜落落咬了咬牙,看著他的傷口手卻忍不住發抖。


    蟬西的手握上了她的手,向自己的傷口邊緣刺下來。


    針傳入肉體,冒出了一串串血珠,她的手貼著他的皮膚,更提醒這是人的皮膚,而不是布料。他一定很疼!杜落落隻覺得眼內淚水氤氳,她一時眩暈,感覺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蟬西雖然十分疼痛,卻強忍住,微笑著看著杜落落說:“瞧,我沒事的。”


    杜落落聽見耳邊蟬西的聲音響起,和煦如春風,他一定很痛,可是他卻是在鼓勵她。她眼中的淚沒有忍住,順著臉滑落了下來。她忙側臉,怕那淚水掉進他的傷口。


    蟬西看到了她的淚,他的手鬆了她的,伸手替她擦掉了眼中的淚:“勇敢點,我相信你。”


    “明明受傷的是他,應該害怕的是他,可是他此刻卻對自己說‘勇敢點’,杜落落你太差勁了!”杜落落暗暗在心中譴責自己,她穩了穩心神,低頭凝神,繼續一針一線縫了下去。


    一針一針,每一針穿透皮肉,帶起著一串血珠。


    杜落落不敢停,不敢看蟬西,她怕一看見他的臉,她就沒有勇氣再縫下去。


    一針一針,每一針都耗盡她的勇氣。


    她感覺她自己要虛脫,可是她要繼續下去,她感覺到蟬西的皮膚在輕輕顫抖,可是她不敢分心,不敢多想,她的手不能抖。


    終於,最後一針結束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最後一針上打了一個結。她俯下頭,輕輕地咬斷了線。這才抬起頭,看蟬西。


    蟬西自始至終都沒有吭聲。他嘴唇緊閉,眼中卻似有火焰在燒。


    “蟬西,你現在覺得怎樣?”杜落落不安地問,她的手輕輕摸過她縫合的地方。她原來還想用最工整的針法,現在看來,實在和想象相差太遠。


    蟬西沒說話,拉起杜落落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他內心的痛楚與煩躁好像就輕了一些。


    “陳九的暗器,有一枚銅珠,好像還在我肚子裏。”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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