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便說:“沒聽清。”見羋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魏冉頓時也做出委屈相來道:“他明明就沒叫。”


    羋月卻是聽到了那半句,隻得幫他混過,勸魏冉道:“你是哥哥,要有度量。”又示意魏冉表示友愛。


    魏冉哼了一聲,隻得從腰上解下一把匕首遞給小狼道:“給,見麵禮。”


    小狼抬起頭,接過匕首,拔出來一看,隻見寒氣逼人,倒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魏冉。


    魏冉道:“阿姊,給他起個名字吧,別小狼小狼地叫。他要跟我在軍中,將來立了功勞,也得有名有姓有出處是吧。”


    羋月聞言也不禁稱讚:“小冉,你如今真的像個好哥哥了。”


    魏冉得意地哼了一聲。小狼聞言,一臉好奇地看著羋月:“阿姊,你要給我再起個名字嗎?小狼不也是名字嗎?”


    羋月點頭道:“對啊。小狼是小名,我得再給你起個大名。”


    小狼道:“大名?”


    義渠王道:“老巫說,他身上帶著塊鐵牌,上麵寫著個‘白’字,應該是他的姓氏。”


    羋月思索著:“白……白……”她猛然想起,“對了,我羋姓的確有一分支姓白。小狼,你真是注定要做我的弟弟啊。”當下便與兩人解說來曆。原來當年楚平王在位時,因寵信奸臣,廢長立幼,致使太子建和伍子胥逃亡吳國。後來太子建被殺,他的兒子被封在白地,稱為白公勝。白公勝又被殺以後,子嗣逐漸湮沒無聞。她便對小狼說:“你既以白為姓氏,我就以你為白公勝的後人,你看如何?”


    小狼根本聽不明白,隻點頭:“阿姊起的名字,你說好就好。”


    羋月微笑:“那好。”她思索片刻,道:“如今列國之間,風雲將起,你應該在其中大有作為。我便給你起單名一個‘起’字。從今日起,你就叫白起,羋姓白氏。”


    小狼點頭:“好,從今日起,我就叫白起。”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普通的談話之後,一代戰神,就此崛起。


    次日,再次拔營,羋月隨著秦王駟的車隊繼續行進於草原上。


    秦王駟的大駕玉輅內麵積雖然不大,但卻堆滿了竹簡。秦王駟在顛簸的車中,批閱著竹簡。羋月坐在踏腳處,整理著秦王駟批閱好的公文。


    秦王駟道:“聽說你又多了一個弟弟。”


    羋月道:“是,我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白起。”


    秦王駟道:“你打算怎麽安置他?”


    羋月道:“打算讓他跟著魏冉一起從軍。”


    秦王駟點頭:“嗯。我已經與趙侯雍約好共伐燕國,就讓魏冉帶著你新收的弟弟去立這次軍功吧。”


    雖然車內不便行禮,羋月仍然斂袖低頭謝道:“多謝大王。”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喧鬧之聲。秦王駟詫異地抬頭,忽然一陣亂箭如雨般射進車內。羋月驚呼道:“大王小心!”話音未了,一支箭擦著羋月的手臂射在板壁上,羋月捂住手臂,手指沁出鮮血。此時秦王駟身手敏捷地掀起幾案擋在前麵,另一隻手已經抄起太阿劍抵擋,喝問:“怎麽回事?”


    繆監正指揮著甲士們手執盾牌,將玉輅層層圍住,亂箭都射在了盾牌上。聽得呼聲,繆監忙回道:“稟大王,是刺客以弩弓行刺,蒙驁將軍已經派人將刺客圍住,請大王移駕副車。”


    此時玉輅內已經是一片狼藉。秦王駟看了羋月一眼,並沒有發現羋月受傷,便道:“你與繆辛收拾一下這裏的文書。”說著,自己便在繆監護持下走到後麵的副車上。


    見秦王駟走下馬車,羋月忙取出手帕紮緊傷口,又迅速收拾竹簡,搬向副車。


    此時外麵的喧鬧未歇,秦王駟卻已經坐在幾案前繼續批閱竹簡。羋月來回幾趟,才將玉輅上的竹簡都搬上副車。秦王駟見她欲爬上馬車,卻一時乏力,便順手拉了她一把,正觸到羋月傷處。見羋月眉頭皺成一團,他舉目看去,這才發現她手臂上纏著滲血的手帕,忙問:“你受傷了?”


    羋月勉強一笑:“隻是一些皮肉傷,不礙事的。”


    秦王駟皺眉:“傷藥呢?”似他這樣出身的公卿子弟,自幼便習騎射,身邊攜帶著的革囊荷包中,常放置著傷藥、幹肉、火石等物,從不離身。


    羋月聞言忙從旁邊的革囊中找出傷藥。秦王駟便叫她拉起袖子。那傷口本來隻是被利箭劃傷,羋月剛才匆匆包紮止血,又跑來跑去,反將傷口拉大了。如今半凝結的血痂將皮肉與衣袖粘連在一起,更加麻煩。


    秦王駟便拿起一隻水囊,拉著她的手臂,撕開傷口清洗了一下。見她雖然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沒有痛呼出聲來,他滿意地點點頭,將傷藥倒入傷口,又用白帛重新包紮好,這才教訓道:“就算是皮肉之傷,也不可小視。須知戰場之上,許多人便是不把皮肉小傷當回事,最後整隻胳膊整條腿都爛掉,甚至連命都斷送了。”羋月隻得低頭聽訓。秦王駟說完了,還是給她總結了一下:“你倒是不嬌氣,這卻是難得的。”


    羋月聽到這裏,不由得一笑,抬頭俏皮地說道:“妾身嬌氣不嬌氣,大王如今才知道嗎?”


    秦王駟一時語塞,看著羋月的笑容,忽然間也沒了脾氣。


    是啊,她何止手臂上這一道箭傷?兩年多的點點滴滴,一時湧上他的心頭。想當日她與自己跋涉深山與蠻族會盟,腳底走起了水皰,也不曾叫一聲苦;她曾經陪著自己日夜奔馳數百裏,就是為了在敵人得到消息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後連自己的親兵都累趴下了,她還能夠堅持住沒有掉隊;她的手上,亦有被竹簡夾傷過、刺傷過的痕跡,但她總是什麽也不說,隻是每天愉快地笑著,陪著自己一路走下去。


    他過去出巡,亦曾帶著妃嬪宮娥服侍。那些妃嬪雖然侍奉恭謹,但天性柔弱,總是難耐舟車勞頓,易生病易受驚。所以每到路途艱險的地方,他就會把她們留在城池中。他之前出巡,每次都是帶著不同的人。饒是這樣,還經常會出現走到一半,要把那些不勝旅途之苦病倒的妃嬪送回宮中去的情況。所以在答應羋月隨行的時候,他並不認為,她能夠撐得過兩個月。可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個女人可以跟緊他的步伐,而且在這一路之上,和他越來越默契。有時候,他看她的感覺,已經不是當日一個成熟的男人俯視和縱容一個天真少女,而是願意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同伴。


    這種感覺,他以前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找到過,而那個人……已經毅然走出了他的生命。


    秦王駟收回心神。他看著羋月,心中暗想,既然她有如此不凡的心性,那麽,他會在自己的心中,給她一個配得起這樣心性的位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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