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別鬧了,快給我學生看看。”白阮溜到宅院門口,離雲清遠遠的,生怕再被熊師父戲弄。


    “不鬧不鬧,讓為師算算。”雲清不再多廢話,把略長的頭發在腦後一攏紮了個小短辮兒,隨即在大褲衩兩側摸索片刻,摸出一枚帶蓋兒的羅盤,把盤蓋一掀盤麵一傾,簌簌地倒出些沙子,“小狼崽兒,生辰八字?”


    白阮認得這枚羅盤,這是古籍記載過的一種特殊羅盤,據說是他們這修真門派的開山老祖使用過的,雲清手裏這枚是技術宅雲真師伯按照古籍記載親手複原出來送給他的。


    這羅盤的功用比普通羅盤豐富得多,可惜原材料太稀有,複原步驟又極度繁瑣,雲真這輩子就做過這麽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有,白阮更不可能有。


    郎靖風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雲清雙目微閉,掐指一算,又麵色凝重地擺弄了幾下羅盤,眯眼觀察盤麵上長長短短的指針走向,看了一會兒,道:“為師的羅盤顯示這狼崽兒身上有兩條魂,估計是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跟他功德變低八成有關係。”


    郎靖風聽了也沒怕,鎮定道:“能把它弄出來嗎?”


    “得先知道是個什麽東西。”雲清繞著郎靖風走了一圈,沒看出異樣,便道,“都跟我進屋。”


    白阮和郎靖風被雲清引著進了一間裝修風格古色古香的中式偏廳,雲真如背後靈般尾隨雲清進屋,遠遠地站在角落,盡量不打擾,也不讓雲清離開視線。


    “衣服脫了我看看。”雲清道。


    郎靖風痛快地脫下製服外套,扯掉領帶,解開襯衫紐扣,做這些動作時那雙侵占意味極強的狼眼全程盯著白阮,好像脫完自己的就要過去扒了白阮似的。


    “別看我。”白阮被看得別扭不已,板著臉斥了他一句,硬著頭皮站到一個一人多高的大花瓶後麵隔絕郎靖風的視線。


    “還脫嗎?”郎靖風赤著上身,把襯衫和外套往身側的太師椅上一拋。


    “不用不用,看見了,這不就在這兒嘛!”雲清往郎靖風腰上一指,回手招呼白阮,“徒弟你過來學著點兒,將來萬一再碰上這樣的你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白阮從花瓶後蹭出來。


    由於早晨的強吻事件,他對郎靖風有點過敏,從剛才郎靖風解開襯衫領口第一顆扣子後白阮就一眼也沒好意思往他身上瞄。


    “讓你看他,沒讓你看地。”雲清用指節在白阮耷拉著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白老師你怎麽了?”郎靖風明知故問,聲音含著笑。


    “沒怎麽。”白阮咬牙道,硬著頭皮抬眼朝郎靖風赤.裸的上身望去。


    郎靖風平時就有跑步的習慣,加上初高中一直在學校田徑隊訓練,故而身材高挑挺拔,極是好看。那兩道鎖骨線條利落幹淨,身上絲毫贅肉也無,胸肌腹肌也練得結實漂亮,少年獨有的清瘦感與成熟男性的力量感兼而有之,是相當養眼的身材。


    然而,郎靖風越好看白阮就越不自在,這會兒他寧可看辣眼睛的。


    “看見沒?”雲清催促道。


    白阮不安的目光在留意到異狀的一瞬凝重了起來:“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郎靖風循著這師徒兩人的視線望去,卻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


    “要開天眼才能看見。”白阮神色肅然道,“你腰上有一個冒黑氣的咬痕,是兩顆牙咬出來的,應該是……”


    郎靖風一笑:“兩顆牙,兔子?”


    白阮氣得想用後腿兒蹬他,暴躁道:“蛇!是蛇!”


    這個學生不能要了,真的不能要了!


    “害他的那個就是蛇妖?”雲清確認道。


    “很大可能。”白阮謹慎道,“沒有直接證據,但我覺得九成就是那麽回事。”


    雲清點點頭,把羅盤貼近郎靖風腰間,羅盤一靠近那肉眼看不見的咬痕,盤麵上的指針便瘋狂轉動起來,待到指針靜止,雲清又掐算了一番,胸有成竹道:“小問題,好解決。”說著,衝雲真招招手:“師哥。”


    雲真走過去,聲音很低:“怎麽?”


    “你去幫我準備點兒東西。”雲清掰著手指數道,“我的劍、朱砂、符紙……”


    雲真一一記下,像個被主人差遣的式神般順從而沉默地出屋給雲清準備東西。雲清一屁股坐到身後的太師椅上,拿起蓋碗滋兒了口茶,悠哉悠哉地蹺著腿打量打量郎靖風,又低頭看看羅盤,忽然開口道:“你這小狼崽兒,命格還挺有意思的。”


    郎靖風:“我命格怎麽了?”


    雲清樂顛顛地道:“你當下的命格正處於子午卯酉四象交會之際,頭頂紅鸞星動,正印桃花入命,姻緣旺則學.運亨通,真逗,明白我說這什麽意思不小夥子?就是說你得早戀才能考上好大學……”


    郎靖風漆黑的瞳仁微微一亮。“師父!”白阮驚恐打斷,“怎麽還算上姻緣了?”


    “這不就捎帶手的事兒麽,我給他指條明路就當今天的見麵禮了,這狼崽兒命帶‘正印桃花’,他未來的功名利祿全是他這兩年的姻緣帶給他的,所以他早戀你就睜一眼閉一眼得了,甭管,棒打鴛鴦就等於是誤他前程了。”雲清嘴上念叨不停,同時還職業病似的端詳著白阮,低頭撥弄了幾下羅盤。


    白阮尚未從郎靖風奇葩命格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見雲清在算自己,急忙一捂印堂轉過臉:“你別算我。”


    “晚了,算完了,”雲清興高采烈地一拍大腿,“今兒什麽日子,你紅鸞星也動了!”


    郎靖風一轉臉,目光直直投向白阮。


    白阮餘光感覺郎靖風在看自己,腦袋嗡地一聲,結巴道:“師父你、你別亂說,不可能!”


    雲清不樂意了:“怎麽叫亂說,為師這羅盤有多準你不知道?你那紅鸞星都快結網了,動一動不是喜事兒嗎,叫喚什麽?”


    郎靖風扯出一個英俊但略顯惡劣的笑容,道:“巧了啊白老師。”


    白阮做了個深呼吸壓下轉身用後腿兒蹬他的衝動:“巧什麽巧!”


    郎靖風悠悠道:“你說這談戀愛怎麽還帶紮堆兒的呢,我談你也談,這不巧嗎?”


    白阮想不出什麽有力的話回擊,氣得圓尾巴直抖,而且甫一按回去就啵地彈出來,反複幾次後白阮幹脆把手在屁股上按著不動了,圓尾巴掙紮著想要冒出來,卻遭到了主人冷酷的鎮壓!


    偏廳裏的氣氛正緊張著,雲真捧著一堆作法用的東西進來了,胳膊上還掛著一個籃子,籃子裏全是雞蛋。


    “來你在這站好別動。”雲清把郎靖風的站位固定好,接過籃子,把裏麵的十餘顆雞蛋一顆顆從郎靖風腳邊擺到偏廳門口,隨即,雲清拈起一張符紙往郎靖風腰上的咬痕處重重一拍。


    接觸到咬痕的符紙如遭遇強酸一般迅速碳化變黑,眨眼間便焦枯龜裂,老樹皮似的從郎靖風身上片片剝落。在符紙剝離幹淨的一瞬間,一條拇指粗細筷子長短的黑蛇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順著郎靖風的長腿嘰裏咕嚕掉在地上。


    “操!”郎靖風急忙側開一步擋在白阮和蛇之間,白阮則矯健且慫地跳到太師椅上。


    所幸蛇對郎靖風和白阮都沒什麽興趣,隻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貪婪而急切地吞食著地上的生雞蛋。這條蛇沒有形體,甚至也沒有厚度,身上也看不出花紋和蛇鱗,隻是純粹的、薄薄的一片兒黑,與其說它是一條蛇,倒不如說它是一條蛇的影子,即便已經吞了好幾顆雞蛋它的身體也絲毫沒有變得立體的趨勢。


    “哈哈,出來了!”雲清小屁孩兒似的舉著桃木劍,跟在蛇後麵興衝衝地看著,薄片兒蛇吃下幾顆雞蛋後吞食與爬行的速度都減緩了許多,吃下第六顆後幹脆就不吃了,一扭頭就往郎靖風的方向爬,似乎是想回去,但雲清沒給它機會,一個箭步躥上去用桃木劍釘住了薄片兒蛇的七寸。


    蛇奮力扭動未果,掙紮力度漸漸減弱,很快便如一灘暴露在陽光下的黑水般蒸發殆盡,地上除了一排沒吃完的雞蛋什麽都不剩。


    “師父,這什麽東西?”白阮站在太師椅上問。


    “這是陰蛇。”雲清舉著桃木劍端詳著劍尖,仿佛還有點兒意猶未盡,“這東西不是蛇妖練不了,必須得是一窩出來的小蛇,然後其中一條把兄弟姐妹全給弄死吃進肚,蛇報複心強,這麽冤死之後怨念凝聚在一起就是陰蛇。”


    頓了頓,雲清又道:“這陰蛇的主人和陰蛇是一窩出的,本來就血脈相連,他還把它們的血肉都吃進肚融為一體了,加上法術再一引導,陰蛇就變成他的化身,能幫他分擔掉大部分惡業,所以陰蛇附誰身上誰就一身黑氣……這東西也是我十年前在外麵雲遊的時候聽說的,今天頭一次見著真的。”


    “那這些雞蛋和符是幹什麽的?”白阮好奇道。


    “符就是清淨符。”雲清道,清淨符在道家是個很常用的東西,能吸收穢氣與怨念,“支撐陰蛇活動的就是穢氣,這張符把它穢氣給吸幹淨了,它就餓,得出來找食兒,這些雞蛋剛才都在雄黃酒裏泡了一圈,它越吃越難受……記得了沒?下次再碰見這玩意兒知道怎麽對付了吧?”


    白阮聽得認真,乖巧點頭:“知道了,師父。”


    “白老師,”被晾了半天的郎靖風裸著上身在白阮麵前晃了一圈,道,“你看我身上還冒黑氣嗎?”


    白阮:“……”


    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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