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睿一臉懵,卻還是老實答道:“落家了。”


    郎靖風蹙眉,宛如一位嚴師:“真的假的?”


    趙睿:“……”


    為了不挨揍,趙睿按捺住罵娘的衝動,無奈道:“真的唄,收作業前我就跟劉老師說了,中午回家取。”


    郎靖風沉著一張俊臉點點頭:“行。”


    語畢,在一眾女生好奇的目光洗禮下旁若無人地走回自己座位。


    有病,但帥。


    到了中午,郎靖風去學校附近一家快餐店吃飯。


    食堂裏的套餐雖不難吃,但肉太少,郎靖風想用肉食填飽肚子打十份套餐都不夠,所以頓頓溜出來吃。他要了好幾人份的炸雞,端著一托盤的雞腿雞翅雞塊找地兒坐,一抬頭瞥見趙睿也坐在靠門的一桌吃東西。


    “什麽時候取作業去?”郎靖風在鄰桌坐下。


    趙睿痛苦地叼著雞腿兒:“我吃完飯的行不?”


    “……趕趟嗎?”郎靖風不放心地打量著趙睿圓胖如橡木桶的身體,由衷懷疑他的跑速。


    趙睿咬牙:“我打車!”


    這學渣精神不正常吧!?


    郎靖風不吭聲了,埋頭吃雞,時不時往趙睿那邊盯一眼,似是生怕趙睿作業不交不及時害白阮再被劉老頭兒吼。趙睿被他看得這個心慌,埋頭狂塞,吃完了匆匆一抹嘴跑出去打車。


    ……


    封了半竅後白阮感受到的妖氣大幅削減,怕郎靖風不再怕得那麽厲害,無論上課還是巡視自習都放鬆了許多,雖說與郎靖風說話時仍會緊張戒備,但至少不再動輒汗濕重衫臉色煞白,而且實踐證明封半竅後自身的妖氣夠他維持一整天人形用。


    自己的困難解決了,白阮就開始操心郎靖風的功德問題。


    功德對普通人來說多點兒少點兒意義不大,但對妖怪與修道之人不同。生老病死、物競天擇,都是天道,修煉於個體而言是好事,但本質卻是逆天道而行,易遭天譴。


    自古以來,民間就有妖怪或修道者需要渡雷劫的傳說,這裏的雷劫其實就是天譴,妖怪或修道者的功德越是常年維持在低下狀態,就越容易遭天譴。天譴一般不至於要命,但過程卻極度痛苦,動輒劈到皮焦肉爛,除此之外還嚴重損耗修為,正所謂辛苦修煉許多年,一下回到成精前。


    正因如此,許多妖怪會刻意從事對積攢功德有幫助的工作,譬如:醫生,懸壺濟世;警察,懲奸除惡;教師,教書育人……再厲害的就去搞科研,利國利民。有些妖怪閑暇時還會去做做義工,救助救助動物,總之就是生怕遭天譴。


    然而,功德這東西不用法術開天眼看不見,而妖怪們也不是個個都能像白阮一樣碰巧拜進道士門下學法術——不被偏激派道士一桃木劍紮死就不錯了——所以絕大多數妖怪都是眼前一抹黑,自己有多少功德自己也不清楚。而無論多可怕的事,一旦看不見摸不著,威懾力就會降低,因此也有不少妖怪對功德不太在意,甚至有些智商低下野性未除的妖怪幹脆就今朝有酒今朝醉,被打回原形前吃夠喝夠玩夠就算沒白當回人,打劫周皓辰的那幾隻犬妖就是這種妖怪的典型,他們功德比郎靖風還黑,隨時都可能遭天譴。


    郎靖風這幾天表現都還湊合,自然,這湊合是相較他自己而言的。數學和語文作業能瞎寫一通或者抄吧抄吧交上來,上課時桌上擺著書充樣子,自習課也好歹是低頭發呆,沒拽得二五八萬地看天花板,也不給別的同學搗亂……對他來說,這表現就算是湊合了。


    除此之外,白阮還聽班長許辰反映說郎靖風這幾天有時會用收保護費的架勢催別人交作業。


    “尤其是數學和語文。”周五下午,許辰把班會發言總結交到白阮手上,推推眼鏡道,“別的科他好像不怎麽管。”


    白阮也不傻,瞬間想通其間關竅,哭笑不得中透著一點兒暖。


    “他怎麽催的?”白阮確認道,“說什麽了,有什麽行動?”


    “就是走過去敲敲桌子,跟沒交的說快把作業交上,氣勢看著挺嚇人的……”說到這,許辰偏著腦袋想了想,補充道,“但其實也沒幹別的。”


    白阮放下心來,道:“行,我知道了。”


    如此一來,白阮更想出手拯救有藥可救的郎靖風,讓他跟上大部隊。


    不過,當務之急是把小狼崽子在天譴邊緣瘋狂試探的功德往上提一提,不說提高太多,至少也得離警戒線遠點兒,不然萬一這狼崽子哪天不小心犯點兒別的錯被天譴一波劈回原形,那還談什麽學習,怕不是要直接回深山老林攆兔子去了。


    周六沒有晚自習,下午第四節課結束就放學,放學鈴響起的一瞬,在講台上監督自習的白阮朝最後一排招招手道:“郎靖風,你來一下。”


    郎靖風放下書包,走到講台邊,唇角噙著笑:“白老師。”


    白阮不自在地轉著筆,眼皮一掀,甫一對上那雙侵略性十足的狼眼便迅速垂下眼簾,按捺著緊張道:“放學完事你……有時間嗎?”


    這話一出口白阮頓覺自己措辭不妥,這句不太像師生間的對話,倒有點兒像邀約,白阮窘得臉微微發熱,正想換個威嚴的問法重問,郎靖風卻搶先道:“有。”


    “那你……”白阮在近距離妖氣的震懾下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問,“你今天晚上有多少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家裏有規定晚上要幾點之前到家嗎?”


    郎靖風皺眉:“想給我補課啊?”


    白阮搖頭:“不是,和那沒關係。”


    郎靖風一笑,強行遺忘周六晚九點之前到家的家規,道:“我爸媽不管這個,明天回都行。”


    白阮一點頭,眼睛別扭地望著別處,道:“那你把書包拿上,待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雖說有封竅符,但他仍然不太敢和郎靖風對視。


    郎靖風眼睛一亮,咬了下嘴唇,壓低嗓門道:“我們倆?”


    “呃,對,有點事。”白阮一直沒敢正眼看郎靖風的臉,不知道這小狼崽子正一臉亢奮,邊低頭看手機邊起身朝外走,“我先回辦公室一趟,你收拾好就去辦公室找我。”


    郎靖風飛掠回最後一排,拿起書包衝出教室。


    白阮回到辦公室,從桌下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郎靖風劈手奪過,道:“我背。”


    白阮略一沉吟,心想這趟主要是為了讓郎靖風攢功德,讓他多出力是對的,遂欣然接受,又從櫃子裏翻出一套運動服和一雙運動鞋,道:“我去廁所換一下,你包先放著,背著怪沉的。”


    郎靖風喉結滾動,四下掃了一圈,見辦公室沒人,道:“廁所不方便,在這換唄,怕我看啊?”


    白阮一窘,嘴硬道:“沒有。”


    郎靖風大步走到門口,關門落鎖,隨即背抵門抱著懷,直直地望著白阮道:“那換吧,門鎖了,有人要進就讓他等一分鍾。”


    方才辦公室門開著,白阮尚可忍受與郎靖風獨處帶來的緊張,現在門一鎖,這辦公室又成了孤狼寡兔密閉空間,白阮頓時又慫得一陣腿軟,一雙挺好看的眼睛瞪得溜圓,結結巴巴道:“你、你……不行……”


    害羞了?郎靖風心裏酥癢難耐,卻隻好轉身衝著門道:“不看你行了吧。”


    白阮無法,想以最快速度脫離當下窘境的辦法就是馬上把衣服換上完事兒,於是白阮不再多言,著急忙慌地換衣服。


    郎靖風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吸鼻子,動起了歪念頭的狼腦袋剛偏過一點,身後白阮驚慌失措的聲音便傳了來:“你別……別轉過來。”


    ——死死盯著呢。


    意識到這一點的郎靖風不僅沒失望,反倒莫名其妙地更來勁兒,嗓音微微喑啞:“知道。”


    白阮很快換完衣服,他本來就臉嫩,平時全靠西裝革履勉強營造點兒氣勢,這會兒換上一身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運動服,怎麽看怎麽是個大學生。


    郎靖風打開辦公室門,直勾勾地盯著和平時不一樣的白阮,猜測道:“爬山去?”


    “對,”白阮道,“龍潭山,去那有點兒事。”


    郎靖風無視他後麵的說明,眯眼眺向窗外,笑笑道:“龍潭山離得近,快點兒爬說不定能看見日落。”


    “不是去看日落,”白阮朝走廊走去,解釋道,“我們去喂鳥。”


    郎靖風跟上,眉毛一揚,惡劣地問:“什麽鳥?誰的鳥?”


    白阮沒聽出郎靖風在戲弄自己,還走在前麵一本正經地答著:“誰的鳥也不是,就是山林裏野生的鳥。”


    郎靖風嘖嘖道:“野生的鳥你也……白老師你怎麽這樣?”


    白阮和學生說話時思維壓根兒就不會往齷齪的方向去,聽郎靖風似乎不讚同,忙解釋道:“我知道,天暖和的時候野生鳥正常不用人類幹預,自己能找食,往年我也都是冬天山裏吃的不好找才去喂。但是去年龍潭山開發旅遊,又修路又蓋房子的,環境跟以前沒法兒比,鳥眼看著越來越少了,我現在天暖和也一周去一趟。”


    他前些年做這些是為了攢功德,可做著做著,也就漸漸不是為了功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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