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返回天界,看到鴻鈞站在紫霄殿前淡漠地凝望著遠方,情緒微斂,低下頭,恭敬地行禮道:“師父。”


    鴻鈞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七情六欲是蒼天賦予萬物獨有的特性,沒有誰能超越這五界之外,聖人源於萬物,同樣摒棄不了七情六欲。然,為聖者,當通晰萬事萬物,大千世界,眼中觀過去、現在、未來,掌中演時空、生滅、輪回。聖人與天常在,與道同存,但凡意動,自有天道變化,無極無量,無生無滅,歸寂虛空,可聚可散,不生不滅,萬劫不磨,超脫時空,因果不沾其身,遊於物外,不以時空輪回為本,永恒永存。”


    女媧聽得慚愧不已,低眉道:“師父教訓的是。”


    當年天道為完善洪荒秩序倉促推演洪荒發展,致使女媧提前悟道創造人族,卻終究心境不夠高,修行這麽多年仍然隻達到半聖的水平,怎能堪當大任?


    鴻鈞歎了口氣,拂袖離去。


    鴻鈞心中作何想女媧不知,卻能從鴻鈞歎氣聲中感覺到對自己的失望,心中更是愧疚不已,低頭看著一雙創造出人族的手,沉默半晌,終是不忍地閉上了雙眼。


    羅睺來到幽冥血海時,充滿暗黑血腥之氣的生命之力愈發濃烈,幽冥盤腿坐在十二品紅蓮之上,閉目打坐。


    “女媧來過了?”羅睺負手立於血海邊緣,深深吸了口氣,“好有魔性的力量,不愧是世間最汙穢之地孕育出來的種族。”


    幽冥睜開眼,瞳目幽紅,額間閃過一抹耀眼似火的不明印記,他目光幽冷地看著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黑衣人,麵無表情道:“這裏不歡迎你。”


    羅睺勾唇邪笑道:“好歹我為你出謀劃策,用完就丟豈不太讓人寒心?”


    “要讓我以禮相待?可以,那先拿出你的誠意。”


    羅睺眯眼:“這麽想知道我的身份?”


    幽冥看出他並不想說,也不勉強,隻是道:“我不是你手中的棋子,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


    “想要過河拆橋?”羅睺挑眉。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得什麽主意嗎?”幽冥冷哼一聲,“當初借助精血之力將心魔種植在我體內,表麵上是為我好,實則想把我變成你的傀儡,若不是我的伴生法器察覺異樣,我怕真要被你迷惑了。”


    羅睺的目光落在幽冥身下之座,打量半許,玩味道:“十二品紅蓮嗎?原來如此……”


    羅睺收回目光,臉上終於露出正視的神情,心思一轉,笑道:“這絕對是誤會,我本性為魔,精血自然蘊含著魔氣,給你精血不過是想多一個幫手,絕無異心。”


    “是嗎?”幽冥冷笑道,“當初在巫族,你控製我的身體難道是誤會?”


    羅睺道:“可我也沒做什麽啊。”


    幽冥不想跟你爭辯,神情微斂,沉聲道:“你走吧,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


    羅睺眯起雙眼,眸底閃過一絲幽冷犀利的殺氣,隨即又悄然隱去,轉移話題道:“既然你不想談這個,那我就換個你喜歡聽的話題好了。”


    幽冥閉目不語。


    羅睺道:“我記得你對後土占有欲很強,恨不得變成連體嬰黏在她身上,怎的如今能放下了,不再眷戀她了?”


    幽冥聞言睜開眼,冷然道:“與你無關。”


    “看你這反應不像是已經放下的樣子啊……”


    “不要想著能拿她來威脅我,或許曾經是我的弱點,但現在她的事與我無關。”


    “就這樣放棄真的甘心嗎?”羅睺蠱惑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不需要。”


    “嗬。”羅睺輕笑一聲,不禁沒有惱怒,反而很高興他避自己如蛇蠍的模樣。


    樂趣可以有很多種,他可以選擇遊戲的方式和規則,隻要掌控權在他手中,他想玩的時候誰也不能拒絕,就連鴻鈞有時候都身不由己,更何況區區一個幽冥界主?


    “你應該發現了後土前後變化很大吧。”雖然這是個秘密,一個他花了無數時間才找到真相的秘密,但他不介意跟幽冥分享自己的秘密,他甚至很期待後續的發展,賭上幽冥對“後土”上心的程度。


    幽冥沒有說話,但那忽然認真起來的眼神讓羅睺看到了期待。


    羅睺勾唇一笑,起了逗弄的心思,趣味惡劣道:“雖然很想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不過你似乎並不在意,那便算了。”


    “你!”幽冥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如果你求我的話……”


    羅睺的話還未說完,幽冥冷哼一聲,偏過頭,打定主意不上他的當。


    “好吧……”羅睺摸了摸鼻子,心想真經不起逗,而後遺憾地歎息一聲,道,“看在我們曾經合作過的關係上,便告訴你真相吧。”


    “後土前後變化那麽大,是因為她們根本就是兩個人,一個是祖巫後土,一個是附身於後土的……唔,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那個喜歡玩附身的小家夥。”


    大概幽冥在心中早已有了猜測,所以並不意外羅睺的說法,隻是皺眉問道:“那個人是誰?”


    “如果第一次見到的小家夥才是真正的他,或許你不會想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幽冥疑惑地看著他:“不能說?”


    羅睺低聲笑道:“是說了你也不知道。”


    幽冥:“……”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


    幽冥嗤笑道:“大千世間,單憑一個名字有何用?”


    羅睺道:“你可不要小瞧了真言之力,有些人的名字就隻是一個名字,而有些人的名字卻蘊含著無邊法力,修為不足可是會受傷的。”


    那不是聖人的真名才有的威力嗎?幽冥心裏一驚,難道是哪位聖人降臨?!


    羅睺見他一臉心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搖頭道:“不是聖人。”


    幽冥:“……”你他媽的逗我呢?!


    羅睺心想,要是幽冥是個膽小的家夥,他若再透露幾分豈不會令其喪失勇氣?那樣可就不好玩了……思及此,羅睺笑眯眯地道:“他叫青演,或許你可以通過名字的聯係找到他。”


    “青演……”幽冥喃喃自語,忽然心神微震,猛地抬頭望向羅睺,卻見對方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知是不是真言起到了作用,幽冥隻覺道出那個名字時能隱隱約約察覺到一絲聯係,然而再叫幾次卻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仿佛一切隻是錯覺。


    羅睺明白真言之力,卻不知道青演這個名字確實隻是一個名字,青演真身為造化玉碟,正如他能抵禦世間一切法術和結界之力,他的真名蘊藏在三千大道中,暫且不提鴻鈞知不知道,至少能確定青演自己都不知道。


    羅睺修為比青演高,自然能抵禦真言之力,除了鴻鈞和天道,隨口道出其他人的名字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是以才誤會青演的真名是青演。而幽冥說第一聲時會有感應,不過是因為青演這個名字用久了,多少會沾染一些靈氣,之後再說多少遍都沒有效果了。


    對青演究竟是個什麽心態,幽冥其實也很迷茫,他一邊憤怒對方欺瞞他把他耍得團團轉,一邊又覺得委屈,很想找到青演問個明白。不過眼下還是以幽冥界生靈誕生為重,便把矛盾的情緒壓在心底,一心關注著血海動靜。


    巫族這邊有了幽冥的牽製,羅睺的心思瞟向了妖族,不周山難以靠近,而帝俊太一也不是好挑撥的主,便把目光投向了流落在外的羲和。羲和從小被帝俊太一護著,心性單純,從她身上下手極為方便。


    羅睺往南海而去,途中與鯤鵬不期而遇,鯤鵬一看到他,頓時臉色劇變,轉身撒腿就跑。羅睺眉毛一挑,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而後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現在鯤鵬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見到我跑什麽跑,我又不會吃了你。”羅睺悠悠說道。


    鯤鵬扯了扯嘴角,幹笑道:“之前的誤會已經說開了,還望閣下不要再為難與我。”


    “為難?”羅睺懶散一笑,“我幾時說過要為難你了,我不過是想跟你敘敘舊,小家夥可別冤枉好人啊。”


    好人?鯤鵬心中冷笑。最近真是諸事不順,現在還遇到這麽個大魔頭,當日之辱他自是銘記在心,看到羅睺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然而剛才隻是一個照麵,以他如今的修為仍然不是對方的對手。正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打不過難道還躲不起麽?可惜,看這魔頭的態度時候並不想放過自己。


    鯤鵬繃著臉色,抿著唇道:“閣下想怎樣?”


    羅睺偏了偏腦袋,一副純良無害地道:“聽說你如今已是妖族的軍師?”


    聞言,鯤鵬心裏一緊,麵不改色道:“軍師不敢當,隻是頗得帝俊和太一的信任罷了。”


    羅睺臉上露出和顏悅色的笑容:“如此甚好,不枉我一番苦心了。”


    鯤鵬眉頭微皺,不知他話中含義。


    羅睺話鋒一轉:“對了,我聽說你跟孔宣的關係不太好?”


    怎麽扯到孔宣身上了?鯤鵬眼裏閃過一絲不解,不知他心中打什麽算盤,斟酌道:“是有些不好。”


    羅睺笑道:“唔……小孩長大了翅膀就硬了,不服管教實屬正常。不過兄弟之間哪有隔夜之仇,你應該多關心關心他才是。”


    鯤鵬表麵上道:“閣下說的是。”心裏卻想著,什麽兄弟?他跟孔宣有血脈之緣,卻無兄弟之情,整天擺著一張苦臉,一副自己對不起他的模樣,看著就令人心煩。


    羅睺好像真的隻是想跟他閑聊幾句,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後便大方地放他離開了。


    鯤鵬頻頻回頭,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羅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鯤鵬心驚膽戰,發現對方未有阻攔之意,才腳底抹油似的飛快跑了,直到再也看不到羅睺的身影,他才恍然地想,對方居然就這麽放他走了?沒有對他做什麽簡直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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