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蜀。


    後周大軍利用薑宓拖製住蜀國君臣,一鼓作氣連下蜀國十城,這十城的戰績,可以說得上是戰功赫赫,一時之間,周軍士氣高漲,


    如今,事情才過去兩個多月,周軍忙著消化攻下的十座城池還要好長一段時間,而反應過來的蜀軍也加強了防備。


    這一天,眾世家子難得的休閑之時,盧亙和李宗楠等人來找崔子軒。


    營帳中,崔子軒正在看地圖,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


    一見到崔子軒消瘦卻又無比精神的麵容,李宗楠大步走了過去,他伸手在崔子軒肩膀上重重一拍,笑道:“好你個小子,叫你過去用餐都不肯,一個人躲在這裏用功。”


    崔子軒向幾個世家子微微頜首,示意他們坐下後,他笑著回道:“這麽多年了,咱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我是片刻也不敢放鬆。”


    這時,盧亙問道:“薑夫人那裏如何?”


    崔子軒回道:“早先趙匡義就說了,她已隨她的部屬去處理一些幽州的事了,想來也是無恙。”說到這裏,崔子軒又道:“你們來得正好,我這幾天一直在看蜀國地圖,現在又找到了一個可以試作突破的城池。”說到這裏,他大步走到書房裏,拿出了一疊文件。


    聽到崔子軒提起正事,幾個世家子都是一臉嚴肅,正當他們湊在一起低聲議論聲,外麵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博陵崔氏的護衛從外麵走來,他湊到崔子軒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那護衛聲音一落,崔子軒便是一僵,轉眼,他向幾位世家子致了歉,在他們離去後,崔子軒轉向那護衛,急聲說道:“快把人請進來。”


    “是。”


    不一會功夫,一身狼狽,傷痕累累的老武被人扶了進來,老武一見到崔子軒,便整個人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他虛弱的朝著崔子軒急聲說道:“崔郎,王屹和趙匡義勾結,薑夫人已落入他們手中!”


    “什麽?”


    崔子軒騰地站直。


    老武虛弱至極,他強撐著斷斷續續地說道:“王屹,另,另外弄了個幽州楊氏……”他實在虛弱到了極點,話還沒有說完便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崔子軒連忙讓人把老武安置好,請大夫過來給他診治。不料老武實在傷勢沉重,大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隻是讓他略有好轉,崔子軒用了一天一夜,才探到王屹關押薑宓的所在,這時那老武又再次暈死過去。崔子軒不敢再等,加上這一時半刻兩軍也不會再起戰火,他做為副將,雖然不好請假,可真要離開也不會誤事,便在第三日清晨,在向各世家子交待了一番後,便率著三千私軍出發了。


    崔子軒這一番日夜奔馳,足足用了十七八天才趕到老武所說的山莊旁。


    當天晚上,崔子軒便派人夜探山莊,得知薑宓確實被困在那山莊裏。而且他還得知,上次薑宓被護衛們放出的事讓王屹得知後,王屹當場便斬殺了那三個護衛,後來又設陷阱捕殺了老林等幾個親近薑宓的護衛,現在,那山莊可以說是防範得嚴密至極。


    想了想,崔子軒便讓手下拿著自己的信物,找到了附近郡城的博陵崔氏專供打探消息的手下前來。


    經過商議後,崔子軒決定采取調虎離山之計,引得王屹及其守衛外出。於是,在經過一番嚴密的操作後,王屹從自家的消息網中,得知真正的幽州楊氏那裏出了很大的差漏,導致多處商路同時出現大問題,事情緊急,他不得不帶著親信前去處理。


    消息散播得很成功,當天晚上,崔子軒派去盯梢的護衛便發現王屹率著幾百護衛離開了山莊。知道山莊現在應該防守鬆懈了,崔子軒當機立斷,讓崔七率著五百護衛前去營救薑宓。


    崔七領命離開後,崔子軒還是坐立不安,他在房中踱來踱去,過了一會後,他沉聲喝道:“來人。”


    “郎君?”


    “走,再帶一千人,我親自去迎回夫人。”他的阿宓,落到王屹手中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現在憔悴成什麽樣?那姓王的有沒有欺負她?她是不是受了天大的苦楚和委屈?越是想,崔子軒越是難受。


    聽到崔子軒的命令,外麵的護衛怔了下,轉眼,他們同時應道:“是。”


    幾人的聲音剛落,外麵一陣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那負責這個郡城的,博陵崔氏的密探首領衝了進來。


    那密探首領臉色灰白,他一見到崔子軒,便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在崔子軒不解地望去時,那密探首領伏倒在地,顫聲說道:“郎君,大事不好了!大梁,大梁出事了!”


    崔子軒臉色一沉,他上前一步,急聲問道:“大梁出了什麽事?”也不知怎麽的,崔子軒自認為自己經了這麽多年的風雨,已稱得上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可這一刻,他就是心跳快得厲害,就是不自覺的聲音發顫。


    那宓探首領嘶聲說道:“陛下,陛下他……前陣子太子柴宗訓壽宴,有刺客襲殺,那刺客刺傷了陛下……”他斷斷續續地說到這裏,牙一咬,顫聲續道:“那刺傷陛下的兵刃中塗有劇毒,陛下他現已臥床不起!”


    崔子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太深太沉,黑得透不過光來,片刻後,崔子軒問道:“還有嗎?”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低是發飄。


    那密探首領伏地不起,他大汗淋漓,聲音顫得不像話,“刺,刺客,是咱們老夫人派出的,不過老夫人不知道兵刃上塗了毒,那毒,那毒是盧老夫人另外派人下的……”


    崔子軒慢慢的,慢慢的向後退去。慢慢的,他背抵著牆壁,閉上了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子軒虛弱到了極點的聲音傳來,“你是說,我祖母和盧家老夫人,趁著柴宗訓壽宴之際,派了刺客前去刺殺,卻沒有殺到柴宗訓,而是讓那塗在劇毒的兵刃傷到了陛下柴榮,如今,柴榮已因為中毒而臥床不起?”


    那密探首領顫聲道:“正是如此!”


    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崔子軒猛然嘴一張,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眾護衛大驚,他們同時朝著崔子軒衝來,崔子軒卻緩緩伸出手,示意他們退後。


    崔子軒伸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他慢慢站直,慢慢的讓自己像劍一樣筆直地站著。片刻後,崔子軒聲音暗啞,似是含著絕望,又似是含著哭音地問道:“那毒,可還有解?”


    他問得很輕。


    那密探首領伏在地上,緩緩搖了搖頭。


    崔子軒猛然又是後退一步,再一次嘴一張,吐出一口鮮血來。


    慢慢的,崔子軒單膝跪在了地上,他低著頭,任由一頭墨發披散而下,當他開口說話時,那聲音空洞得仿佛從黑暗中飄來,“還有什麽,一並道來。”


    那密探首領和所有護衛一樣,深深地知道這些年裏,他們的郎君為了家族的前途,為了能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不知不覺中,他們都是淚流滿麵。流著淚,那密探首領哽咽地說道:“消息上說,當時事發突然,負責刺殺的太監沒能及時自盡,另外還有兩個太監也一並被擒。再加上毒藥實在無解,族老們害怕至極,因此,因此他們當時就秘密撤了一些子弟出大梁城……”


    崔子軒似是想笑,可笑聲到了嘴邊,吐出的卻又是一口鮮血,他含著血沫,輕輕地說道:“也就是說,他們自知自己用來毒殺柴榮的毒藥,高明得隻有世家才會收藏,朝中君臣定然會起懷疑,因為害怕,所以他們也顧不得後果,就匆忙地安排人開始逃命了?”


    “……是。”


    “想來,他們這麽慌亂,在讓家族子弟逃命時,定然也沒有做得嚴密不讓人發覺?”


    “是。”


    崔子軒笑了,“可真是了得啊……竟一點應變的機會都不給我,他們就自己把路走絕了!”他騰地站了起來,撲到牆壁上抽出那掛著的佩劍,崔子軒一邊朝著榻幾胡亂砍著,一邊憤怒的絕望的大吼道:“怎麽能這麽愚蠢?啊?他們怎麽能愚蠢至斯?刺殺太子,毒殺國主,然後在沒有任何人起疑的情況下畏罪潛逃?他們這是生怕我們趕得及時,生怕我們還能挽回局麵,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找死路啊?逃跑?啊?這天下雖大,他們還能逃到哪裏去?”嘶叫到這裏,無邊的絕望和空洞湧上心頭,崔子軒竟是仰頭嘶吼起來,隨著“啊——啊——啊——”的嘶叫聲,披頭散發的崔子軒已經淚流滿麵,整個人宛如走到了絕境的困獸,竟悲愴痛苦絕望到了極點!


    崔子軒實在太絕望太絕望,屋裏屋外的護衛,這時也知道了所有的情況,一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如紙,有的更是渾身顫抖得厲害!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子軒安靜下來,他跪倒在地,一動不動了好一會後,崔子軒嘶啞得幾不成聲的聲音輕輕地傳來,“還有誰在大梁城裏?”


    那密探首領回道:“除了一些郎君外,剩下的都在城中。老夫人不願意走。”


    崔子軒沉默著。


    過了許久後,他低啞的命令道:“召集人馬,馬上回大梁!”


    “是。”


    “崔三帶一百人趕往前線,把這裏發生的事告訴各位郎君。”


    “是。”


    “告訴崔七,救出薑夫人後,把她送到後蜀去,以後,他們就隱姓埋名跟著薑夫人吧。”


    “……是。”


    崔子軒艱難的用劍撐起自己的身軀,他慢慢伸袖拭去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似哭似笑的低語道:“雖然那些蠢貨終於把路走死了,可隻要本郎君還沒有死,就得去最後掙紮一下,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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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最後兩到三章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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