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倆大老爺們從醫院晃悠出來。


    秦屹蹲醫院台階上點了根煙,隨後出來的李悅處理完傷口,臉上頂著倆紗布也蹲他旁邊。


    “幾點了?嘶……”李悅托著手臂,慢慢活動著。


    酒勁一過,身上哪哪都開始疼了。


    秦屹看眼時間,“兩點半。”


    李悅一摸兜,應該是打架的時候,把煙甩丟了。


    眼前遞過來一煙盒,李悅接過,抽出一根點上。


    “這個點還沒回去,菜語沒找你?”秦屹問他。


    李悅深吸一口煙,說:“她現在嗜睡,估計九點多就睡著了,不能知道。”


    秦屹轉眸,看他一臉傷,“你這打扮,怎麽解釋?”


    提這茬,李悅就心煩,“要不是因為靜姐,我才懶得管她。”他煩躁的撣撣煙灰,“上個月的尾款還拖著我,真特麽得罪不起她。”


    秦屹拍拍李悅肩膀,後者臥槽一聲,“你輕點,我現在快散架了。”


    “不管看在誰麵子上,當時的情況,你搭把手是對的。”


    李悅吸了吸鼻子,“我做的對,可我現在這樣,跟菜語沒法交代,她要是知道我為了孟菲跟人打架,還不把我劈了。”


    “嗬……”秦屹笑,李悅推他,“有功夫笑,幫我想想怎麽圓臉上的傷。”


    秦屹歪叼著煙,“圓什麽謊,你就實話實說,她能理解。”


    “拉倒吧,你是不知道菜語現在的脾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抑鬱,動不動就生氣,就哭,我拿她是一點招都沒有。”


    “她懷孕了,你寬容點。”秦屹勸道。


    “親哥啊,我夠寬容了,現在她稍微有點情緒波動,我都不敢吭聲。”李悅心裏坦蕩,有什麽說什麽,“之前沒孟菲的事兒,她挺好的,自從孟菲胡攪蠻纏開始,菜語就各種不對勁。”


    秦屹昂頭看眼漆黑的夜空,“她對你有得失心,說明在乎你。”


    “是,理兒我都明白,”李悅狠抽口煙,“所以,我現在看孟菲一點好臉都不給她,能不見麵就不見麵,見麵了也當沒看見躲著走。這麽做,一是不想給她任何希望,二也是保護菜語,我要給她一份安全感。”


    “……”


    秦屹被李悅的話觸動,想起他與孟嫻靜之間糾葛,開始反思自己是否也給蘇妍足夠安全感。


    之前的幾次交集,他念及的是恩情,蘇妍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抵觸情緒,可有些事,人不爭不搶的,不代表你可以無休無止的繼續下去。


    就衝著這點,秦屹覺得自己就沒做好。


    心裏琢磨著,等蘇妍回來,找個合適的機會聽聽她心裏話。


    “走吧。”秦屹掐滅煙,下台階朝車邊走。


    李悅雙手拄著膝蓋站起來,“你等等我啊,我渾身哪都疼。”


    上車後,李悅把椅背調整好,抱著夾閉眼小歇。


    秦屹一路開車回小區,車停好,李悅打盹也醒了。他哈欠連天的下車,唉聲歎氣的往電梯走。


    秦屹說:“行了,別糾結,該怎麽說怎麽說。”


    “……”李悅合計下,朝秦屹擺擺手,進了電梯。


    算了,還是自求多福吧。


    秦屹回家倒頭就睡,李悅可苦了。他偷偷摸摸的開門,鳥鳥悄悄的進了屋,怕吵醒菜語,跑次臥睡得。


    第二天,如願被菜語一頓“審問”。


    菜語掐著腰,上下打量李悅,“行啊,一宿不見,這是去支援哪了?”


    “……”


    菜語挺著肚子坐在餐椅上,攪著碗裏的粥問:“自己交代問題吧。”


    李悅一看菜語這架勢,心咯噔下,他笑嘻嘻的說:“昨晚一客戶喝多了,跟人發生點小不愉快,我也不能看我客戶吃虧,就上去幫個忙。”


    攪動著粥的勺子頓住,“小不愉快?”


    李悅咕嚕咽一口,“嗯。”


    “幫個忙?”


    “嗯哼。”


    菜語把碗一摔,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你行啊李悅,真沒看出來,還挺有正義感的。”


    “呃……”這一聽就是不高興了,“別生氣,別動怒,不然生出來的孩子難看。”


    “你少用這話搪塞我。”菜語看李悅那一臉傷,心裏是又心疼又憋氣,“知不知道你自己幾歲了?”


    李悅悶悶一聲:“……知道。”


    菜語厲聲吼:“知道還打架?”


    “!”李悅嚇一激靈。


    菜語擼兩把袖子,瞪著李悅開訓:“你昨晚是不是喝穿越了,以為自己初中小騷年呢,打架?也不看看自己法令紋都出來了,還好意思打架。”


    “哎!罵歸罵,別人身攻擊啊!”


    菜語白他眼,“你也是的,你要真為一女人打架,我也佩服你,你為了個客戶打架,他一大老爺們,自己搞不定啊,搞不定別出來混啊!讓你出頭,你看看你一臉傷,你毀容了怎麽辦?你說我是不要你,還是拋棄你。”


    “……”


    “等等,”李悅抬起手,“你讓我捋捋,不要我和拋棄我,不一個意思嗎。”


    菜語尬的一臉,但勝在夠淡定,沒辦法,既然活不成大哥身邊的女人,隻能活成女人心中的大哥了,“領會精神,我訓你的時候,別頂嘴!”


    李悅立馬順毛了,連聲應:“老佛爺您說的是。”


    “別打岔!”菜語瞪眼。


    李悅點頭哈腰的,“不敢不敢。”


    人靠近,菜語聞到李悅身上濃重的藥水味,一翻他領口,胸口一大片淤青。她氣得直磨牙,“這一杖幹得還挺慘烈的。”


    李悅聽得出好賴話,菜語這是暴風雨前的寂靜,膽兒突的說:“不慘烈,就幾拳。”


    “啪——”一下,菜語拍桌子,沒收住勁,手疼的嘶了聲,李悅趕緊雙手捧著,在她手心裏哈著氣,“呼……呼……你倒輕點啊,手疼了吧,下次要拍,你直接往我臉上拍,別再拍桌子了,啊。”


    “少給我來這套,”菜語一眼看穿他,把人一推,“現在知道用苦肉計了,晚了!”


    李悅:“……”


    菜語抬眉,李悅看她表情都知道,接下來又將是一場脫口秀訓話了。


    “去給我倒杯水,不知道我渴了。”


    李悅點頭,“我這去倒。”


    轉身進了廚房,出來時,捧著一杯子,雙手奉上,“老佛爺,請喝水。”


    菜語接過,李悅狗腿的說:“我給你吹過了,溫的,能喝。”


    菜語噘著嘴,也不理他,喝了大半杯放下,“事兒沒完呢。”


    李悅服軟求饒,“知道,我錯了。”


    “現在說錯,好使嗎?”菜語一臉嚴肅,眯著眼睛向李悅靠去,“你是不是看我給你上保險了,想試試意外傷害險生不生效吧?”


    “沒沒沒,”李悅苦笑。


    菜語繼續挖苦,“要不就是想讓政,府給你頒發個見義勇為獎?”


    “……”這哪跟哪啊。


    李悅有點憋不住想笑了,“……菜語,咱嚴肅點訓話唄。”


    菜語怒了,“你嚴肅點!”手剛舉起來,李悅故意把受傷的臉貼過去,“別拍桌子,往這拍,我怕你疼。”


    “!”手停在半空,看著淤青的眼角,紅腫的嘴角,眉骨和臉頰上還貼著兩塊紗布,她遲遲落不下去。


    李悅賭菜語下不了手,“打吧,我肯定不躲。”


    菜語麵上凶,心裏早軟了,可這次傷得不輕,她必須讓李悅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菜語,我現在特別理解那句傷在你身,痛在我心。”李悅的麵部表情,極其豐富,充分將一個深情男人的表情,演得入木三分。


    “他李哥,差不多得了,”菜語嫌棄道,“奧斯卡欠你個影帝。”


    “嘿嘿嘿,”李悅笑,就知道你不舍得。


    “笑個頭啊!”菜語盯著他,“你給我嚴肅點!”


    李悅又老實了,一臉的生無可戀的站在那,暗道:批鬥會啥時候是個頭啊!


    “你還有臉笑,我都要被你氣死了,”菜語沒站起來,靠著餐椅用手指戳戳李悅的肚子,“你說你是不是心大,心大倒裝點有用的事兒啊,人家都知道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你倒好,世界有多大,也不想去看看。那點體力,除了生孩子,全用在打架上了。欠兒登的,虎得潮的顯得你能打啊!替人出頭?也不看看自己穿得什麽,你現在可是小老板,不是穿美特斯邦威的時候了,想不走尋常路啊?別做夢了,打開你手機看看,前置2000萬柔光雙色,照亮你的美,還有你背後的我!我懷著孕呢,你有點什麽閃失,我是不是得帶著你的孩子改嫁,你說孩子生出來,是隨你姓,還是隨後爸的姓,隨你姓,孩子大了問我為啥姓不一樣,我怎麽回他,說他爸年輕的時候,管盡天下事,後來嫌事兒少,找玉皇大帝打麻將去了?”


    “……”啊!牛逼閃閃的教科書式北方損老公模板!


    李悅站在原地,不僅給菜語鼓起了掌,“菜語,”他真誠的說:“郭德綱是你師父不?”


    “別廢話,”菜語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


    “李悅,”菜語覺得話說的差不多了,收起剛才的玩笑臉,嚴肅的叮囑他,“你可記著點,現在你的命不歸你自己,歸我和她。”


    菜語撫著隆起的小腹,李悅點點頭,“我錯了,媳婦,以後我肯定克製情緒,再也不衝動了!”


    “這還差不多。”菜語嬌嗔的瞪他眼,李悅笑嗬嗬的蹲在她身前,耳朵輕輕貼她小腹上,問:“她在裏麵幹嘛呢?還睡著呢吧?”


    菜語垂著眼,看李悅的樣兒特傻特逗,“早被咱們吵醒了。”


    “醒啦?”李悅說話時,聲音都降了倆調,細聲細氣的哄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小家夥兒,我是你老子!咱倆嘮十塊錢兒的唄?”


    “滾蛋!”菜語推他腦袋,“吃完趕緊去上班,不賺奶粉錢了!”


    李悅一臉苦兮兮的表情,“我這形象還能拋頭露麵嗎?”


    “怎麽就不能了,你也不是靠顏值賺錢的。”


    “……”


    嶽父,現在退貨還趕趟不?當時出場的時候,不是有三包嘛!


    李悅死活不去運輸公司,便送菜語去駕校上班了。


    ……


    此時的茂霞市,風輕雲淡,晴空萬裏。


    恒晟製藥的經理親自送蘇妍和杭韋琛到機場,雙方的初步合作意向已定,回去後,擬定合作草案,等化療藥物申請專利書一下,製藥廠會第一時間派人去研究所,與他們簽訂製藥合同。


    來到機艙,找到座位後坐下,蘇妍扣好安全帶,一旁的杭韋琛問她:“你通知秦屹提早回去沒?”


    蘇妍狡黠的笑,明擺著是沒說。


    “給他驚喜?”


    蘇妍點頭。


    飛機起飛,竄入雲端。


    四個小時後,飛機平安降落在越城桃仙機場。


    杭韋琛的車停在機場的停車位裏,他托著兩人的行李箱,往地下停車場走。


    按下車鑰匙,蘇妍坐進後排座位,杭韋琛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返回駕駛室。


    “這時候,他能在家嗎?”杭韋琛沿著指示標識開向出口。


    蘇妍看手表,“他應該在公司。”


    “去公司找他嗎?”


    蘇姚搖頭,“回家。”


    杭韋琛從車內視鏡看眼後座上的人,又收回。


    開了四十多分鍾,車停在學府雅苑門口。


    蘇妍下車,杭韋琛也跟著下車,打開後備箱,幫蘇妍拎出行李,放在她腳邊。


    他說:“我走了。”


    人都到家門口,還是要禮貌的問一句的,“都到家門口了,進去吃頓飯再走吧。”


    杭韋琛溫和的笑下,“剛下飛機,我也累了,今天就算了,等哪天有時間,我們再約出來,一起吃頓飯。”


    蘇妍:“好吧,您慢點開。”


    “進去吧。”杭韋琛站在車邊,紋絲沒動。


    “快上車吧,天冷。”蘇妍勸道。


    “你真怕我冷,就快進去。”


    “……”


    一句話,蘇妍語塞,再次告別,“我走了,杭教授,謝謝您送我!”


    杭韋琛微笑,“進去吧。”


    蘇妍托著行李箱走進小區,杭韋琛一直等人影不見,才上車離開。


    回到家,蘇妍收拾下行李,又洗個澡,看時間差不多了,去樓下準備晚飯。


    她不確定秦屹幾點回來,發條微信給他:


    今晚還加班嗎?


    秦屹剛從公司出來,聽到手機響,沒啟動車,看下信息,回:


    不加班


    蘇妍:不加班就早點回家,好好休息


    秦屹:你也不在家,回去早了沒意思


    蘇妍咬手,怎麽也得把他騙回來,不然驚喜都沒了。


    她輸入:我想你了,你回家,我們視頻


    秦屹嘴角一翹,立馬輸入倆字:哦了


    發完微信,秦屹開車都帶感,按下收音機鍵,裏麵放著一首相當有節奏的洗腦神曲,堪比《愛情買賣》。


    “一萬個舍不得,我是永遠愛你的……”


    人就是這樣,心情好,看什麽聽什麽都順眼順耳。他跟著音樂節拍,手指輕點方向盤,哼著小曲兒就回家了。


    開門的時候,秦屹還哼哼著呢,“一萬個舍不得,我老婆想我了……”


    可人走到餐廳前,他怔住了。“我去!”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菜,而隨著一聲驚歎後,蘇妍從門後走出來,手裏拿著一瓶紅酒,對他搖了搖,“嗨,先生,需要客房服務嗎?”


    秦屹沒應聲,盯著蘇妍翹著一邊嘴角笑,然後低下頭,搖了搖,再次抬起頭,舔下嘴唇,


    “要!”


    蘇妍笑得如夏日海岸上的豔陽,明媚、熱情,勾得秦屹眼眸一深,很多情感幾乎是瞬間就燃起來了。


    他走過去,繞到蘇妍身後。


    秦屹緊貼著她背,包住她的小手,幫她開紅酒。


    蘇妍心跳加速,穿這身,目的不難猜,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聽到秦屹呼吸變沉的聲音,還有隔著薄料傳遞來炙熱的體溫,耳邊是他暗啞的低語,


    “想我沒?”


    蘇妍紅著臉,點頭。


    “想我沒?”他非逼著她說出來。


    蘇妍知道他故意的,心慌情亂下,說:“我穿成這樣,你看不出來?”


    “嗬……”


    她聽到他愉悅的笑聲,蘇妍後悔玩小別勝新婚的情調了,簡直羞死人。


    說完,紅酒瓶從她手心裏抽出,穿過她胸前,他低頭喝了口,借著醇香的美酒,吻過她的頸後……


    事後,倆人都餓了,蘇妍去樓上洗了澡下來,秦屹遞給她筷子。


    蘇妍幽怨的眼神看他,埋怨道:“燭光晚餐愣是變成燭光啪啪!菜都涼了!”


    秦屹捏捏她後頸,“我吃的時候,可熱乎著呢。”


    蘇妍想起紅酒,臉快埋進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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