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語重心長。


    席夏夜聽著,也驀地收住腳步,轉過頭看她,很輕易的便是捕捉到蘇楠眉宇間的惆悵。


    也是,經曆能讓人成長,磨難能讓人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堅強,更加懂得去怎麽做人,去珍惜,甚至去擁有,有的時候想想,有些坎坷也不見得都是壞事。


    席夏夜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她的導師好像就跟她說過,人生其實也可以用哲學的眼光去看待,很多事情,它也都能用辯證的思想去看待。


    壞事,它也不見得全都是壞事。


    “楠楠,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人很重要的一個事情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因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才會把它當成目標。小時候,看電影的時候,有一句話很是經典——‘人若是沒有理想跟鹹魚有什麽分別?’從小到大,你總是沒心沒肺的,阮恒是這個世界最能容忍愛護你的人,失去他,你也不能承受。”


    席夏夜淡淡的說著。


    蘇楠聽著,眼眶頓時也就微微有些發熱了起來,一連換了幾口氣,有些沉痛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其實我自己也都反思了很多次了,連我都知道我自己的性子不好,以前動不動就任性,阮恒他能忍我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把別人的付出當成理所應當的任意索取,這真的很可怕,他對我好,我也應該體貼,對他好一點的,不管怎麽樣,也都不能總是丟著讓他一個在外麵掙紮,自己卻任著性子對他呼風喚雨的……”


    蘇楠說到後麵,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夏夜,如果,阮恒這次真的能平安的醒來,我蘇楠窮極一生,一定會好好對他的,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合格的媽媽,樂意去體貼他,分享他一切的喜怒哀樂,往往也是這個時候,你才揪心的感覺到,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在乎……”


    蘇楠說著,也默默的看著病床上的阮恒。


    “我現在一想到他以後要是一直這樣子,我也覺得我自己活著,也真沒有什麽意思了。”


    “說的什麽傻話,人又不是醒不過來了!”


    席夏夜皺了皺眉,有些責備的看著蘇楠。


    蘇楠吸了口氣,也隻能默默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


    黑暗……


    漫無邊際的黑暗,疲憊,困頓……


    一個世紀有多久,想必應該就是像現在一樣了。


    阮恒也不知道自己沉睡過去多久了,他隻是能夠感覺到他自己一直在黑暗之中掙紮遊弋著,努力的想撥開雲霧衝出黑暗,但是不管他這麽努力,他就是沒有辦法衝開這黑暗的枷鎖。


    他能聽見自己妻子擔心焦慮的聲音,能感覺到她默默的幫他擦洗身子,喂他喝水……


    蘇楠……


    我想見你,但是我卻總被一片黑暗所籠罩,籠罩到讓他覺得恐慌。


    想醒來,醒來——


    阮恒不斷的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心一直都在用力,衝擊了無數次,也失敗了無數次,就在他隱忍得痛苦的時候,熟悉的溫度又透過掌心傳了過來,阮恒心裏幾乎是極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心中幾乎是叫囂的呐喊出聲一般,奮力的睜眼。


    終於,一道刺眼的光線驀地衝入了眼簾,久違的光明瞬間充滿了那雙黑色的瞳孔。


    阮恒恍惚了一下,雙眸忽然出現了一片迷蒙,他一連眨了好久的眼睛,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迷茫之中,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低低的換氣聲,他有些吃力的偏過頭,整個人的身子覺得非常的僵硬。


    側過視線往病床邊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兩道身影。


    蘇楠,他久違的妻子,就坐在床邊,抓著他的手,默默低垂著頭,站在她身後的,則是一臉擔心的席夏夜,席夏夜此時眉頭也都擰成了一團,正看著蘇楠。


    “楠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幹澀低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到,阮恒很是吃力的吐出這麽兩個字,那手指也是有些無力的動了一下。


    蘇楠一時之間卻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倒是席夏夜,她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著病床上已經睜開雙眼正默默的看著蘇楠的阮恒,整個人當下一怔,星眸當下就凝滯住了——


    “阮恒……”


    幾乎是控製不住喜悅的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來——


    “你醒了!阮恒,你醒了!楠楠!他醒了……”


    席夏夜心底一陣揪緊的激動,便伸手搖了搖跟前的蘇楠。


    蘇楠聽著席夏夜這話,腦袋‘嗡’的一下,第一時間抬起頭,朝阮恒那張臉望了去,當看到阮恒那雙熟悉而遙遠的黑眸的時候,雙眸頓時再也控製不住眼中凝聚的灼熱,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


    見她哭泣,阮恒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適應了眼前的光線,垂落在身側的大手嚐試了好久,後麵才有些無力的抬起,幫她拭去臉上沾染的淚光……


    “楠楠……別哭……我……我回來了……”


    阮恒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得很是吃力。


    真害怕自己還在夢中,蘇楠就默默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怔忡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這才有些控製不住的失聲痛哭起來——


    “你醒了!阮恒!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一邊失聲呼喊著,一邊起身,抑製不住的朝阮恒懷裏撲了去,一頭紮進他的懷中,“你總算行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哽咽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比久違重逢的喜悅更讓人動容的激動,這麽一個瞬間,便也讓席夏夜看著,忽然感覺自己的雙眸也有了一些隱約的灼熱感。


    看著跟前難掩喜悅和激動的蘇楠跟阮恒,席夏夜秀麗的臉上總是扯過一道淡淡的微笑,深深的吸了口氣,驀然轉身,小心翼翼的提步離開了病房,把這方狹小的空間留給他們夫妻二人。


    隻是,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她也有些受不住的抬手往自己的眼睛覆了去,這才發現,掌心裏竟是透著一股溫熱的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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