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除了後麵來的慕煜塵跟席夏夜等人之外,便隻剩下了席幕山跟後麵撐傘的阿輝。


    “爺爺,安息吧,祈願你在那邊沒有病痛,過得幸福快樂。”


    席夏夜緩緩起身,伸著指尖擦去墓碑的相片上沾染的雨水,可是擦著擦著,她忽然就不動了。


    “夏夜,父親,爺爺會安息的,你們也別太難過,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繼續往下走。”


    慕煜塵歎息般的說了幾句,上前扶起席夏夜,席夏夜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一雙依稀微紅而迷蒙的眼眸,她閉上眼睛,緩和了好一下子,才睜開……


    “小時候經常跟爺爺出去玩,爺爺那時候還很硬朗年輕,喜歡騎馬,有一次他帶我去了馬場,但是臨時有事,隻能又回去,我不依,哭了一個下午,後來爺爺隻好給我做了大馬,還把腰給閃了……”


    她略微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傳了過來,朦朧的視線還在盯著墓碑上的相片。


    “三歲的時候,最先學會簡單的一二三十個數字,也是爺爺教的,上幼兒園之後,學寫字的時候,腰總是坐不直,為了糾正我,爺爺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盯著我寫作業,連母親都說,爺爺才更像是一個嚴厲的老師……”


    席夏夜這話落下,席幕山忽然悵然吸了口氣,“你爺爺……一直都把你當成席家的小公主。”


    “我一直都知道的……爺爺就這麽離開了,我心裏也空落落的,但是想想,興許也好,至少對爺爺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離開了,就什麽都變得純粹了,不用再去操心那些憂心的事情。”


    說著,席夏夜才微微抬起頭,看著跟前的天幕上不斷下落的細細雨絲,歎息道,“那些過去的事情,爺爺都跟我們說了……這些年也是因為覺得愧對我們母女,所以你也都不敢怎麽過來找我,更害怕找母親,是嗎?”


    席夏夜說這話的時候,忽然轉過頭看向席幕山。


    席幕山神色落寞而悵然,也不掩飾的點了點頭,“是。”


    聞言,席夏夜忽然艱澀的笑了笑,遲疑了片刻,才繼續道,“如果這一切的恩怨都能隨爺爺的離開而落下帷幕,你有什麽打算?”


    席幕山辭官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慕煜塵也告訴她說席幕山已經跟嶽翎思離婚,而且沈文娜現在也看不見,這一切似乎顯得讓人鬆了口氣,然而所要麵臨的,卻又是另一個那麽糟糕的局麵。


    席幕山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因為他現在整個人的腦袋都是空的。


    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情堆上來,他整個人似乎也被壓垮了一般——


    沈文娜的不幸失明,他毅然辭退,嶽翎思的出軌,離婚,還有現在席繼陽突然的離開,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一起,他整個人也堅持得很是疲憊。


    見到他沒有回答,眉宇間那疲憊不堪的神色甚是濃鬱,心中驀地浮起些許的酸澀感,想了一下,便伸手往自己的衣袋掏了去,很快就摸出了一串鑰匙,悄然遞到了席幕山的跟前——


    “這是我在臨江公寓那邊的鑰匙,剛剛收拾過,挺幹淨,要是在西園呆得不高興,可以去那邊住下也行……”


    席幕山低頭看著席夏夜遞過來的鑰匙,沉寂的眸子裏多出了一道欣慰,然而卻沒有接過來,“不必了,我之前也給自己置辦了一套公寓樓。”


    席夏夜怔了一下,遲疑了片刻,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以前的事情都不要再去計較了,慕煜塵也跟我說你已經跟嶽翎思離婚的事情,爺爺臨走前也說希望你能把母親重新找回來,現在母親已經出院了,回了沈宅……”


    席夏夜這話落下的時候,席幕山神色亦是有了一些暗淡。


    席夏夜跟慕煜塵夫妻兩都盡數的將這一幕收入眼底,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見慕煜塵輕輕點頭,席夏夜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又從衣袋裏摸出了一張卡,扔給了席幕山。


    席幕山也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卡,他有些疑惑的望著席夏夜。


    “這是沈宅的鑰匙卡,外公一般都是晚上六點多才回家,我不回去的話,他一般中午也都不回去,這個月因為富華要跟盛世開始洽談南江項目合作的事情,我跟慕煜塵都會經常跑富華那邊,外公把母親交代給了吳媽,我已經交代過吳媽,讓她給你行方便,所以母親這段時間的午飯都是你包了吧。”


    席夏夜神色淡漠的說著,心底自是希望沈文娜能跟席幕山重新和好如初,他們心係彼此,又耽擱了那麽多年,再不去爭取,恐怕往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如果為了這樣的一次過錯,把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各自困在一座寂寞的傷城裏,獨自舔著傷口,孤老一生抱憾而去,那麽,她寧願盡一切的力量去成全他們,打破那麵隔在他們之間的牆……


    這個世間為什麽有那麽多的悲劇,那就是因為很多人為了驕傲和自尊,永遠不願意屈服,寬容,釋然,所以砌起的心牆就困死了自己。


    道理都懂,能做到的人卻很少。


    曾聽說,幸福有的時候像水,抓得越緊,裏麵卻什麽也沒有,攤開手,你收獲的卻是滿滿的柔和……


    席幕山靜靜的凝視著眼前席夏夜——


    她的模樣跟她的母親有幾分的相似,看她總是能讓他想起沈文娜,所以有的時候寧願不見還來得好。


    而,忽然間又發現,她跟她的母親性子雖有些相似,但卻是兩種迥然不同的心境——


    他的這個女兒,似乎更豁達,更真性情一些。


    “為什麽還幫我?”


    席幕山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卡,低低的問道。


    席夏夜淺淡的舒了口氣,目光淡淡的落在跟前墓碑上,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他——


    “我為什麽不幫你?你是我父親……而且,我也答應過爺爺,雖然我有一段時間是很不喜歡你,但是,如你所說,我們是父女,這個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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