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


    “不, ”陳星堅持道,“我要跟著你。”


    項述一瞥陳星, 於是把他的腰一抱, 從懸崖邊上跳了下去。


    陳星萬萬沒想到突然來了這麽一下, 狂叫道:“你幹嗎?!快住手!項述!啊啊啊啊——!”


    陳星一喊, 山澗裏全是回聲, 下山的謝安等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馮千鈞:“怎麽了?!”


    肖山馬上轉身, 謝安忙道:“不不!先觀察一會兒!”


    馮千鈞也反應過來了:“這幕天席地的,不會是在七星壇上……”


    顧青道:“馮大哥!”


    “別叫!”項述的聲音在不遠處回蕩。


    “好痛啊!”接著是陳星的狂叫,“快快!停下!”


    陳星被項述攬著腰, 從懸崖上飛身而下, 項述抓住一根山藤, 衝力猛地一墜, 陳星手臂快脫臼了。


    “進不去!”陳星的聲音喊道, “卡住了!”


    “你抱住我脖子!”項述說,“別亂動!”


    項述帶著陳星,要鑽進那山崖的裂縫裏,陳星看裏頭全是植物, 總不能硬塞吧。


    項述一手抓著藤條,另一手伸進罅隙中, 要將一根斷木拖出來。陳星抱著項述肩背, 好奇地朝山岩罅隙裏看。


    “這裏不行!還是換個方向吧!”


    “別在我耳邊喊!”項述道, “我能聽見!”


    山路上。


    馮千鈞:“……”


    肖山:“???”


    謝安:“咱們還是繼續往下走罷, 那個……道韞, 你們趕緊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


    謝道韞:“……”


    “謝安!”項述喝道,“聽得見麽?!快過來!”


    謝安馬上轉身,帶著兩人複又上山去,隻見項述用腰帶將自己與陳星綁在了一起,說:“你們繞到後麵去,看看裂縫對麵是什麽地方。”


    馮千鈞扔給項述弓箭,喊道:“待會兒用這個聯係!”


    天色越來越暗,陳星衣衫淩亂,總算鑽過了裂縫,忽然發現一處隱蔽的山石天井,項述低頭,這裏似乎近百年無人到過,四處全是植被。以重劍清理了四周爬藤,發現此地仿佛有過一場大戰,山石朝著中央坍塌而下。


    “這是……靈氣引爆,”陳星說,“有驅魔師在此處炸開了什麽東西!”


    “是炸塌了東西。”項述抬頭,見前麵又有亂石坍塌而下,於是搬開重逾百斤的落岩,現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溶洞小徑。


    陳星說:“是你娘與張留?當年在此處遭到伏擊,逃出去的路嗎?”


    項述也未能證實,這一路的痕跡純屬猜想,卻很明顯,有過一場非同尋常的戰鬥。


    “往前看看。”項述說。


    天色已近全黑,陳星要祭心燈,項述卻不由分說拉著他的手,從山內匆匆出去。小徑極幽深,且深達數裏,項述看了眼陳星,說:“我背你?”


    “沒關係。”陳星正激動,快步跟上項述,當初在陰山時,他們也是這麽過來的。


    接著,陳星在路上絆了一下,項述停步,低頭時,看見溶洞內散落著什麽東西。


    那是一把近乎腐朽的木劍鞘,上麵刻著字。


    陳星正想看,項述卻收起那劍鞘,說道:“繼續往前走。”


    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後,抵達地底溶洞的出口,空氣清新,漫天星鬥,地底洞穴竟是從長江底下穿過,來到洪湖岸邊。


    借著星光,兩人看清了腐朽近半的那古木劍鞘上一行鍾鼓文。


    “不動如山,”陳星喃喃道,“這是最開始的那個劍鞘。”


    那軟鋼劍鞘,乃是張留後來所製,在溶洞內找到的這把,正是當初項語嫣帶著重劍離家時的劍鞘!


    項述站在洪湖岸邊,眺望周遭,湖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岸邊。


    “當初我娘與張留就是從這裏逃出來的。”項述說道。


    天已全黑,陳星說:“待日出再調查看看?”


    一抹孤月,在湖的盡頭,水天一色處升起,月色正中央,湖中不遠處有一島嶼,島中現出一道所,那景實在落寞冷清,半島上又有石路,與岸畔相連。


    項述抽箭,朝天空中連射三箭,鳴鏑朝謝安等人標記方位。


    “隻有一條路,”項述說,“就是到島上去,再搭乘木筏,穿過洪湖去對岸,看看去。”


    這裏居然還有如此隱世的一座古建築,陳星觀察道路盡頭的樓宇,像是方士修煉的道所,道所帶有漢時的風格,在此處已有數百年。


    “有人麽?”陳星推了下那道所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頭忽然有人起身,驚訝喊了聲。


    陳星原本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人,那道所從外麵看上去沒多大,進來卻發現不小,庭院內種滿了花卉,一名中年文士正在院中澆水,起身時朝他們笑了笑,說:“小兄弟們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項述答道:“過路人,問下這兒是什麽地方。”


    那中年文士笑道:“能過路過到這兒來,可當真不容易,來,請坐,相逢即是有緣,兩位喝茶還是喝酒?”


    項述擺擺手,陳星好奇地進庭院內,隻見整個道所井井有條,他試探地看了眼項述,項述便點頭,示意自己會小心謹慎。


    其時魏晉一朝,天下多有隱士避世而居,最出名的隱士就是陶潛一眾人,能在這裏碰上隱士,陳星倒也不覺得太奇怪。隻聽文士在前自我介紹,自言姓桓,單名一個“墨”字,乃是宣城桓氏的一支。當年宣城內史桓彝的族親,於桓溫之亂後,為避禍而居,桓家舉家遷走,桓墨不願離開江左,於是來到洪湖畔這所名喚“滄浪宇”的道所中,居住下來。


    “滄浪宇,”陳星說,“有什麽由來麽?”


    桓墨在正對著洪湖的敞廳內,為兩人煮了茶,說道:“相傳此地,乃是數百年前的驅魔師所建的鎮蛟之所。”


    陳星:“!!!”


    項述稍稍皺眉,沉吟不語,桓墨又問:“小兄弟知道驅魔師不?漢時……”


    桌下,項述的手指在陳星手背上輕輕一點,陳星便明白項述之意,點了點頭,假裝好奇,聽了桓墨所言,竟是與驅魔司傳聞**不離十。


    “嗯。”項述聽完後也點了點頭,桓墨煮好茶,說道:“兩位請用,這是我前些日子,從赤壁蒲市上買回來的君山新茶。”


    項述看著茶碗,一時隻不動,陳星卻正口渴,端起茶碗,項述似仍在沉吟,忽然外頭又傳來馮千鈞之聲,喊道:“有人麽?”


    眾人終於來了,桓墨愈發驚訝,於是起身去開門。項述馬上朝陳星說:“東西別亂喝。”


    陳星知道項述這人是相當警惕的,之前一路上從來不讓他亂飲別人給的食水,說道:“我先給你試下有沒有毒……”


    項述無奈,隻得示意陳星看著,自己端起茶碗,倒是先替陳星喝了一口。


    陳星:“你不是不怕毒麽?”


    項述頓時被陳星給堵住,那邊桓墨卻引著馮千鈞與謝安、肖山、謝道韞與顧青一起過來了,馮千鈞一看陳星,便道:“果然你們也在這兒!”


    桓墨有點奇怪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謝安卻笑道:“我們是太學中的同窗,相邀出來踏青,找這倆小子,可是找好久了。”


    桓墨笑道:“兄台也在太學?”


    “活到老,學到老嘛,”謝安笑道,“不惑之年,也是要勤修功業的。”


    桓墨又看肖山,肖山還提著吃的,朝陳星說:“我餓了,我們吃東西吧。”


    謝安說:“他是我們太學中的小小神童,五歲就能讀書做文章了。”


    “失敬,失敬。”桓溫看肖山那模樣實在不像讀書人,但既然這麽說了,也隻好不多問。


    馮千鈞說:“實在叨擾桓兄了,我們正打算找個地方用晚飯。您要加入我們嗎?”


    桓墨說:“我倒是用過了,幾位若不嫌棄,樓上還有客房,今夜也別折騰了,就在此地過一夜罷,明日待有船來了,再著人送你們過去。”


    謝安當即叫好,自我介紹姓謝名白秋,幾人就這麽鳩占鵲巢,半點不客氣,直接在桓墨的敞廳裏開始吃晚飯了。


    項述說了兩人的調查所得,說道:“島上怎麽有這麽一個地方,當真奇怪。”


    陳星說:“避世之人總是有的,不過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陳星總覺得什麽地方有些詭異,卻實在說不上來,眾人參議後,吃了馮千鈞帶來的飲食,一時也無人去碰桓墨提供的茶飲,顧青與謝道韞雖著男裝,卻不像其他人般高談闊論,先告罪上去休息了。


    肖山伸了個懶腰,陳星便道:“我帶你上去睡?”


    肖山說:“我要和你一起睡。”


    “好。”陳星便答道,上樓看了眼,隻見樓上桓墨給他們準備了三間房並打了地鋪,謝安與馮千鈞睡一間,陳星便與項述、肖山睡一間,兩個女孩兒睡一間。


    項述卻未曾上樓,坐在敞廳外,一腳側一腳垂,麵朝湖浪,腿前橫放著那把腐朽的劍鞘。


    待得眾人散後,桓墨穿過長廊,見項述正對著洪湖出神,便笑道:“不睡麽?”


    項述答非所問,淡淡道:“滄浪宇,此間主人,一定是個雅人。”


    恒墨道:“在下第一次聽時,也這麽覺得。都道人世如江河,可區區卻隻覺生逢世事,如驟遇大風大浪。時而於浪巔自在逍遙如萬山千仞,時而又在浪穀排山倒海如滅頂之災,滄海沉浮數載,不過都是大海上的無端興滅罷了。”


    項述禮貌地說:“聽起來,桓先生一生中,倒是經曆了不少事。”


    “最難的,還不是這些,”桓墨笑道,“而是置身大海之中,你找不到方向。隨波逐流,也是身不由己,永遠不知道自己將去往何方,四周漆黑一片,太難了。偶有風平浪靜之時,這海麵下,卻藏著更多的危險……”


    “……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哪怕死無全屍,被這滄海吞噬,你的殘骸,依舊被裹挾在這浪流中,不得解脫,無休無止。像不像一個人死後,還要遭受千秋萬世的罵名?”


    項述寬大的手掌不經意撫過劍鞘,深邃的雙目望向黑暗中的洪湖,忽然道:“先生,你看這湖中,是不是什麽都沒有?”


    “不錯,漆黑一片,”桓墨說,“長夜漫漫。”


    項述稍稍抬起頭,雙眼中現出了湖麵所倒映出的絢爛星河,湖中銀漢如與天接,從天到地,再從地到天,形成了一道閃光的環。


    “可是天上,終有東西,指引你在海中行舟的方向。”項述眉毛一揚。


    “你以為那是方向麽?”桓墨一笑道,“執念而已,待得陰雲過來,你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執念?”項述說。


    “年輕人執念不可太多,”桓墨說,“執念多了,難免便入了魔障。”


    項述說:“都道不可入了執念,我倒是想著,若無這執念在,什麽都想開、看開,人生不免也太無趣。”


    桓墨仿佛有點意外,而後點頭道:“嗯,倒是如此。”


    “桓兄喝點我的茶?”謝安不知何時卻出來了。


    樓上。


    肖山先鑽進被窩裏睡了後,陳星臨時起意,忽想在附近走走,便輕輕下了樓去。


    隻聽謝安在敞廳內,正與桓墨飲茶閑話。


    桓墨在一旁煮水,於是笑道:“那就不客氣了。”


    陳星從敞廳背後過去,隻聽謝安又道:“桓家中人,我倒是好久沒聽說了,自從桓溫失勢之後,整族便如同人間消失了一般。桓兄從前在宣城哪位先生門下讀的書?”


    當年桓溫乃是晉朝不世出的大將,領軍北伐,乃是慕容家、苻家與姚家的勁敵。奈何功高自大,回朝後竟行廢立之舉,更要求加九錫封王。最後恰好是栽在了謝安手裏,謝安也不正麵駁他,來來去去隻用一招——拖,最後成功把桓溫給拖得駕鶴西歸,晉廷上下於是鬆了口氣。


    也正因桓溫之舉,導致司馬家如今對權臣非常敏感,生怕兵權欺主,方令朝廷、北府、皇權三方如今處於這麽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


    桓墨說了些宣城之事,又提及桓溫與王猛的故人之誼,陳星聽見在說自己師兄,便偷聽了幾句,總覺得謝安像是在套話。


    過不多時,聽謝安與桓墨又開始講論山水玄學,陳星便不聽了,離開敞廳往外走,到得花園深處,找到自己先前在滄浪宇外所見的一座石塔。


    項述在那石塔下站著,聽見腳步聲,從石塔畔朝陳星望來。


    陳星:“我就說找不見你,原來跑這兒來了。”


    項述:“一刻見不著護法就要到處找?怎麽和肖山一個樣。”


    陳星說:“我是怕你跑丟了!”


    項述說:“方才我繞著滄浪宇,走了一圈,發現此地石塔有點蹊蹺。”


    “是的,”陳星皺眉,說道,“哈拉和林也有,你還記得,是個守禦牆,隻是鎖住了。”


    項述說:“我怎麽總覺得,這石塔就是哈拉和林的那個?”


    “不,我記得這個鎖孔,是哈拉和林沒有的。”陳星摸了下石塔正中央,那裏有一個凹陷進去的黑色鎖孔,仿佛等待一把合適的鑰匙。對此,他依稀有了某個朦朧的猜測,興許滄浪宇這一遺跡,是項家傳下來的?


    項述示意陳星退後點,湊到那黑黝黝的鎖孔前,朝裏頭看,側頭專注的表情,讓陳星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你看不出什麽來,”陳星說,“否則也不是禁製了。”


    “有風。”項述說道,繼而側耳,貼在石塔的門上聽。


    陳星:“???”


    陳星也學著項述側過去聽,兩人麵對麵,一起把耳朵貼在石頭上,他與項述溫潤的嘴唇相距不足一寸,呼吸的氣息幾乎快貼到一起,差點就要親上。


    陳星不自然地離開石門,項述咳了聲,忽然想到了什麽,提起重劍,朝向那石門。


    “尺寸剛好?”陳星說。


    項述緩慢地將不動如山插入了鎖孔中,陳星瞬間就驚了。


    “方才我已試過一次了,”項述朝陳星說,“並無異狀。”


    陳星:“不不不……”


    陳星的呼吸快要停了,抬起一手,搭在了項述持劍的雙手上,說:“就這一次,項述,聽我的。”


    陳星祭起心燈,那光芒瞬間流轉,充滿兩人的全身,說時遲那時快,將花園內映得如同白晝!


    “等等。”陳星正在綻放心燈時,忽然說道。


    項述:“?”


    陳星:“喊他們出來麽?”


    項述:“不,先打開看看再說。”


    陳星深呼吸,說:“打開以後,我可不一定能將它複原……”


    項述:“一切我負責,開!”


    陳星驀然注入心燈,一時兩人光芒萬丈,心燈法力沿著智慧劍注入石塔中,一瞬間石塔門上以金汁繪就的法陣亮起強光!連帶著整個庭院內“嗡”的一聲,地麵全部亮起光芒!


    敞廳內。


    “王右軍的字……”


    說到這裏,桓墨話頭忽然截斷,臉上現出了詭異的笑容。


    謝安注視桓墨,眯起眼,也現出了奇怪的笑容。


    “你笑什麽?”桓墨忽然感覺到了危險。


    “你笑什麽?”謝安反問道。


    桓墨冷笑一聲,將手輕輕按在了案上,刹那間整個滄浪宇四麵牆壁如碎紙般散開,飄往遠方,木椽無聲坍塌,屋頂消散,現出頭頂星空。


    謝安眉頭動了動,莫測高深地看著桓墨。


    桓墨:“謝安石,當真是多謝你們了,助我打開鎖靈塔,取來……”說話間忽然色變,表情刹那僵住。謝安低聲道:“桓先生,先別高興得太早,你沒發現方才喝下的茶,味道有點不對麽?”


    桓墨:“!!!”


    庭院中,項述與陳星一起手持不動如山,陳星喝道:“開!”


    一聲輕響,緊接著石塔層層瓦解,砌起的石頭重重飛開,狂風席卷而出,項述馬上退後,一手擋在陳星麵前,以背脊護著他,陳星雙眼睜大,從項述肩側看見了石塔之中那枚閃耀著金光的寶珠!


    寶珠轟然綻出烈光,橫掃開去,整個滄浪宇破碎,幻象消湮,現出一片荒蕪的島嶼與叢林,廢墟高處正在空中睡覺的肖山一個不留神,摔了下來,在半空中一聲大喊,旋轉,翻身,一手按地,落地。


    馮千鈞被掛在樹上,頓時驚道:“什麽東西這麽閃?!青兒!青兒!”


    遠處傳來顧青的大喊聲,謝道韞喝道:“當心!”


    兩人顯然也從樹上掉了下來,馮千鈞一驚,喊道:“等我!”


    桓墨雙眼失神,一手覆額,兩腿一軟,摔在地上,幻象消失,謝安麵朝倒地的桓墨,忽然就有點手足無措,接下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得喊道:“小師弟!我好像抓住了一個妖怪!你來看看?”


    是時隻見桓墨身上散發出一股黑氣,那黑氣竟是緩慢聚集為形體。


    “謝安石,我竟是如此栽在你手中一次,”黑氣傳出嘶啞的聲音,“你可以瞑目了……”


    “何方妖孽!”謝安竟渾然不懼,抽出佩劍,怒道,“這就是你的原形?”


    那黑氣發出猖狂的笑聲,放肆地說:“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麽?認得我是誰不?”


    “屍……屍亥?!”


    謝安就這樣完成了驅魔師人生的第一次抓妖,而且還成功地放倒了敵方陣營中的最大……最大頭目,足以名垂千古。然而就在那短短瞬間,謝安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後退,跑!


    “陳星!”謝安喝道,“護法——!屍亥來了!”


    那黑氣發出一聲嘶啞的狂喊,頓時在空中唰地朝著謝安撲去!


    石塔開啟,中間寶珠光芒萬丈,陳星正要上去取,緊接著,黑暗裏一個身影出劍,無聲無息,直取陳星後頸!項述的速度卻比那黑影更快,出手,淩空一握,抓住了劍刃!


    頓時鮮血飛濺,項述竟是空手將劍一折,長劍發出輕響,被項述至為剛猛之力折成兩半,陳星回身刹那,與偷襲者打了個照麵。


    司馬瑋!


    司馬瑋沒有頭盔,斷劍一挑,再取陳星脖頸,項述卻一手按上陳星肩膀,借力躍起,身在空中,兩腿蕩開,回旋,腳踝鎖住司馬瑋脖頸,兩人一同旋轉,將他擰翻在地!


    “拿法寶!”項述喝道。


    陳星被項述一推,兩步衝上高台,躍起,飛撲,將那光珠攬進手裏,石塔失去法力承托,堅石刹那垮塌下來!


    項述將司馬瑋擰得在地上翻滾,再轉身抓到不動如山躍起,司馬瑋緩慢爬起身,正了正被擰折的脖子,赤手空拳朝著項述撲了上來。


    “像你這樣的……”項述手提重劍,瀟灑一讓,司馬瑋頓時撲了個空。


    “孤王可以打八個。”


    項述冷冷道,繼而回手一劍,一身悶響,司馬瑋胸甲頓時被重劍劈得凹陷,倒飛出去,背脊撞斷了一棵大樹,狠狠摔在了廢墟之中。


    “上次你們三個一起上……”項述提著劍,又是一步躍去。


    陳星狼狽地爬起身,怔怔看著項述。


    司馬瑋剛爬起身,抬手下意識要接項述那一劍,當場挨了第二劍。


    “……下場還沒明白?還不死心?還想偷襲?!”項述冷冷道,繼而一劍挑起司馬瑋,側身一掃,連環三劍,連聲巨響中,司馬瑋又飛到五丈開外。


    “別打了!”陳星馬上道,“手下留情!可以了!”


    “平時是不想和你們動手……”項述不等司馬瑋落地,又是斜斜一彈跳,飛身上了半空,司馬瑋於空中翻身,揮出斷劍,手臂卻在項述手中如竹篾般斷折。項述滿腔怒火終於爆發出來,怒吼道:“雜魚!滾!”


    那一下,司馬瑋險些被劈開兩半,身體一折,猶如斷線風箏般唰地飛往洪湖中,重擊水麵的刹那,發出一聲爆破響。


    項述收劍,陳星已忘了定海珠的事,滿腔崇拜之情尚未出口,卻見一人衣袂飄揚,如乘風攬月,驚慌失措地狂奔而來,喊道:“小師弟!師兄剛捉住了一隻屍亥……”


    那團黑氣幻化為人形,輪廓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陳星手持那寶珠,項述橫劍,將他護在自己身後。


    “定海珠啊,找了我足足三百年了,三百年。”籠罩在黑氣中的人緩緩說道。


    謝安緩慢退到陳星身旁,馮千鈞與肖山救了顧青與謝道韞趕來,各出武器,麵朝那黑影。


    “屍亥?!”陳星驚道。


    那團黑氣,正是在會稽地脈處所見的人影,是屍亥!


    陳星不止一次地設想過未來與屍亥正麵對上的那天,卻完全未料,會在此時,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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