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宅院,宗政霖強硬推拒慕夕瑤為他另行收拾屋子的誠意勸誡。分房而居,他又回府何用。


    這會兒小女人急著探看兒子,正好讓他得了空當。


    “如何?”


    “皇上有意讓八殿下入主戶部清查糧銀,對陳廷玉奏請之事極為看重。明日早朝,聖旨即下。”房裏突然多出一人,全身裹在黑色勁裝之中,消瘦幹練。


    宗政霖鳳目精光乍起,嘴角高挑。“好極,盯緊些。”


    得了殿下吩咐,暗衛統領躬身一禮,轉眼消失無蹤。


    自得了消息,他便提早“病過一場”。大半月過後,這差事果然落在宗政涵身上。欲與太子聯手?就依著那位在戶部支使的銀錢,這活計,便不是那麽好擔下的。


    柳州一案,端倪已現。太子為求自保,若非忍痛斷臂,就得與宗政涵做過一場。倒時是兄友弟恭或是狗咬狗的戲碼,宗政霖十分期待。


    不過明日聖旨一下,小女人這邊恐怕即刻便會察覺。這場病症,才叫她軟了些脾氣,明日……六殿下頗為頭疼。


    端了托盤進屋,見他精神尚好,慕夕瑤擰了毛巾,給他抹上皂角,細細用剃刀幫他打理胡渣。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炕桌被撤了去,盤膝相抵,從旁看來極是親密。


    一旁支著窗戶,春日和煦,暖烘烘照在身上,宗政霖舒坦閉了眼。周身是她香甜氣息,小手托著他下顎,臉麵上慕夕瑤指節輕輕滑過,剃刀清涼擦刮。


    除她之外,再無人能拿著鋒刃,離他咽喉如此接近。


    他信她,卻無法坐視她暗地揮霍他給與的信任。鳳目微啟,眼前女人眉眼精致,素淡著臉,神情專注。


    趁她側身去抹皂角,宗政霖雙手環上她腰肢,將人輕柔帶進懷裏。


    慕夕瑤大驚,趕緊將剃刀高高舉起,離他盡量遠些。若是一個大意,傷他分毫,他老子還不尋她算賬!


    見她驚惶避開,眼裏擔憂顯而易見,宗政霖心底柔和,抹著皂角的臉上慢慢有了笑意。


    “勿怕,嬌嬌傷不著本殿。”


    慕夕瑤放下剃刀,回身惡狠狠與他對視。“妾自然比不得殿下身手!”也比不得您老子一言既出,人命如草芥。更何況這男人對她還使了功夫,慕夕瑤耿耿於懷。


    氣怒揉捏他俊臉,兩隻小手在宗政霖麵上搓揉出各種囧囧有神的情態,慕夕瑤繃著小臉,稍有解氣。


    自今日後,她也是有資本的人。吹噓時候,可以這麽說上一句:冷硬如建安帝,還不是任妾——搓圓捏扁!


    這麽作想,先前鬱氣一掃而空。被皇帝騙,那是天經地義。被皇帝用強,那是理所應當。隻有她,這麽居高臨下,壓著他胡作非為,才是頂頂拉風之事。至少她看過的諸多小說,還沒一個寵妃是以揉捏皇帝為樂的。


    “嬌嬌。”宗政霖語氣危險。


    “您皮糙肉厚,妾得用力些。”厚在臉上,不成了罵人的話?慕夕瑤說得順口,未曾多想。可惜六殿下思維敏捷,沒漏過她這層意思。


    等她再要下手,宗政霖突然抬起麵龐,就這麽衝著她臉蛋兒直直貼了上去。


    右臉上濕噠噠黏糊糊一塊兒,慕夕瑤驚叫著欲行跳開。卻被宗政霖扣住後腦,換了一側繼續作惡。


    “與爾同樂。”男人低沉輕笑入耳,慕夕瑤嫌棄著高聲嚷嚷,隻聽得守在門外趙嬤嬤和衛甄大大鬆了口氣。


    這是雨過天晴的征兆?


    “臭哄哄討人厭!”


    “嬌嬌勻些香氣與本殿也好。”


    屋裏傳來嬉笑逗趣兒,聽得兩人麵麵相覷。好似這進展太快。陰霾層層,一躍成了蜜裏調油?


    夜裏宗政霖十分老實,除了毛手毛腳過過幹癮,旁的實質舉動一樣都無。


    事實證明,這男人是心虛!間接也駁了趙嬤嬤和衛甄猜想。陰霾層層過後,應當是雷雨轟隆。


    慕夕瑤鐵青著臉,瞪著寢塌上依舊“臥病將養”之人,險些被氣得嘔了口血。


    本以為她才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之人。到了今日,方知這男人早有圖謀,一切不過順勢而為。


    陳廷玉何時請表上奏?學士宴前!宗政霖明知除了他,元成帝要挑選入主戶部之人,隻能是宗政明與宗政涵。可惜宗政明麾下屬臣早已在柳州辦差,為了避嫌,元成帝目光隻會落到他和宗政涵身上。於是這男人提早發力,老早將自己摘了幹淨。


    這個混蛋,叫她自以為是許久功夫,不知讓他看了多少笑話去。最可恨,他竟還配合著她,讓她那些小把戲樣樣得逞!


    什麽壓了山頭,分明就是五指山死死壓她身上半分挪移不動!這會兒塵埃落定,他演戲夠本兒,自然又與她和睦非常。


    照這男人腹黑程度,她心裏惦記淳於瑤一事,指不定又被他算計到何處去了!


    “嬌嬌,本殿病了是真。惱恨你背著行事,亦是實話。”宗政霖鎮定自若,耐著性子與她好好講道理。


    是有些欺負了她。不過離開時候所有念想,俱是真心實意,不摻半點虛假。見她鬼機靈與他鬥氣,也不是沒有真個動怒。最惱恨時候,險些壓製不住回去逮了人狠狠收拾。


    疼愛與惱恨,俱是因她而起。即便掌控住全局,也有這麽個人叫他無可奈何。


    慕夕瑤坐在小凳上,嬌嬌軟軟一個人,瞅著宗政霖越看越委屈。


    那男人衝她發火,她也有忐忑時候。哪裏知曉他還有心做戲,隻害得她日日裏忙活,卻沒討到實在好處。唯一得意的“拿捏”,還是他故意遷就,存了安撫意味在裏頭。


    小鼻子一抽,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宗政霖哪裏見過慕夕瑤這幅模樣。立時就變了神色。


    撐起身子坐在床沿,展臂將縮得小小一團的人兒,緊緊摟在懷裏。眉心緊蹙,下顎繃緊。


    從不耐煩女人哭哭啼啼,自然也沒人敢在他麵前觸了黴頭。哪裏像懷裏這個,梨花帶雨是半點不挨邊,小嘴兒癟得,整個麵龐都走了樣。


    最叫宗政霖揪心,這個曆來狡詐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先還是默默掉淚,到得伏在在他胸前,驟然換成嚎啕大哭,鼻涕眼淚全往他外袍上糊弄。


    平日愛潔之人,便是沾了雨水也得立刻更衣。如今抱著個邋遢女人,宗政霖卻無論如何撒不開手。


    麵色極其難看,六殿下第一次應對慕夕瑤哭鬧架勢,全然無法招架。隻心裏跟著揪緊,隨著她聲聲抽泣,陣陣刺得酸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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