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霖執白,對麵第五佾朝黑棋看似舒散,卻機關暗藏。


    兩人在前院正屋下棋已是半個時辰,雙方走得不急不火,各有千秋。


    “殿下可是對側妃行事有所顧慮?”第五佾朝對六殿下近幾日裏時常若有所思,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不說殿下,就是他初聞此事,也是頗為驚異。


    他對慕側妃的認知大半來自女兒第五玉瑩口中。即便如今出遊不便,兩人每月裏通信卻是從未中斷。


    第五玉瑩每每提及慕夕瑤都是讚不絕口,稱其才華品性萬中無一。


    之前覺得對一女子,實是盛讚太過,此番倒是當真開了眼界。側妃謀略出奇製勝,絲毫不亞男子。尤其對於人心的把握,抓得十分精準。最難能可貴,絲毫沒有尋常女子心慈手軟,一擊即中,幹淨利落。


    隻是一晚,大皇子宗政淳多年經營,付之一炬。


    “先生可知當日本殿為何會年節未過,就匆匆趕赴青州,登門拜訪?”宗政霖指尖輕點,緩緩落子。


    第五佾朝來了興致。那次六殿下深夜探訪,他也覺得太過突然。


    “得虧有人為先生舉薦,讓本殿得了無雙謀士。”宗政霖想起被自己碾碎的字條,要是早知有今日猜想,必定會留個念想。


    第五佾朝撩撩衣擺,盤腿坐好,正了神色。“殿下可否告知,佾朝是蒙何人提攜之恩?”


    宗政霖望著屋裏插瓶內衛甄送來的玉露宮粉,遺憾不已,“未見其人,隻得偽裝後的朱筆題字。”


    第五佾朝瞬間凝眉,“可是再尋常不過之宣紙,其上字跡毫無章法,類小兒所書?”


    宗政霖驟然回頭,盯著第五佾朝很是震驚。“先生知曉?”


    第五佾朝緊張提著的心驟然落地,清舒一口氣,“的確見過。”


    看著宗政霖鳳目中流光溢彩,隻微微搖頭,語氣頗為失落。“與殿下所言一致,並未當麵。”


    宗政霖眸中光華漸淡,隻沉默片刻,還是冒昧開口。“先生可否告知,其上所言之事?”


    第五佾朝喟歎出聲,“若論識人,佾朝不及遠甚。”回想起那張字條上玩笑似的三個名字,第五佾朝認真對答,“隻三人名諱,佾朝均已舉薦至殿下麾下。”


    電光火石間,宗政霖明了此三人身份,居然又是一舉即中的英傑人物,難怪先生自歎弗如。


    兩人對視良久,早已無心對弈。


    “殿下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了眉目?”第五佾朝何其敏銳,立刻明白六殿下絕無可能無的放矢。


    宗政霖將棋子放回,問得極為慎重。“若是本殿猜測此人身份是一女子,先生可覺好笑?”


    第五佾朝神色一頓,自行斟滿茶水,低頭品茗。


    宗政霖也不催促,隻鳳目微合,看著玉露宮粉開得繁盛。


    “殿下懷疑側妃身份?”與聰明人說話就是一點即通。


    宗政霖放開盤坐的雙腿,起身走至插瓶前,俯身湊近花蕊,深吸一口梅香。“她之意圖昭然若揭,隻可惜枕邊之人,卻不願傾心相待。”


    第五佾朝挑眉,鬧了半天,原來竟是心有不甘,而非猜忌疏遠。


    淺笑出聲,言語中盡是揶揄,“殿下何須介懷側妃未曾盡言。若是殿下心頭猜測屬實,如此聰慧女子,難道不知那晚之事會被看入眼中?”


    真是生在局中,反而看不見側妃的一片用心。


    宗政霖一愣,瞬間恍悟慕夕瑤幾日來的不做聲響。難道是為了讓自己想個明白?


    看著第五佾朝離去的背影,宗政霖長歎一聲。原來她早已表明,可惜自己被太多雜念所擾,平白令她久等。


    晚間宗政霖如常回了丹若苑,慕夕瑤正逗弄誠慶笑得開懷。


    看著宗政霖突然而至的身影,很是驚訝。


    這個男人這麽快就想通了?不像他作風啊。就憑他那個臭脾氣,不強上個大半月真是稀奇。


    慕夕瑤眼珠子一轉,笑容清淺,“先生回了?”有這個能耐點醒他的人,府中非第五佾朝莫屬。


    宗政霖自進屋一直專注著慕夕瑤神色,看她初時震驚,後又恍然,如今更是直接猜到原委,心下感歎,果然是她。


    對於人心的把握,小女人還真是得心應手。得了如此一個慕夕瑤,宗政霖無奈至極。


    能翻手間折了宗政淳台麵下的勢力,又獨具慧眼明辨英才,還真不能強著她。否則天知曉這個女人會給他弄出何等動靜。


    “嬌嬌可是玩得開心?”意有所指。


    慕夕瑤眉眼清明,極為大方,“還算過癮。”


    宗政淳那個莽夫,斷他一臂隻是個教訓,最終要不要上大餐,還得看他識不識趣。


    宗政霖眼見慕夕瑤眸子精光閃爍,就知小女人腹中恐怕還有主意。


    “帶著誠慶以身犯險,嗯?”六殿下心眼小得很,從來不忘秋後算賬。而且慕夕瑤蠢蠢欲動,似乎不知悔悟?


    慕夕瑤早就想好應對之策,鬢發一撩,媚眼如絲,“妾還記得,尚欠殿下傾心一舞。”


    宗政霖呼吸一窒,差點忘了這個妖女詭計多端。區區一個責難怎麽可能沒有想到,原來是這麽等著自己,“嬌嬌欲行美人計否?”


    慕夕瑤不疾不徐,抱了誠慶喚嬤嬤哄他入睡,再回身走至內室,看著靠坐寢榻的男人,慢慢解了外袍。


    “願—者—上—鉤。”指尖一挑,中衣滑落。


    宗政霖望著女人明目張膽的勾引,冷哼一聲,“本殿側妃,大膽之至。”言語雖桀驁,行動卻不慢。


    單手一帶,女人便入了懷中,紗帳飄落,六殿下終究舍不得到嘴的美味。


    “明日本殿等候嬌嬌傾國一舞。”說完就將慕夕瑤拆穿入腹,吃個幹淨。


    慕夕瑤醒來的時候,宗政霖已去兵部辦差。轉年春末的戰事愈見接近,看來這一世六殿下不再甘願留京策應,而要揮斥方遒決勝千裏之外。


    想起宗政霖昨日的“傾國一舞”,慕夕瑤沉吟,怎樣才算傾國?若是六殿下不滿意,那以後再想動歪腦筋,可就沒人縱容了。


    事關重大,慕側妃反反複複,推敲審視,最後孤注一擲,終於下定決心,叫了蕙蘭近前幫襯。


    午後丹若苑裏,慕側妃找了樂憐,敲敲打打兩個時辰,終於滿意點頭。


    早早用完晚飯,慕夕瑤梳洗描妝,著了舞衣,靜靜等待債主到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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