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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邁爾斯和維克問起理由,他能說是為了順利的談戀愛嗎?


    這答案實在不像話,連王巍也無法反駁,他下車之前什麽也沒說,隻是站在路上歎了口氣,所謂骨氣這種東西,總有一天會被現實碾得支離破碎。


    他們的關係他早看穿了,兩人領帶的重合率高的離譜,他之所以提起調組的事情,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去a市幫鄧明光評標的時候,他說過一個土地在預審階段的項目,這是一個冠著“環球金融城”名號的特大工程,4個地塊將同時啟動,光是在規模上就會一鳴驚人。


    不管誰會參加競標角逐,事先聽到風聲並提前做下準備的維克都會奪下最有代表性的那棟樓,出於私心,王巍希望錢心一也能踩上這塊踏板。


    不過他們既然一起拒絕,王巍尊重他們的選擇,這兩個人的性格非常互補,而且都足夠成熟,其實也非常難得了。


    錢心一有他自己的理由,一來他不喜歡變動,二是維克選擇了王巍,說明從他的角度考慮,他並不適合k組。死倔也好矯情也罷,他不想幹倒插門的事情。


    陳西安的認知比他直觀,他確定錢心一不適合k組。


    維克是個藝術色彩很濃的主設,他喜歡尖銳而突出的棱角,這些東西在目前的施工環境下恰恰都是危險的,錢心一已經習慣了設計階段就開始考慮施工可行性的思路,跟他的衝突可能會像火星撞地球那麽劇烈。


    陳西安想象了一下兩個“錢心一”對著較勁的畫麵,腦子裏登時全是四濺的火花。


    車走人留,王巍一閃就不見了,錢心一自己緩了一陣,往前一趴將臉卡在兩個座椅的頭靠之間,胳膊搭下去打了一下陳西安的頭,後者轉過來,聽他很小聲的問道:“這就……出完了?”


    跟補習過的出櫃姿勢都不一樣。


    “意猶未盡啊?”陳西安雖然也覺得這個理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他一臉“我褲子都脫了”的表情又讓他覺得好笑:“你在迪拜走了個挺大的狗屎運,你媽那種反應才正常。”


    錢心一眼神一晃,很快皺著眉又拍了他一下:“換個比喻。”


    陳西安從善如流的改口:“luckyman。”


    錢心一放過咬文嚼字,心裏明白他不可能一直這麽幸運,總有一天還是會有人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吐出惡心、變態之類的字眼。他看過同誌紀錄片,但那種難堪和憤怒,可能要等真有人說了他才能真的理解。


    他沉默了一會兒,心思一轉把之前沒問成的問題撿了起來:“邁爾斯找你幹嘛?”


    陳西安沒個正形:“打聽你工作資曆的祖宗十八代。”


    錢心一心想果然是,他自顧自的說:“她問我是不是覺得她很可笑,沒頭沒腦的。”


    看他比自己還茫然,陳西安終於坐直了:“你們最近有過矛盾嗎?口角……大點聲說話也算。”


    錢心一立刻露出“怎麽可能”的表情:“她最近老在外麵跑,我們基本沒怎麽說話謝謝。”


    陳西安作沉思狀:“不是最近那就是之前了,看來這個嫌隙比我想的還要嚴……”


    “又扯!”錢心一用了勁把他的頭推離了頭靠,“我來了才沒兩個月。”


    陳西安在慣性下跌回來,笑著說:“想不通就算了嘛,反正,就算有你也想不起來。”


    錢心一:“我揍死你。”


    陳西安:“我告你家暴。”


    錢心一立刻看了司機一眼,發現師傅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路。


    走過小區的木槿條道旁的時候,錢心一忽然說:“我是不是很不識相?”


    地燈的裝飾燈光暈裏他隻是一團模糊的黑影,陳西安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我不喜歡太識相的。”


    錢心一把他的手扯下來拽在手裏,姑且算是被治愈了,不過這實在不像一句好話,於是他笑著罵了句:“傻逼。”


    ——


    土建一旦封頂開始與各專業交叉,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會接踵而至。


    錢心一開始三天兩頭的跑四合院,今天是屋麵防水不好做,想改,明天是擋水牆不好看,想砸,運氣好會碰到翟岩也在,這大股東總是悶聲不響的坐在次要的位置上,聽會議室的人七嘴八舌。


    他的地位很高,存在感卻可以很低,低到錢心一隻有在離開的時候才想得起來跟他說聲再見的程度。這種舉重若輕的感覺,讓錢心一覺得他非常不簡單。


    邁爾斯盯上了一個要做綠建的公司,這陣子一直在努力的接洽,因此也厚此薄彼的忘了提點他,務必和翟總搞好關係。


    陳西安和王巍也總往外跑,不知道是在開會還是在投標,神神叨叨的樣子。


    而且他在家裏還開始躲著自己接電話了,錢心一盤著腿在沙發上啃蘋果,見陳西安鈴聲一響又去了陽台,這種次數不多,但難免讓他有些在意。


    要是工作真的需要,也不是不能有彼此的小秘密,隻是在他看來做派有些小氣了,防同事比防賊還嚴,死對頭的公司充其量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已,當誰瞪著眼睛就惦記別人組裏那點成果似的。


    錢心一不屑的笑了一聲,用腳踩著力學教材蹭到手邊,一翻身趴了起來。


    陳西安還不知道自己冤的跟竇娥有得一拚。


    跟他小秘密的人是範經理,他最近不太好過,問題不斷終於也提供了一點實質性的情報。


    趙東文和張航在項目上忽然打起來了,傷得倒是都不深,看起來是gad略勝一籌,趙東文仗著人高馬大捶掉了張航兩顆門牙,被對方拚盡全力回贈了一記熊貓眼。


    陳瑞河把不鏽鋼的茶杯砸在了管理層門口的半塊籃球場上,暴跳如雷的問他們發什麽神經。


    趙東文學乖了不少,先道了個歉,接著也氣不打一處來的指著張航大罵,說工程問題一次不改,兩次三次依然不改,現在外牆都快竣工了他還不改,他實在了忍不下去,結果才說了兩句就沒法聊下去了,於是就……他說他太年輕衝動了,張工真是對不起。


    張航完全不想聽他的道歉,他的門牙還在滲血,隻想一板磚拍死他。


    最可惡的還是陳瑞河,他們聊的根本不是什麽工程問題,而是錢心一,結果他才解釋了半句就被陳瑞河麵沉如水的擋了回來,他說別人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都能看出來你的東西有問題,你還有臉說什麽說,行了漱個口去改吧。


    然後這個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從範經理揚眉吐氣的笑聲裏陳西安大概能猜到張航內傷九級的表情,他一邊覺得趙東文是真的變了,一邊對範經理表示了感謝。


    他們之間矛盾似乎越來越尖銳了,陳西安掛掉電話,手指在通訊錄上隨意滑動,他想,可能他該去找小趙談一談了。


    他一回客廳,在題海遨遊的錢心一立刻浮了上來,他咬著筆杆似笑非笑的說:“高級秘密談完了?”


    陳西安聽出了諷刺,但是沒反應過來是因為工作,他會錯意了:“談完了,吃醋啊?”


    錢心一翻成側躺,用屁股對著他:“你要是實在無聊呢,就去超市買東西吧。”


    陳西安連忙把外出的機會攢了起來,他說:“我今天不太無聊,下回去買。”


    他把手機塞回兜裏,想了想該怎麽把趙東文約出來才會顯得不那麽突然。


    ——


    雙11帶著強勢的折扣風席卷而來,錢心一終於在接二連三的快遞裏開了個竅,去年的那天他答應和陳西安試一試,結果一試就要滿一年了。日子過的太快了,說不定他下次想起來,很多年都過去了。


    錢心一這一回把他大半輩子的浪漫值全用光了,從四合院開會回公司的路上,一個沒管住腳溜進了商場的金飾區。


    等趴到櫃台上才想起來,他沒有陳西安的指圍,這是他當驚喜用的,自然也不能貿然打電話問他,猶猶豫豫的想走,又被銷售小姐的包退包換給忽悠住了。


    沒有男士的對戒,他準備看著選,有得挑就選兩隻相似的,沒得挑就買一對一樣的,要是一隻也沒看上,就去隔壁區給他買塊表算了。


    錢心一從來不知道選戒指是這種感覺,他好像忽然就有了眼光,那些平時看著都一個樣的小指環如今大變了樣,好看不好看,適合不適合。


    他買什麽都很有效率,戒指也一樣,他很快選了一款鉑金光麵的,上麵有一道凹槽,沒有鑽,有些像建築裏的海棠角。他試戴了覺得還不錯,又憑感覺讓導購拿了一隻大一圈的,隨她打包成了兩個小禮盒。


    接著一出商場,他就把兩隻塞進了一個盒子,不講究的卡在一個槽裏,把多餘那個小盒子給扔了。


    他把那對海棠角戒指偷偷摸摸的藏了好幾天,每天都很得意,覺得陳西安能被他感動的落下淚來。


    結果他好不容易裝到11號下班,陳西安說他們還在開會,讓他先回家,錢心一登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什麽周年紀念日都是活見鬼。


    他有點鬱悶的回到家,一開大門覺得有點不對,門縫裏有光!


    錢心一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心花怒發,他心想這姓陳的真是有心機。


    光線很弱,感覺離門不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輕手輕腳的推門,把回家弄的像做賊。


    錢心一先是往門裏塞了個頭,發現光源在臥室,是陳西安晚上看書用的那個護眼燈,因此並不是很亮堂,不過視物足夠了。他揪起耳朵聽了聽動靜,油煙機沒在抽,浴室的水沒流,家裏安靜非常。


    他叫了一聲陳西安,一如預料的沒人應答,心裏已經篤定他在整幺蛾子,就把戒指盒塞進大衣兜裏,帶上門自力更生的開始找,很快他發現家裏根本沒人!


    放在平常他也就當是忘了關燈讓這事過去了,不過今天卻沒有,錢心一想起陳西安今早出門後又說忘了帶眼鏡專門回來了一趟,就覺得他一定幹了點什麽。畢竟像他這種小資情調的人,應該會比較在意紀念日什麽的。


    他打開臥室的燈,琢磨著陳西安這個妖作的一定比他的戒指還大,光是這故弄玄虛的陣仗他就輸了,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摸進廁所的家登時就多了點探索的味道。


    他的好奇心蹭蹭的竄上來,開始在屋裏左顧右盼,茶幾上沒有禮物,冰箱裏沒有蛋糕,找進臥室床上也什麽都沒有,他很是稀奇的環視了一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那盞綠色的台燈上。


    葉片狀的燈座下果然有東西,露出小小的一截三角,是張疊起來的材料紙。


    錢心一嘖了一聲,心想不會是情書吧,他非常好奇的將它抽出來,燈光沒穿透的紙張上,字跡的蹤影初現端倪,層層疊疊的,看起來還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


    經過兩次簡單折疊的紙背上寫著6個字:致伴侶,錢心一。


    伴侶這兩個字像是有毒,錢心一心口一熱,驟然軟得一塌糊塗,他退了兩步坐到床上,準備看陳西安在裏麵放了什麽大招。


    [一周年整,謝謝有你。


    今天對我意義非凡,有些話想對你說,不用想都知道你會笑場,所以選擇了這樣一種裝逼的方式,一生一次,當個情趣,別笑了。]


    錢心一笑著揉了下臉,真的把表情繃了起來。


    [容我老套的說一句光陰似箭,這一年我很開心。


    對於我曾經遭遇的一切,雖然我從來沒說,但心裏也曾軟弱的怨恨過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然而等我重新有勇氣再次踏上女兒牆,我還是願意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種老掉牙的雞湯。


    我不感謝命運,我隻感謝你。


    去年的今天你朝我伸出手,所以我今天能站在gmp,我希望對於你來說,我也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助你一臂之力。


    這一年在你身上發生了一些事,可能不那麽愉快,不過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它已經落幕了。不過我想對於你來說,它永遠都不會過去,它是藏在你心裏的一根刺,遇見相關的人就讓你痛一次。


    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希望你自信得像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一樣,每句話都說的擲地有聲。


    出於偶然,我發現了一些“6#樓采光頂事故”背後的東西,它能拔掉你心裏的刺,但也會再讓你寒心一次,很抱歉我瞞了你一陣子,就是你嘲笑了好幾次的“高級秘密”。


    紀念日本來該開開心心的過,不過鑒於它之所以能成立的特殊性,我選擇在今天讓你知道事實,火冒三丈也好,被打110也罷,希望你從此問心無愧。


    8點,食素東方,101#包廂,我約的人是趙東文。


    陳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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