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早上十點,錢心一和陳西安還沒來,趙東文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師父和陳前輩去看別人做拉拔試驗了,現在正堵在高速上,離現場差半個城市遠,看樣子沒個下午兩點回不來了,而他們的大巴發車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


    這就意味著兩人都去不了了,趙東文大失所望,從前台簽完工資條回來,發現qq裏多了條信息,來自陳西安的手機客戶端。


    [計算.前輩.陳]:趙兒,想讓你師父一起去旅遊嗎?


    趙東文的昵稱叫帥到天邊去,他十指如飛地回複到:想想想!


    [計算.前輩.陳]:那我給你個問題,高總經過你工位的時候問他。


    [帥到天邊去]:問了我師父就會去嗎tat,什麽問題這麽神?


    [計算.前輩.陳]:比不問的可能性大100%。


    [帥到天邊去]:好好好,那我問,前輩問題來qaq


    [計算.前輩.陳]:嗯,你可以問高總,框架剪力牆結構建築樓的層間,有背板的玻璃為什麽算非透明?


    [帥到天邊去]:orz前輩你在說什麽啊,這個問題做什麽用的???


    [計算.前輩.陳]:高總會告訴你的。


    [帥到天邊去]:……然而這和我師父去旅遊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啊orz


    [計算.前輩.陳]:那就製造關係。


    [帥到天邊去]:qaq怎麽製造咧?


    [計算.前輩.陳]:高總回答完你的問題之後,應該會問你去旅遊高不高興。


    [帥到天邊去]:/鼓掌/像是高總的固定語式誒……所以咧?


    [計算.前輩.陳]:所以你不高興,因為你師父又不去,不僅如此,連我也不去。


    [帥到天邊去]:……然後咧?


    [計算.前輩.陳]:然後高總應該會給我打電話,之後你師父應該就會去了。


    [帥到天邊去]:/驚呆/聽起來好簡單的樣子……好吧,但要是高總不問我呢?


    [計算.前輩.陳]:那你就問他,問他去不去,他說不去,你就說‘啊,我師父和陳工也不去’;他要說去,你就說‘要是我師父和陳工也去就好了’,應該就差不多了。


    [帥到天邊去]:高總不知道你們不去嗎?


    [計算.前輩.陳]:你覺得你師父會說嗎。


    [帥到天邊去]:orz不會,好的前輩,我在草原等你們/噘嘴x3/


    ……


    高速上堵得水泄不通,錢心一探出去看了一眼,發現前麵車龍長得看不見邊,他縮回來給王一峰打了個電話,說十一點到不了了,那邊說不要緊,做試驗的也在他們的隊伍裏,讓他閑得無聊可以打電話約出來見個……錢心一把線掐斷了,一回頭發現陳西安在旁邊神速地打字。


    “聊什麽呢。”錢心一探了下頭,沒料陳西安立刻把屏按黑了,他笑了一聲,“喲,還是秘密呢。”


    陳西安捏住手機的一角在手裏旋了半圈,笑得意味深長:“對,你不能看的秘密。”


    錢心一:“還裝神秘,你要不捂在西裝裏聊吧,免得我一不小心看見了。”


    一條消息點亮了屏幕,陳西安瞥了一眼,把手機塞進了兜裏:“不用,聊完了。”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高遠的電話來了,陳西安把電話接了:“喂高總,你好。”


    一來就忙,還忙到同事旅遊自己跟現場,高遠怕陳西安心裏不舒服,離開趙東文的工位就給他打了電話:“西安,你跟心一去城科現場了啊,王一峰這個人也是,什麽時候拉不好非要今天拉,那你們中午趕得回來嗎?”


    陳西安頓了兩秒,說:“應該回不去,現在還堵在去路上呢。”


    高遠惋惜的聲音傳過來:“那怎麽辦啊,你這還是第一次公遊,心一也是,不就是個拉拔試驗嘛,怎麽還要你一起去。”


    他可能是隨口說習慣了,陳西安看了錢心一一眼,心想他聽見這話估計又得心寒,他不想錢心一聽出他們的談話內容,因此沒有維護他,隻是笑道:“沒有,va的總工也去,到時可能需要提供一些數據。”


    高遠本來還打算讓他們跟陳毅為提前熟悉熟悉,結果一個不去,兩個還不去,到時候陳毅為還以為這兩人對他有意見,工作起來估計得火星撞地球了。


    高遠幹著急:“能去還是去吧,集體活動缺席了不好,這樣,我讓他們晚點發車,你們趕一趕早點回來。”


    陳西安婉拒道:“我當然也不想缺席公司的福利,但是趕回去再快也得兩點多,而且我們也沒收拾用品,讓一車人等兩個也不太好,這次就算了,我們下次再去。”


    他的第一句話立刻讓高遠陷入了一種疑神疑鬼裏,老板總是想得很多,既要考慮薪酬,又要兼顧心理,他思來想去總覺得不該讓陳西安心裏有芥蒂,頓了會兒笑著道:“還是去吧,小趙念叨半天了,特別希望你們能去,壩上也不是特別遠,東西也甭收拾了,缺什麽我給你們報銷,你們做完試驗直接開公司的車過去,兩人輪個班,幾個小時就到了。”


    陳西安看向錢心一,挺為難的語氣:“這……我不知道心一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高遠對錢心一就沒這麽客氣了:“什麽事就非得急在這一兩天了,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


    錢心一聽出來是高遠的來電了,其實就撐在方向盤上看他打電話,陳西安模棱兩可地說:“他抓著方向盤呢,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轉達給他,好的,再見。”


    錢心一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問道:“老高吧,又有什麽吩咐啊?”


    陳西安:“讓我們做完試驗自駕遊的吩咐,衣食住行全包。”


    鐵公雞拔毛了,錢心一驚訝了:“這麽高級?”


    陳西安笑起來:“對,就是這麽高級。”


    錢心一不領情:“高級我也懶得去,比上班累一倍你信不信。”


    陳西安勸道:“去吧,我想去,你徒弟也特別希望你能去。”


    要不是他陳西安現在都該在公司吃完午飯準備出發了,錢心一聽得愧疚萬分,立刻就妥協了。


    再美的建築,核心筒都是一樣的,鋼筋水泥混凝土,遠看灰撲撲,近看慘不忍睹。


    王一峰家未來大裙擺的最邊上打了個今天試驗用的預埋件,半個人那麽高的厚鍍鋅板糊在混凝土上,簡直像是夜空裏最亮的星。


    錢心一從進了工地的鐵柵欄門就開始笑,等看到試驗件下方戴著安全帽的王一峰,愈發笑得停不下來了。


    王一峰自知理虧,也是不敢往牆上多看一眼,惱羞成怒地伸手去揍他:“笑你媽個屁,要是你早點發現,老子就不用遭這種眼罪了,醜瞎了都快,趕緊的,拉拔完了給我封上幕牆,太紮心了!”


    錢心一把他甩到一邊去:“還不是大裙擺惹的禍咯。”


    陳西安這麽厚道的人也覺得醜得夠嗆,嘴角掀得厲害,倒是沒笑出聲來。


    va的總工和施工單位的試驗隊伍沒多久也陸續來了,一群人帶上安全帽,站在建築的蔭蔽裏看工作人員上腳手架,連上千斤頂和拉力計,打開儀器對鋼板做拉力試驗,直到邊梁拉豁了再連第二個試驗。


    拉拔試驗做起來很快,接著一夥人抄下記錄的數據,蹲在地上對著表格公式就開始按計算器。陳西安的擔心是正確的,va那邊果然問了他們試驗數據值的可靠度和理論值,陳西安翻出筆記本調出自己常用的公式表,填進去算。


    寫寫算算很快就過了一個多小時,沒錢心一什麽事兒,他就跟王一峰在工地閑逛,到處看看結構。東看西看就坐著吊籃上了結構屋麵,王一峰讓他幫忙看看結構女兒牆頂上的防雷甩筋距離是不是偏大了些。


    城科這個樓的女兒牆是個同心圓,未來兩道梁之間會鋪上穿孔的鋁板,看起來像是一個造型很多的環。


    陳西安算完上樓找他,一出吊籃就看見他蹲在外側的女兒牆頂上,手裏扶著一根防雷主筋,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正側著頭跟王一峰說話。


    超高層的風非常強烈,從陳西安背後掠過來,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推得他往前踉蹌一步。不遠處錢心一的衣服也飛了起來,一股窒息的感覺忽然籠罩了陳西安,他腦中劃過一個墜落的身影,臉色猝然蒼白下來,失聲叫了起來:“錢心一,下來——”


    錢心一正在罵王一峰:“你的施工隊裏都是傻逼是嗎?甩這麽點鋼筋出來才幾塊錢啊,省省省,給我二級省成了三級,到時驗收不過,我看你挖筋再綁花幾百倍的代價還省不省!瞎子都看得出你們省錢的地方以後就別……”


    然後他就聽見陳西安叫他,他的聲音聽著很……慌。


    錢心一莫名其妙地站起來,看見陳西安跑到第一道女兒牆後頭,伸手按在上麵,又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他站在那裏露出半截上身,表情怪怪的,又說了一遍讓他下來。


    錢心一還以為是下麵的埋件拉豁了,連忙從女兒牆上跳下來,邊跑邊問:“怎麽?埋件豁了?”


    陳西安隔著道牆拉住他挽起襯衫的小臂,手心裏全是冷汗,錢心一愣了下,這才發現他臉上很難看,於是從牆那邊爬過來:“va的總工罵你了?”


    陳西安終於回過神,發現自己失了個大態,他搖了下頭:“沒豁,樓頂風太大了,你蹲在那裏很危險。”


    錢心一滿頭霧水:“沒有啊,牆外頭有個平台來著,你忘了。”


    陳西安一時隻覺得心灰意冷,他一看見女兒牆,就會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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