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拂過,崔莞方驚覺,不知何時,後背已滲出一層冷汗,清風一吹,裏襯粘在身上,一片濕冷。


    方才,她已然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芙蘿香氣綿長確無錯,然,花汁難祛一說,卻是她信手拈來的胡話。


    落芙蝶之所以尋桃兮而去,實因自桃兮取出芙蘿後,她便一直設法將桃兮激怒,桃兮愈是憤怒,手上的力道便愈重,被緊攥在其手中的芙蘿自然被蹂躪得花葉殘破,泌出的花汁沾染在桃兮手心,又怎能引不來落芙蝶。


    當然,若是此計失敗……


    崔莞沒有忽略樓管事那縷猶豫,亦清楚的明白,一旦落芙蝶停在她身旁,那麽秦四郎是決計不會為了她這麽一個小姑子,壞了他情願自傷也要執行的計劃。


    秦家四郎,看起來並非如表麵那般溫潤儒雅呢!


    崔莞斂下心思,望了眼長空中黯色初顯的霞光,慢慢吸了一口氣,繼而轉身緩緩朝暫時棲身的牛車走去。


    一路上,營地中忙碌的家仆齊刷刷投來各種探究的目光,直到那抹單薄的身子穩穩地爬上牛車,“啪”的一聲將兩扇厚實的車門緊緊合上,才算徹底隔絕了那一道道叵測的眼神。


    昏暗的車廂內,崔莞靠坐在窗欞邊,並未推開窗子,夕光透過窗欞落入車廂,泛起一抹淡淡的微光。


    閉了閉疲憊的眼眸,她慢慢自袖中取出那朵生事的芙蘿,放至眼前細細凝望,方才一幕幕,曆曆在目。


    在帳篷外,弗兒即將撞來之即,她本有機會避開,卻並未動身,便是隱約聞及了一絲芙蘿的香氣之故。


    崔莞輕輕地撚著手中的芙蘿,殘花緩轉,麵巾下的嘴角亦慢慢噙一抹淡淡的冷意。


    桃兮的怨恨源自秦四郎待她的善意,如此看來,桃兮對秦四郎定然心存傾慕,加之桃兮本是秦氏家仆,於情於理,均不會為了報複一個陌生的小姑子而暗害自家郎君。


    故而,其中定然有什麽旁人不知的蹊蹺。


    而入帳後,發現守在裏麵的人非樓管事而是陳副管事時,她心中便掠起一道模糊的念頭。


    直至陳副管事大喝護衛進帳,這道似是而非念頭方漸漸凝實,因為,她並未在這些護衛中看見衛臨與吳姓護衛!


    從她與桃兮紛爭一事中不難看出,樓管事與陳副管事並非一條道上之人,可今日,一向守在秦四郎身旁的樓管事,非但自己不見蹤影,便是連心腹護衛也不曾留下……


    種種蛛絲馬跡一一捋下,事實便不難猜想了。


    於是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


    崔莞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眼下,事情被她從中插了一手,想必秦四郎愈加頭疼了罷?


    ******


    帳內,環繞的侍婢與護衛已盡數退出,便是連陳副管事也被“請”到了別處。


    現下寬敞的帳篷內僅餘下秦四郎與樓管事,以及觀棠弄梅兩名侍婢。


    “郎君。”樓管事頗為擔憂的看著秦四郎蒼白中透出一縷痛苦之色的俊美臉龐,“還是請檀老來扶脈罷?”


    “不必了。”秦四郎擺了擺手,頓了一頓,抬起一雙幽深的眼眸,對樓管事說道:“樓叔,去取萊菔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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