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相定?”皇帝迷茫地眨眨眼:“是讓人來做決定麽?”


    眾人皆不解,韓朔搖頭道:“朝中文武可列殿堂者百人,臣覺得要體現群臣的想法,那便按人數來定。五日之後,上朝之時,讓群臣各自將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主戰還是主姑息,最後算算人數,支持哪一主張的人多,皇上便采用那一主張,如何?”


    這法子看似公正,可是誰不知道朝中遍布韓朔的勢力,要比人數,他們哪裏比得過?但是有五天的時間,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若是不用這個法子,其他的法子怕是也不能從韓朔手上討去便宜。


    皇帝可憐巴巴地看向了瀲灩,像是征求她的意見。


    瀲灩想了一會兒,無奈地點點頭。棋局是強者才有餘地選擇,弱的一方。不是隻有迎戰而已麽?


    不過她還不是太明白狀況,看著外頭退朝了,瀲灩便讓含笑和休語去傳話,將楚將軍和畢卓都請到沉香宮去。


    韓朔與皇帝去太極殿了,群臣散朝。每個人心思各異,連相互交談的人也少了,都匆匆往宮外而去。


    沉香宮裏,瀲灩看著外頭走進來的兩個人,心裏總算是有了些安定的感覺。


    “臣。參見娘娘。”畢卓走進主殿,單膝跪下。


    瀲灩笑吟吟地道:“一別就是一載,將軍可安好?”


    畢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情緒,朗聲道:“托娘娘之福。臣一切安好,也不負娘娘所望。”


    楚將軍也進來行禮,瀲灩讓他們都起來,然後讓含笑休語都出去守著。待門關上,才看著他們問:“今日朝上,你們為何都主姑息楚王?司馬炎奪位之心昭然,留下這禍患,萬一以後再起事,不是麻煩麽?”


    楚嘯天往四周看了一眼,搖頭道:“老臣隻是聽張術說,楚王連同齊王趙王,都已經有休戰歸順之心,隻是要讓他們割地,怕是不能。三王齊力護主,對我們是好事。韓朔想動楚王,必然又要勞力傷財,於我們沒有好處。”


    畢卓坐在一邊,點頭應道:“臣在回洛陽的半路上遇見胡將軍和皇上,胡將軍是早有打算,與楚王商議好了。借著韓朔派兵的時機,護皇上與臣來匯合。楚王也的確是為王室著想,不然也不會輕易放了皇上。”


    瀲灩看著這兩人,微微皺眉。她是想不通,楚王為什麽會突然想休戰,歸順於皇帝。看來這兩個人竟也不是很明白。張術知道麽?可是他人,又不知道去哪裏了。


    “楚王不傻,還是要防著他有所圖謀。”瀲灩正色道:“皇上癡傻,若被人利用,也是不知道的。兩位將軍皆是護國良將。還得多操心了。”


    畢卓毫不猶豫地道:“臣當日之願已經說得很是清楚,臣在一天,必然會護皇上一天。”


    也才好,護她餘生安穩。


    瀲灩微笑,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畢卓垂著頭,安靜地坐著。她又問了他一些匈奴的事情,便讓楚將軍與他都回去了。既然他們不知道,瀲灩便還是隻有問張術。


    “休語,派人去找先生入宮。”


    “是。”


    皇帝回洛陽,後宮也終於重新充滿了生機。下午的時候,皇帝總算結束了太極殿的事情,卻又被韓朔拖去逛禦花園。


    小傻子扁著嘴要哭了,太傅每次都不讓他安生和愛妃在一起,真是太討厭了。


    “皇上知道,子嗣從何而來麽?”韓朔慢悠悠地帶皇帝看假山,閑閑地開口問。


    “子嗣?”皇帝眨眨眼,想了一會兒,道:“像皇後那樣吧,肚子大大的,而後便要生下孩子。”


    韓朔輕笑:“那皇上要立皇後的孩子為太子麽?”


    小傻子頭甩得比撥浪鼓還快,一邊往一座假山上爬,一邊道:“皇後的肚子朕不喜歡,太難看了。若是沉心也有孩子就好了,朕想立她的孩子做太子。”


    “哦?”韓朔負手站在下麵,身後跟著的宮人都有些擔心地看著越爬越高的皇帝。


    “皇上這樣,不怕皇後生氣麽?”


    皇帝選了高處坐著,心想這樣能理韓朔遠些了。聽著他的問話,也沒那麽壓抑,俯視著他答:“皇後要生氣便生氣,與朕何幹?朕又不喜歡她,總是讓朕不要這樣不要那樣,把朕當個傻子似的關起來。”


    說到這兒,還有些憤慨,大概是在楚地受了皇後不少的氣。


    韓朔眼裏笑意更濃。看著他思量著該如何告訴他,瀲灩懷孕了呢?後麵的貴公公輕聲喊著:“皇上,您快下來,那麽高,當心摔著。”


    司馬衷笑嘻嘻地道:“朕坐得很穩。哪裏能摔?”


    就算是皇位,也不一定就會輕巧地摔下去。


    他看著下麵的韓子狐,臉上笑得很是燦爛,眸子深處的東西,太傅卻是隔得太遠。看不清楚的。


    “皇上既然坐穩了,臣便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如何?”韓朔看著他,笑得春暖花開。


    司馬衷眨眨眼,好奇地問:“什麽好消息?”


    韓朔輕吸一口氣,而後道:“沉貴妃娘娘懷孕了,大概,三個多月,是皇上的龍子呢。”


    眾人大驚,接著立刻都跪下,山呼萬歲。


    三個月。那便是皇上還在洛陽之時,太傅說是龍子,那便一定是龍子了。


    假山上的身影陡然僵硬,手下捏著假石,不聲不響地捏碎一塊。皇帝臉上的笑意扛不住了,卻還是忍著轉過頭去,看著天上道:“太傅,上麵風聲太大,朕沒有聽清。你剛剛說什麽?”


    韓朔看不見司馬衷的表情,隻看見他傻裏傻氣地望天,便又耐心地重複一遍:“沉貴妃娘娘懷了龍子,已經三個月了。”


    其實不過兩個月,但是也總要對上日子,才好避人口舌。


    “是嗎?”他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興一些,卻終究是要裝不下去了。沉心懷了孩子了麽?怎的這般不小心。會懷上這狐狸的孩子呢?


    他沒有碰過她,從來沒有過。即使很多次壓製不住本能的反應,他也會裝傻出去衝涼。瀲灩與韓朔之間的事,他一直知道,原先不能忍的東西,因為她是楚瀲灩,也統統忍下來了。瀲灩為了他,已經做了太多的事,他沒有立場去苛責她。


    但是現在,竟然有孩子了?他該如何?高興地說那是他的孩子麽?怕是做不到啊,楚瀲灩,也是他想與之白首的人啊。


    腳下一個打滑,眾人就見皇上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從假山上直直地摔了下來。


    “皇上!”韓朔也是一驚,身後的貴公公早已撲了上去護駕,奈何慢了一步,皇帝跌下假山來,疼得滿頭是汗。眼裏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太傅,朕…朕的腿!”小傻子嚇著了,腿上疼得厲害。幾乎立刻就哭了出來:“腿好疼…好疼啊!”


    這算是樂極生悲?韓朔看著皇帝這可憐的模樣,也沒去想其他的了,連忙將人背起來往沉香宮跑,邊跑邊道:“快去傳禦醫!”


    貴公公咚咚地跑去禦藥房了,皇帝在韓朔的背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是傻子,沒人計較這個。而且,哭多好啊,就用不著笑了。


    瀲灩剛打開殿門。就看見韓朔背著淚流滿麵的皇帝進來了,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愛妃愛妃,朕腿摔斷了!”皇帝被放在床上,立刻就伸手撒嬌:“好疼好疼,愛妃疼朕。”


    瀲灩皺眉坐到床邊。任小傻子又抱著自己的腰,看著韓朔問:“皇上好好的,怎麽會摔斷了腿?剛剛是同太傅在一起麽?”


    韓朔麵無表情地道:“皇上剛剛爬假山,一不小心從上頭摔下來了。臣沒來得及接住,是臣的過失。”


    爬假山摔下來?瀲灩?著臉看著皇帝:“皇上,您是大人了,怎麽還做這麽危險的事?”


    皇帝滿臉眼淚地抱著她,鼻涕淚水都往她宮裝上蹭:“朕不是聽說愛妃懷孕了,一時激動才從上頭摔下來的麽?愛妃好凶,嗚嗚嗚…”


    這話說得好生委屈,聽得瀲灩心裏涼颼颼的。她就知道韓朔會迫不及待地告訴皇上她懷孕了,小傻子若是沒事,定然會很高興的。隻可惜現在摔傷了腿,哭得好可憐。


    不過看著他哭,也總比看著他笑好,瀲灩自嘲地想,要是皇帝笑著來抱她,說一句“我們有孩子了”,她怕是要愧疚得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好了好了,禦醫來了,皇上讓禦醫看看腿怎麽樣了。”瀲灩聲音溫柔下來,跟哄孩子似的道。


    張禦醫戰戰兢兢地跪在床前行禮,而後起身給皇上看腿。


    “右腿是摔折了,不過骨頭沒斷,隻是有裂縫。”按壓了一會兒,疼得皇帝滿床打滾之後,張禦醫朝瀲灩道:“以木板固定,三月不要亂動即可。”


    “好。”瀲灩看得心疼,伸手將司馬衷臉上的汗水淚水都擦了,而後輕輕在他臉上落下一吻:“皇上忍著些,養好了骨頭就好了。”


    韓子狐站在一邊,涼涼地看著這兩人。


    三更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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