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在聽到季修齡親口承認自己身份的時候麵色一沉,心中霎時湧上不好的預感,眸光猛然轉向葉痕,卻隻看到對方柔和的眸和溫潤的笑意。


    “染衣,到底怎麽回事?”葉天鈺心中清楚自己並沒有讓妹妹去查過關於裴燼和左丘靈的緋聞,但看這陣勢,想必她今日是有備而來。


    同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兄妹,葉天鈺素來了解自己這個妹妹雖然平時調皮些,卻是位有分寸的主兒。


    沒來由地放下心來,葉天鈺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發話。


    葉染衣聞言,偏頭看了左丘靈一眼,問她:“左丘小姐,你可認識季公子?”


    “有過……一麵之緣。”左丘靈垂下眸,聲音有些低弱。


    “僅僅是一麵之緣嗎?”葉染衣眉梢高揚,提醒道:“你可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免得待會兒弄得大家難堪。”


    “我肯定。”左丘靈聲音平靜,“我們之間僅有過一麵之緣而已。”


    季修齡在聽到這樣的話以後全身都僵硬住,喉嚨間哽咽得說不出話。


    “這麽說,裴世子玷汙了你這件事是真的?”葉染衣眼珠子轉了轉,看一眼裴燼,又看一眼左丘靈。


    當著百官的麵問出這種尋常女兒家羞於啟齒的問題,左丘靈自然不知如何回答。


    丞相更是聽得火冒三丈,當即怒道:“小郡主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本相的女兒還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


    葉染衣朝丞相拱了拱手,嘿嘿笑道:“丞相大人別動怒嘛,這裏是金殿,但今日本就是為了案子而將各位大人傳進宮的,既是皇爺爺親自審理案子,自然該有的細節丁點兒也不能落下,您說對嗎?”


    丞相一噎,一張臉憋成豬肝色,恨恨瞪著葉染衣,敢怒不敢言,心中直歎以往世人都把這位當成小姑娘了,卻不知她再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那也是在深宮內院裏長大的人,心計謀略怎麽可能輸於她的哥哥?


    葉染衣見丞相不再說話,滿意地彎了彎唇,再次看向左丘靈,“那麽,還請左丘三小姐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低垂著頭,餘光掃了掃一旁跪著的季修齡,左丘靈狠狠咬著下唇,點頭承認,“是!裴世子輕薄了我。”


    裴燼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麽說,眼尾掠出些許譏誚,冷眼看向眾人。


    葉染衣從左丘靈身上收回視線,看了看季修齡,隨後不等他反應,一把扯開捆綁住他的烏藤鞭,手心用了內力,順便把他的外袍也給扯落下來。


    梁帝沒想到這個平時調皮了些的孫女會如此大膽在金殿上脫男人的衣服,他當即大怒,“染衣,你這是做什麽?”


    “皇爺爺,染衣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葉染衣指著季修齡裏衣上的斑斑血跡,神情有些不悅。


    葉天鈺隱約猜到了這整件事的大致過程,他衝旁邊的小宦官道:“去搬張椅子給郡主坐下。”


    小宦官很識趣地去了。


    葉天鈺看著下麵道:“染衣,這種事,讓別人來就行,你先到旁邊休息一下。”


    葉染衣不甘心地睨著季修齡身上的傷,“哥哥你都不問一問季公子背上的這些傷痕是哪裏來的嗎?”


    梁帝麵色明顯越發冷沉。


    葉天鈺輕咳了一聲,溫聲道:“染衣,你這一路風塵仆仆地回來,連口茶都還沒喝上,先歇息一下。”


    葉染衣蹙了蹙眉,剛想開口反駁,卻聽得旁邊傳來百裏長歌輕微的咳嗽聲,她循聲望去,隻見百裏長歌幾不可察地衝她搖了搖頭。


    不甘心地冷哼一聲,葉染衣走到小宦官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葉天鈺鬆了一口氣,幽邃的眸光看向季修齡,眉頭深鎖,“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季修齡似是有些懼怕,動了動嘴唇,抬起頭來弱弱看了左丘靈一眼,後者似乎根本沒感覺到他的視線,低垂的頭不曾抬起來半分。


    季修齡視線一轉,看向一旁坐著的葉染衣。


    葉染衣無奈地抿了抿唇,“有什麽你就大膽的說,這裏是金殿,沒有人敢動你分毫,誰要是敢,至少本郡主第一個不放過他!”


    得到了小郡主的保證,季修齡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回稟皇上,罪民前些日子被人綁架了。”


    梁帝老眼一縮,“竟還有這種事?”


    左丘靈眼皮跳了跳。


    “是。”季修齡供認不諱,“綁架罪民的不是別人,正是安王和安王妃。”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安王做事向來嚴謹,怎可能會做出綁架別人的事來?莫不是這其中有內幕?


    無論什麽時代,人們對於八卦總是熱衷的。


    是以,眾臣伸長了脖子等著安王做出反應。


    安王死咬著牙,瞪向季修齡,“好你個大膽狂徒,竟敢汙蔑本王!”


    “是不是汙蔑,安王殿下心中清楚。”季修齡冷笑一聲,“若不是因為你們綁架了我,靈兒怎麽可能會……”


    話到這裏,終止了聲音,他似乎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季公子,說話之前可得考慮清楚了。”左丘靈眼神冷下來,“我一個姑娘家,若是平白被你一言汙蔑了清白,你讓我以後還如何麵對世人,誰還敢娶我?”


    季修齡顫著唇瓣,眼眸中有晶瑩滾動,看了左丘靈半晌,終是緩緩閉上眼,強行扭轉頭一言不發。


    “安王為何要綁架你?”葉天鈺追問。


    這一次,季修齡明顯猶豫了,斟酌好久都沒有出聲。


    葉染衣急了,對著他大吼,“季公子,你莫不是忘了後背那些傷是怎麽來的,再有,如若不是本郡主,你以為自己還能活著回來?今日既然有機會讓你伸冤,你隻管實話實說便是,否則過了這個村可沒那個店,這世上的好運氣不可能隻光顧你一個人的。”


    頓了頓,又補充,“遇到本郡主,算你運氣好。”


    季修齡身子狠狠僵了僵。


    葉天鈺也附和道:“既然有冤,季公子隻管說便是,皇爺爺在這裏,他會為你沉冤昭雪的。”


    季修齡輕輕抬眸,卻感覺到旁邊左丘靈向他投來哀戚的眼神。


    曾幾何時,他曾在月老廟發誓說要一輩子守護她。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愛到無可自拔的地步。


    她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麽忍心傷害?


    想到這裏,季修齡原本想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百裏長歌見狀,心思一動,隨即朗聲道:“我看左丘三小姐麵色疲倦,神色懨懨,有嘔吐過的跡象,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這話說得隱晦,但眾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在懷疑左丘靈恐有身孕。


    季修齡豁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那一晚的抵死纏綿,再想到轉眼之間她就要嫁給別人為妻,突然狠狠咬牙,道:“玷汙了三小姐的那個人並不是裴世子,而是罪民。”


    聞言,百官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接收這個消息。


    丞相險些吐血。


    “哦?”葉天鈺挑眉,“那左丘三小姐為什麽會和裴世子一同出現在安王府的廂房裏?”


    “安王府”三個字尤其說得重,仿若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安王的心髒,他滿臉驚慌,明明已經將季修齡隱藏得極好,他想不明白葉染衣是怎麽找到這個人的。


    “那是因為……”季修齡放低了聲音,“那是因為我和靈兒的事情被安王發現了,所以他當即把我抓起來威脅靈兒,倘若靈兒不答應就讓我生不如死。”


    說罷,他指著身上那些溝壑縱橫的傷口,字字泣血,“這些傷,都是安王府的人烙印上去的,為了靈兒,我承受這些都無所謂,卻全然沒想到等我回來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她要嫁人的消息,我……”


    說到這裏,季修齡泣不成聲。


    左丘靈在他說出實情的那一瞬早已經麵色煞白,尤其是看到季修齡身上的那些傷,每一道都好像利刃在翻割著她的心髒。


    終於繃不住落下淚,左丘靈掙脫了葉染衣部下的束縛,提著裙擺跑過去緊緊抱著季修齡,“季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才會害得你受了這麽多苦。”


    季修齡抬起頭,用布滿猙獰傷口的手輕輕拂去左丘靈眼角的淚珠,哽咽道:“靈兒別哭,隻要你能好好的,我受再多苦都無所謂。”


    左丘靈哭得更狠,一個勁兒地搖頭。


    故事到了這裏,已經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眾人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件事是安王為了陷害裴燼而使出的計謀。


    梁帝看向安王的目光除了滔天怒意之外還有無盡失望。


    戶部本就是安王的部下,如今戶部尚書的兒子和安王黨的丞相府三小姐做出這種事,而安王竟然將計就計利用這件事陷害依舊是安王黨的廣陵侯府世子。


    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便是這個意思。


    不少人對安王露出哀婉的神情。


    葉天鈺心中好笑,四皇叔做事向來幹脆而決絕,跟他鬥了這麽些年,卻萬萬沒想到他會栽在這種事上。


    安王臉色鐵青,趕緊跪在地上,“父皇,你聽兒臣解釋……”


    “解釋什麽?”梁帝厲喝:“身為親王做出此等卑鄙齷齪的事,你可有身為皇子的自覺?”


    “不是這樣的。”安王連連搖頭,“父皇,你相信我。”隨即目光從葉染衣、百裏長歌、葉痕和葉天鈺麵上掃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聯合起來陷害我。”


    “安王說話好生奇怪。”百裏長歌冷笑,“本王妃大清早被人敲響朝鼓狀告十年前與裴世子做了苟且之事,皇上大怒,這不是派了北衙禁軍要將我緝拿麽?從進殿開始,我就陪著王爺一直站在這裏,你是看到我有三頭六臂還是長了翅膀,亦或者我有分身術能在同一時間做出這麽多事?”


    “你!”安王一時語塞,但依舊不甘心地瞪著她,“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和晉王早就計劃籌謀好的?”


    “安王可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葉痕翹起唇角,“本王從國喪期間就一直在籌備大婚,這件事,父皇可以作證,難道你認為你會比我的女人還重要,重要到我放下大婚來籌劃這一切陷害你?”


    安王被堵了個啞口無言,再次看向梁帝,“父皇,你別聽他們信口雌黃,兒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說完,這才猛然想起了什麽,他跪爬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安王妃旁邊,“你不會說話,可你還會寫字,你快告訴父皇我是被冤枉的。”


    安王妃無力地掀開眼簾,冷冷看著這個半個時辰前才將她休了的男人,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咬破手指,緩緩在地上寫了四個字。


    安王一見,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上。


    眾人伸長了脖子一看,地上殷紅色的四個字儼然是:安王必死。


    安王必死,這就說明安王妃已經承認了一切。


    “你個賤人,你撒謊!”安王瘋了一般掐住裴月霞的脖子,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


    “皇爺爺,既然裴月霞都已經承認了,那麽四皇叔……”葉天鈺剛想開口,突然見到葉痕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他立即住了嘴。


    梁帝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疲憊地擺擺手,“傳朕旨意,即日起,安王貶為庶人,闔府上下發配北疆,若無聖旨,永世不得回京!”


    梁帝聲音落下,安王麵上已是一片死灰之氣,他頹然地癱坐在地上,不過片刻就被禦林軍押了下去。


    僅僅一個早上的功夫,安王堂堂一個親王瞬間被貶為庶人,可見梁帝對其徹底寒了心。


    百官心中大駭。


    安王黨更是戰戰兢兢。


    今日的事,牽連到了安王黨的廣陵侯府、丞相府和戶部尚書府,所以安王被廢的時候,誰也不敢開口求情,唯恐皇上龍顏大怒連他們也降罪。


    安王和安王妃被拖下去以後,梁帝的目光看向季修齡,再度開口,“戶部尚書教子無方,以至於釀成大錯,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丞相額頭上冒著冷汗。


    葉天鈺看出了他的慌亂,立即開口道:“皇爺爺,左丘家三代卿相,世代忠君,這件事三小姐也純屬受害者,就不要懲罰了吧!”


    這句話,看似在為丞相求情,實則以退為進,倘若梁帝真如他所說不追究,反倒是偏袒了丞相,做出昏庸的裁決。


    懶懶瞟了葉天鈺一眼,梁帝冷眼看向丞相,“丞相教女無方,停職半年以觀後效。”


    “多謝陛下。”丞相趕緊跪地謝恩,雖然逃過了一死,但停職半年是個什麽概念他清楚得很。


    皇上服食丹藥已久,身子每況愈下,半年後這江山的大權在誰手中還不一定,倘若到那個時候皇太孫繼位,那麽左丘家很可能就此終止繁華。


    畢竟自己輔佐了安王這麽長時間,皇太孫怎麽可能放過自己?


    揮手退下百官,又讓人將裴燼、季修齡和左丘靈帶了下去,梁帝疲憊地揉著額頭。


    葉天鈺眸光幽幽流轉,不斷在百裏若嵐身上盤旋。


    百裏若嵐被他看得心裏發怵,勉強穩住瑟縮的身子,她悻悻抬頭,“陛下……”


    葉天鈺冷笑,“怎麽,郡主到了現在還不承認自己和安王妃勾結要構陷晉王妃嗎?”


    “我……”百裏若嵐一噎。


    “天鈺,構陷親王妃是什麽罪來著?”梁帝扶著額頭,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回稟皇爺爺。”葉天鈺唇角微勾,“扭曲事實,作偽證構陷親王妃,按照大梁律,當處以極刑,但因為郡主是皇爺爺親封的淑慎性成的女子,所以極刑未免殘酷了些,那樣會讓世人覺得皇爺爺不近人情。”


    這句話,聽得梁帝麵色緩和了大半,他稍稍偏頭,睨著葉天鈺,“那你以為當如何?”


    葉天鈺答:“孫兒聽聞刑部最近添加了一種刑罰,相比較於淩遲和五馬分屍,比較仁義。”


    “哦?”梁帝挑眉。


    葉天鈺看著百裏若嵐,眸光逐漸染上複仇的快意,“郡主方才說她曾經親眼見到皇嬸和裴世子做了苟且之事,還親眼見到皇嬸殺了裴鳶姑娘,既然是雙眼犯的錯,那麽懲罰的也應該是雙眼。”


    “你是想挖了她的眼睛?”梁帝問。


    百裏若嵐身子一抖,全身汗毛豎起。


    “挖了眼睛豈不是死無全屍?”葉天鈺惋惜道:“那樣也太殘忍了。孫兒聽說刑部那種新刑法是將油倒在鍋裏燒滾了,然後用勺子盛了直接倒在兩隻眼睛裏。”


    這還叫仁義,這還叫不殘忍?


    梁帝嘴角狠狠抽搐了一番。


    百裏長歌全身瑟縮了一下,往活人眼睛裏倒滾油,這種殘酷的懲罰也隻有葉天鈺這個內心陰暗的人想得出來。


    葉痕感覺到了她一瞬間的變化,伸手輕輕拍她的肩膀。


    百裏若嵐顯然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懲罰,嚇得不輕,雙手撐著身子往後退,突然之間目光一狠,狠狠盯著葉天鈺,“不,皇太孫,你不能殺我,我已經懷了你的骨肉。”


    梁帝眼皮狠狠一跳。


    葉天鈺瞬間陰沉下臉來。


    不等眾人開口,百裏若嵐轉而望向百裏長歌,“晉王妃醫術高明,你可以讓她為我把脈,倘若有半句虛言,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葉天鈺的眸光掠向百裏長歌。


    百裏長歌一臉無奈,心中直歎她還是低估了百裏若嵐這個女人不要臉的程度,都到了這種地步,百裏若嵐竟然還想要從她這裏獲救。


    “皇爺爺,你別聽這個賤婦胡說!”葉天鈺趕緊解釋,“我跟她之間其實……”


    “那便讓晉王妃給她把把脈又如何?”梁帝瞥他一眼。


    葉天鈺閉了嘴。


    沈千碧讓周圍的北衙禁軍收了長劍。


    百裏長歌緩緩走到百裏若嵐身邊蹲下,眼角掠出嘲諷,低聲問:“你又想耍什麽花樣?”


    “大姐,救救我。”百裏若嵐語不成聲,“我不想死,我知道錯了,隻要你能保下我,今後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你以為我會信?”百裏長歌一邊說著,一邊做出給百裏若嵐把脈的樣子。


    百裏若嵐至今沒和葉天鈺發生過任何關係,自然也不會有孩子,為她把脈隻不過好給梁帝一個交代而已。


    把完脈,百裏長歌想站起身離開,卻被百裏若嵐揪住衣角不讓她站起來,“大姐,你和晉王早就在百草穀成了婚,然而方才晉王卻在皇上麵前撒謊說你是處子,你也不想晉王被扣上欺君的罪名吧!”


    “所以?”百裏長歌挑眉。


    百裏若嵐放出狠話,“晉王世子究竟是不是你親生,滴血驗親一試便知。”


    “嗬——”百裏長歌低笑,“滴血驗親麽?”她可以讓這裏所有人的血液都能與嘟嘟的血液融在一起。


    百裏若嵐這個蠢女人,竟然相信滴血驗親!


    不過當初百裏若嵐妄圖用火燒死嘟嘟的時候她就說過要讓她生不如死。


    今日既然百裏若嵐不甘心被油炸眼珠,還想再作一點,那麽她一點也不介意幫她一把。


    站起身,百裏長歌恭恭敬敬對著梁帝道:“回稟陛下,郡主確實懷有身孕。”


    葉天鈺瞳眸驟縮,幾乎是不敢置信地頓住了呼吸,麵上全是傷痛。


    他想不到,想不到今日自己這麽幫她,她卻在最後關頭陰了自己一把。


    葉痕也微微皺了眉。


    梁帝站起身,冷哼:“既然是你的女人,你自己看著辦!”


    話完叫上薛章,狠狠甩袖出了太極殿。


    北衙禁軍也在梁帝出去以後迅速撤退了。


    整個大殿內隻剩下百裏長歌、百裏若嵐、葉痕和葉天鈺四個人。


    “離落,把這個賤人帶去東宮密室關著!”沉著臉吩咐完離落,葉天鈺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百裏長歌,“你捫心自問,我今日可有半分對不起你?”


    “天鈺,你也許誤會長歌了。”葉痕走上前,擋在百裏長歌身前以防止葉天鈺傷害她。


    “誤會?”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葉天鈺自嘲一笑,目光再度轉回百裏長歌身上,“我跟那個賤人沒有發生過任何關係,那賤人也沒有懷孕,而你卻在皇爺爺麵前謊稱她懷孕了,不是害我是什麽?”


    百裏長歌一時無話。


    葉痕道:“你冷靜一點,方才父皇的話你還沒有反應過來嗎?”


    “什麽話?”


    葉痕默了默,繼續道:“父皇詢問你的意見如何處置百裏若嵐,實際上他在那個時候已經猶豫了,因為百裏若嵐是他親自冊封的郡主,也是他親自賜給你的準皇太孫側妃,然而今日這件事卻處處昭示著百裏若嵐這個女人心思陰毒,與當初冊封時所說的賢良淑德天差地別,倘若父皇今日就按照汙蔑晉王妃的罪名將她賜死,那父皇就是打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所以實際上他並不希望百裏若嵐就這麽死了。”


    葉天鈺聞言,恍然大悟,隨後看向百裏長歌,“所以你才會將計就計告訴皇爺爺百裏若嵐懷孕了?”


    百裏長歌點點頭,“既然梁帝不希望她以汙蔑親王妃這樣不堪的罪名而死,那麽我們可以想個別的辦法弄死她。”


    “可是……”葉天鈺猶豫一瞬,“沒有皇爺爺的命令,誰敢輕易將她殺了?”


    “你。”百裏長歌指著他。


    葉天鈺一愣,“開什麽玩笑,我若是公然殺死百裏若嵐,那麽明天重華殿就該換主人了。”


    “我沒開玩笑。”百裏長歌眼眸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確隻有你能名正言順殺死她,而且皇上也不會怪罪於你。可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犧牲了。”


    葉天鈺一時好奇,“什麽方法?”


    百裏長歌笑開,“這麽說你是願意犧牲了?”


    葉天鈺沒說話,現在的他恨不得手撕了百裏若嵐那個賤婦。


    “待會兒我回府以後,會差人送一樣東西來東宮,今天晚上就要看你的表現了。”百裏長歌見他猶疑,寬慰道:“別擔心,我這個辦法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百裏若嵐的死因一定會給你們大梁創造曆史上的奇跡。”


    在葉天鈺半信半疑的目光注視下,百裏長歌挽著葉痕的胳膊緩緩走出太極殿。


    “皇兄,長歌,發生了什麽事?”


    葉輕默顯然在外麵等候已久,她一手拉著嘟嘟,腳步不停往葉痕他們這邊走來。


    “今日的事有些複雜。”百裏長歌從她手裏接過嘟嘟,“等有時間,我一定與你細細說來。”


    葉輕默見他們二人不願多說,索性不再追問,將嘟嘟交給百裏長歌以後就回了宮。


    “兒子,你在公主那裏做什麽?”百裏長歌好笑地看著嘟嘟惺忪的睡眼。


    “睡覺。”嘟嘟不悅地嘟著小嘴。


    “你昨晚沒睡覺嗎?”百裏長歌問。


    “睡不著。”嘟嘟沒好氣地回答。


    “因為高陽小姐的事?”百裏長歌轉了轉眼珠子,“說不定如今高太尉已經帶著高陽小姐站在我們家門口了呢!”


    嘟嘟腦袋往她懷裏蹭,“麻麻,我不要見到那個女人。”


    無奈地與葉痕對視一眼,百裏長歌長歎:“好好好,你不願見到她,那我們就不見。”


    ==


    馬車回到晉王府的時候,門口果然已經停了一輛馬車,從車輪上的標誌看來,的確是太尉府的沒錯。


    百裏長歌當先下車,看到太尉府馬車時眼角一抽,有些為難地往裏麵看了葉痕一眼。


    隻一眼,葉痕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對嘟嘟道:“兒子,爹爹帶你去安國公府找你安叔叔玩好不好?”


    嘟嘟聞言,小小的眉頭皺起,眼珠子在這二人身上轉了轉,忽然道:“你們休想忽悠我,是不是高陽那個霸道女人來了?”


    百裏長歌扶額,這娃為嘛沒遺傳她和葉痕的情商,智商卻遺傳了十成?


    “嘟嘟,成天隻會躲我,你還是不是男人!”


    百裏長歌正在鬱悶,忽聽得外麵傳來一個稚嫩的女孩子聲音,她回頭,就見到太尉府馬車裏已經走下一個小女孩,約摸五歲左右,長得精巧玲瓏,從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唇,無一處不精致,此時正叉著腰橫眉豎目瞪著晉王府馬車。


    百裏長歌黑了臉,難怪嘟嘟要躲。


    這女娃兒,著實彪悍了些。


    不過……這種性情比那些隻會裝柔弱的白蓮婊真實爽快多了。


    馬車裏的嘟嘟一聽就怒了,“小羊羔,爺的乳名也是你能亂喊的?”


    “我就喊了怎麽著!”高陽不服氣,哼道:“嘟嘟嘟嘟嘟嘟,我不僅要喊你,我還要罵你!”


    嘟嘟一把掀開簾子,死死瞪著高陽,“你有種罵一個試試!”


    “嘟嘟你不是男人,你說,你為何要當著我的麵把另外一隻蚱蜢踩扁了?”高陽緊緊皺著眉頭,全然把百裏長歌當成空氣。


    “那是小爺的東西,踩扁它,我樂意,我高興。”嘟嘟哼哼兩聲。


    “你!”高陽氣得臉色發青,“你可知你當時站的地方是哪裏?”


    “別以為小爺不識字,不就是姻緣樹嗎?”嘟嘟抱著雙臂,一副“你不服就來咬我”的欠扁樣子。


    高陽咬牙切齒,“既然認識這三個字,那你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關小爺屁事!”嘟嘟翹了翹鼻子。


    “你你你……”高陽指著他的手指都在發抖,狠狠轉身朝著太尉府馬車走去,重重一聲對裏麵的人道:“爺爺,我才不要和這個無賴道歉,我們走!”


    “陽陽不得無禮。”從高陽下來以後就一直沉寂的太尉府馬車,終於傳出一個柔和慈祥的聲音,簾子掀開,上麵的人走了下來。


    百裏長歌定睛一看,慈眉善目,麵上時時帶笑,此人正是太尉高武。


    他下了馬車以後恭恭敬敬給百裏長歌行禮。


    百裏長歌趕緊上前扶起他,“太尉使不得,您這般年紀給我們行禮,小輩會折壽的。”


    “這是禮數,是應有的規矩。”高太尉慢吞吞說著,含笑的目光看向自家孫女,語帶歉意,“王妃和王爺大婚那日,聽聞高陽在城隍廟得罪了小世子,老夫今日特地帶了她上門道歉。”


    “爺爺!”高陽怒氣衝衝打斷他的話,“我才沒有得罪他,明明是他先得罪了我。”


    “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高太尉微微皺眉,“在家的時候不是說好了要來給小世子道歉的嗎?怎麽現在又耍小孩子脾氣了?”


    “人家本來就是小孩子。”高陽委屈地扁扁嘴。


    “小世子比你小了兩歲,你這個做姐姐的應該讓著他。”高太尉蹙眉提醒。


    “我才不是他姐姐!”高陽不滿地瞪著高太尉,“你要當你去當!”


    “小爺要有你這麽個姐姐,我指定要將你塞回娘胎回爐重造。”嘟嘟不屑地撇撇嘴。


    “你小子,怎麽說話呢!”葉痕看著嘟嘟,聲音冷下來,“快下車給高陽小姐道歉。”


    “我不!”嘟嘟將小臉撇向一邊,“憑什麽要我給她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麽。”


    “你是男人。”葉痕眉頭深鎖,“男人給女人道歉不是示弱,而是一種心胸和寬容,你若是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跟高陽小姐鬧了別扭,別說我看扁你,便是你娘親都會覺得你小肚雞腸。”


    “你爹爹說得對。”百裏長歌讚同地點點頭,“嘟嘟,你趕緊下來,要麽給高陽小姐道歉,要麽握手言和,你選一種。”


    嘟嘟一向最怕百裏長歌,此時聽到兩種選擇,他猶豫了一瞬,隨即不甘心地下了馬車,神色懨懨走到高陽麵前,“你自己說,要小爺給你道歉還是握手言和?”


    “鬼才稀罕你道歉!”高陽低嗤一聲,忿忿往馬車上走去。


    嘟嘟趁勢拉著她的衣角,礙於爹娘在場不好發作,隻得壓低了聲音,“你這女人怎麽如此不講理,我都說了道歉還是握手言和你選一種,小爺肯定二話不說言出必行。你做什麽不理我就走?”


    “我到寧願不認識你。”高陽甩開他,沒好氣地對著高太尉大喊:“爺爺,你要是再不上來,我就讓馬夫載著我先走了。”


    “喂喂喂,有你這麽沒禮貌的人嗎?”嘟嘟蹙眉看著被簾子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誰沒禮貌?”高陽不掀簾,微怒的聲音從裏麵響起,“本小姐有名有姓,不叫‘喂’!”


    餘光瞥見百裏長歌已經全黑了的臉,嘟嘟語氣軟下來,“陽陽祖宗,陽陽老佛爺,我錯了,您就發發善心,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小的吧!”


    高陽冷哼一聲,並不打算鬆口。


    嘟嘟懨懨靠在馬車外壁上,“哎喲喂,陽陽仙子,您就看在小的還沒吃飯快要餓死了還來給您道歉的份上原諒我啦!”


    聽聞嘟嘟到現在還沒吃飯,高陽神色一緊,咬牙片刻,終是鬆了口,“那好,我給你兩天的時間編製出一百對蚱蜢送到太尉府來,否則我就永遠不原諒你。”


    嘟嘟白眼一翻,險些躺在地上裝死。


    得見這倆祖宗和解了,百裏長歌憋住笑意,轉而望向高武,“高太尉和陽陽小姐還沒用飯的吧!還請府裏坐,我們也是剛從皇宮回來呢!”


    “多謝王妃。”高陽的聲音自馬車裏傳出,與方才的囂張判若兩人,端莊柔和,“今天是娘親的祭日,爹爹還在府裏等著我回去上香呢!”


    她這一說,百裏長歌才想起來高陽自小就沒娘,全靠她爹爹高世博和高太尉一手拉扯大的,為了這個女兒,高世博這麽多年竟然沒有續弦納妾,似乎也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心思。


    百裏長歌看得出來,高陽這孩子對嘟嘟動了心思,今日是她娘親的祭日,如若換成一般女子,早就哭成了淚人,哪裏還會乖乖跟著爺爺來道歉。


    而她既然來了,必然也是想從嘟嘟這裏找到些許安慰的吧?


    百裏長歌看了一眼自家那情商為負數的兒子,心中有些不忍,溫聲道:“高陽小姐,沒關係的,如今天色還早,你不妨下來與我們一起用飯,待會兒我讓侍衛帶著嘟嘟去你府上,這樣的話,你就可以看著他編織蚱蜢了,保證一隻也不給你落下。”


    嘟嘟一聽,嘴角猛抽。


    高陽神色一動,但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嘟嘟的挽留聲,心中哀歎一聲,她再次婉拒,“謝謝王妃,隻不過天色已晚,我不想讓爹爹等太久,免得他擔憂。”


    百裏長歌笑問:“那我讓人去你們府上通知一聲就說你在這裏用膳了行不?”


    話完,她一個勁兒地給嘟嘟遞眼色。


    “麻麻。你眼抽了?”嘟嘟無精打采地走回來,對她的暗示視而不見。


    “誒我說你這小子。”百裏長歌抿唇看著他,“平日裏不是挺聰明的嗎?今日怎麽跟個傻蛋一樣!”


    嘟嘟不滿地盯著百裏長歌,隨即瞟了一眼已經下了馬車的葉痕,“那還不是你們生的,要是不喜歡,就把我塞回去重新造唄!”


    “笑什麽,你還不過來管管兒子?”百裏長歌沒好氣瞪了葉痕一眼。


    高太尉也在聽聞嘟嘟那番話以後爽朗大笑,“不愧是晉王殿下的兒子,小小年紀說話竟這般風趣幽默。”


    “這小子今日有些不對勁,太尉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百裏長歌尷尬地賠笑。


    高太尉捋了捋胡須,“小孩子就該活得這般恣意,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心鬥角工於心計可不好。”


    “麻麻,我餓了。”嘟嘟全然不管大人們的對話,緊緊揪著百裏長歌的衣袖。


    百裏長歌斜他一眼。


    “嘟嘟,你跟我過來。”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戲的葉痕衝他招招手。


    嘟嘟極不情願地走過去。


    葉痕將他拉出好遠才問:“你實話告訴爹爹,是不是很討厭高陽小姐?”


    “嗯……”嘟嘟委屈地點點頭。


    “你討厭她什麽?”葉痕又問。


    嘟嘟搖搖頭,表示說不上來。


    葉痕想了想,問:“你是不是覺得她身為女孩子,卻沒有女孩子的自覺,更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安靜,尤其是搶了你的東西還要你親自去她府上取,讓你丟了麵子?”


    “嗯……”嘟嘟又點點頭。


    “那除了討厭就沒有別的了?”葉痕眨眨眼。


    “沒有。”嘟嘟突然之間咬牙切齒,“我隻要一想到她仗著比我大兩歲隨意欺負我,我就恨不得暴打她一頓。”


    葉痕好笑,“那麽,倘若高陽小姐心甘情願讓你打,你可下得去手?”


    這個問題,難住了嘟嘟,他撓撓頭,不知怎麽回答。


    “兒子,你知道嗎?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做同一個夢。”


    嘟嘟眨眨眼,表示對自家爹的八卦有興趣。


    葉痕繼續道:“我每天做夢都想殺了你娘親。”


    “爹爹你在開玩笑?”嘟嘟伸長了脖子,想著這句話要是讓麻麻聽見,爹爹晚上估計是睡書房的命。


    “真的。”葉痕肯定道:“那個時候,你娘親比高陽小姐還要霸道。”


    嘟嘟不敢置信地“哦”了一聲。


    葉痕又跟他說了一番話。


    盞茶的功夫過後,嘟嘟返回來,對著馬車上的高陽道:“小羊羔,去我家吃飯唄!”


    ------題外話------


    唔,貌似還是木有寫到虐渣,嗷,明天繼續哈,保證死得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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