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保重!


    看著已經隻剩下模糊黑影的晉王府馬車,百裏長歌皺了皺眉,她很肯定自己沒有看錯,剛才葉痕的唇語說的的確是“保重”兩個字。


    難道他已經知道葉天鈺送她手鏈?


    可即便知道了那又如何,葉天鈺說過,手鏈背後的秘密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她是第二個人。


    然而葉痕在不知道手鏈秘密的情況下說出了“保重”二字,就值得細細深究了。


    或者說,這根手鏈背後的秘密值得研究。


    煩悶地甩甩頭,百裏長歌上了馬車。


    回到武定侯府,已經過了午時,門房的齊大叔一聽見聲音,立即出來將馬兒卸下來拉去喂草。


    從前院廳堂開始一直到內院,真如早上林婆子所說打掃得一塵不染,丫頭婆子小廝們進進出出,見到她都齊齊行禮,恭恭敬敬喊一聲“皇長孫妃”。


    雖然不喜這個稱呼,百裏長歌還是得笑臉相迎。


    “長孫妃,侯爺領著奴仆們過來了。”身後秋憐出聲提醒。


    百裏長歌抬頭,就見百裏敬一身朝服,端肅嚴謹走在前麵,身後跟著李香蘭,二夫人尤氏,百裏珊,二老爺百裏勳和三夫人文氏以及一眾奴仆,五尺之外,所有人停下腳步,一拂衣擺,垂首下跪。


    “見過皇長孫妃——”聲音整齊洪亮,響徹整個侯府。


    “都起來吧!”百裏長歌皺眉,這樣大的陣仗她自然不喜,眼風一掃百裏敬身後,幸好傅卿雲不在其列,她不耐地擺擺手,“都散了吧,還沒大婚就擺這麽大架勢做什麽?”


    所有人聞言,謝了恩這才緩緩起身各自忙去了。


    “秋憐,以後你就跟在大小姐身邊伺候吧!”百裏敬走過來道。


    “是。”秋憐安靜回答。


    “長歌,以後你有什麽事隻管找她。”百裏敬對著她道:“秋憐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丫頭,聰明伶俐,話不多,你若是覺得還不夠,隻管吩咐下去,讓福叔再給你挑幾個精明幹練的丫頭。”


    “多謝侯爺。”百裏長歌輕輕頷首,她早就習慣一個人了,如今有了秋憐這麽個得力的助手,自然如虎添翼,其他的丫頭來了也是湊人數。她雖然這樣想,可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麵駁了百裏敬的麵子,隻得含笑點頭。


    百裏敬見她這般溫順的反應,心中很是欣慰。


    “大小姐,請把長孫殿下的庚帖交給我。”眾人散後,秋憐向百裏長歌伸出手。


    按照禮數,葉天鈺的庚帖當放在灶君神像下壓於淨杯底,若是三日內侯府沒有異常之事發生,而她自己的庚帖經由欽天監測算後二人合婚,那麽這樁婚姻便真正定下來了。


    伸手往懷裏一掏,百裏長歌動作有些猶豫。


    六禮已經過半,她到底要如何讓這樁婚約泡湯?


    將庚帖交給秋憐,百裏長歌往扶風閣走去。


    “大小姐,侯爺吩咐了,扶風閣還在修葺,讓您先去隔壁的獨芳居歇息一晚,等扶風閣修好了再搬回來。”有丫頭在一邊小心提醒。


    百裏長歌身子一頓,“卿雲表哥現在何處?”


    “夫子還在給他上課。”丫頭想了想,道:“大小姐若是想要前去,奴婢這就去通報。”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百裏長歌擺擺手,轉身往傅卿雲的院子走去,半途見一身黃衣的百裏珊臉上蒙了麵紗,帶著靈春在花園裏采摘花瓣。


    靈春昨夜與廚房打下手的吳婆子在扶風閣打理花草到半夜,明顯沒睡夠,此刻看起來神色懨懨,眼瞼下兩片菜色。


    見到百裏長歌走過來,她全身一震,立即福身行禮,百裏珊聞言,采花動作一僵,艱難地咬了咬下唇,低著頭轉過身來,“見過大姐。”


    “三妹妹這是玩的哪一出?”百裏長歌指了指她麵上的白紗。


    “我……受了風寒。”百裏珊唯唯諾諾,語氣較之昨日少了八分氣勢。


    “受了風寒當是不能見風,怎麽到了你這裏連人都不能見了?”百裏長歌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外院來往賓客多,侯爺曾定下規矩,未出閣的女兒不能拋頭露麵。”再度咬了咬唇,百裏珊頭垂得更低。


    “那我就不打擾了。”挑了挑眉,百裏長歌含笑走開,百裏珊昨日出現在大門邊時滿臉塗抹了濃厚的脂粉,卻還是蓋不住她臉上的痘痘,當時若不是嘟嘟執意要下來撒尿,她還沒發覺,而現在,百裏珊蒙了麵紗帶著大丫鬟在這裏采花瓣,想必就是為了祛除臉上的那幾顆痘。


    “靈春,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百裏長歌走後,百裏珊伸手摸了摸被麵紗蓋住的臉頰,神情淒艾。


    “應該……沒有吧!”險些站在花圃裏睡著的靈春陡然一個激靈,寬慰道:“三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常聽老人們說,將花瓣碾碎磨成汁加上蜂蜜塗在臉上就能消了這痘診。”


    “你最好別騙我。”百裏珊警告道:“若不是因為長在臉上見不得人,本小姐才不會用你這破方法。”


    “奴婢不會說謊的。”靈春連連搖頭。


    ==


    “今日學得怎麽樣?”進了院子,百裏長歌直接去了傅卿雲的房間,夫子已經走了,他還在抱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聽到百裏長歌的聲音,連忙轉過頭來,輕笑道:“今日真是受益良多呢!”


    突然想到了一事,傅卿雲收了笑容問道:“長歌,我聽說你進宮了。”


    “嗯。”她點頭,“皇後娘娘的懿旨,不得不遵從。”


    “那麽……你可是見到長孫殿下了?”傅卿雲又問。


    “見到了。”


    “他是不是真如傳言那般病得很嚴重?”傅卿雲有些擔憂。


    “看樣子的確是。”百裏長歌回憶了一下,道:“我今日本想替他把脈來著,誰知被他靈巧地避開了,似乎有意不讓我知道他的病況。”


    “興許他是不想讓你擔憂。”傅卿雲眸光有些黯然,又問:“長孫殿下給你的信物是什麽?”


    百裏長歌沉吟了一瞬,她雖然與傅卿雲無話不談,可手鏈的事畢竟是葉天鈺的秘密,說出來或許不太好。


    這樣一想,她眸光動了動,轉個話題問他:“十年前我離府以後,你可聽說過一樁事?”


    “什麽事?”


    “就是長孫殿下染上寒疾那一年。”捏了捏掌心,百裏長歌有些不確定地道:“聽說有個雲遊僧人交給他一串手鏈,說是保命用的。”


    “略有耳聞。”傅卿雲皺了皺眉,“長歌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莫不是……”


    “嗯。”知曉他已經反應過來,百裏長歌點了點頭,又低聲道:“這件事情你萬萬不能跟別人說,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想嫁給葉天鈺,今日跟隨納采使進宮也隻是順承皇後娘娘的懿旨而已,此後的時間,我會想辦法阻止這場婚事進行,所以,信物的事我沒打算公諸於眾。”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傅卿雲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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