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第六天,暴雨,停訓。


    連續四天的高強度訓練,少進食,洗冷水,淋雨。


    是朕跪了。


    他迷迷糊糊地睡到次日中午,覺得口幹,這才醒來。


    113背陰,又是一樓,這種雨天就像個陰暗潮濕的石洞。冷,是朕打了機靈。


    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肌肉裏過量的乳酸讓他每走一步都要皺眉。


    是朕平時就是一副懶散又安靜的樣子,所以他的不適並沒有引起小槑的注意。而甄羽又不在宿舍。


    是朕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打算去吃飯。沒傘,扣上外套的帽子就出去了。


    外麵的雨不算大也不算小,冷就是了。


    是朕低頭走著,直到他感覺有把傘罩住了他。


    “是朕!”甄羽叫他,“一起吃飯嗎?”


    是朕從起床開始還沒說過話,嗓子緊的很,“...恩。”


    “吃什麽?”


    “我想...”他聲音嘶啞,“咳,打包回去吃。”


    這時,甄羽突然拉住了他,“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說著甄羽伸手摸上了是朕的額頭。


    兩個人恰好站在西街門口,人群進進出出,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是朕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眼前一黑,低血糖了。


    他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身前的鐵門。突然前傾的是朕也讓他身前的甄羽不得不後退,後背貼到了鐵門上。


    “哦!快看。”一個路過的女生拉著自己的室友,“壁咚壁咚。”


    “噓...別讓他們聽見。”


    甄羽倒是沒想那麽多,他焦急地看向是朕,“你沒事兒吧?”


    是朕抓著欄杆緩了三四秒,總算又恢複了意識,“沒事,低血糖了。”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我自己...”


    “一會兒你吃什麽我帶給你。”


    “......”


    “快點,走吧,這路麵都是泥,萬一再像剛才那樣,你想躺在泥窩裏嗎?”


    甄羽雖然總是一副文靜的樣子,這種時候還挺強硬,愣是把是朕拽出一個趔趄。


    渾身的乏力與酸痛一股腦頂在是朕胸口,甄羽扶住他胳膊的手讓是朕找到了重心的支點。


    “謝謝...”


    雨大了一些,士涼撐著傘,與他們擦肩而過。沒人看清少年隱藏在傘下的表情。


    其實他在笑。


    吃飯,服藥,睡覺。


    雨下了兩天,是朕就睡了兩天。


    第二天中午,是朕仰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甄羽答應幫他帶飯,可是怎麽過了一個小時都沒回來?


    他放下手機,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手機亮了。


    短信裏顯示著一個地點,鬧市區中心公園,發件人的尾號是5213.


    士涼,是朕心裏一沉。趕緊回撥了電話,沒通。這讓他不安,隻得翻身下床,打車前往中心公園。


    雨還在下。


    中心公園有座假山,假山之上有一個小倉房,廢棄很多年了。


    是朕按照手機的定位,在那裏找到了甄羽。


    他解開甄羽身上的繩子,又在他身上檢查是否裝有炸彈。炸彈倒是沒有,但有一把槍。


    “你沒受傷吧?”他問。


    甄羽搖頭。


    “誰抓你來的?”他明知故問。


    甄羽點頭,“士冥。”


    是朕聞聲皺眉,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快點走吧,離開這裏!”是朕拉起甄羽向門外走,可他剛站起來,突然就幹嘔起來。


    是朕捂著臉跪在地上,他什麽也吐不出,但是鋪天蓋地的眩暈把他的意識擰成一團。


    甄羽很擔憂,急切地詢問,“你還好吧?”


    是朕揮開甄羽的手,恐懼感攀上了他的心頭,“離我遠點!”


    “可是!”


    “走啊!”


    是朕的苦笑藏在掌心下,他第一次見識到虛無的能力,也了解了toki的狠辣。帝神和虛無是相克的,對於此時失去神格的他來說,虛無完全可以做到動搖他的靈魂。


    士涼想讓是朕殺了甄羽。


    毫不知情的甄羽不想丟下是朕,“我扶你,一起走!”


    “我不是說了你自己走!滾啊!”是朕抓狂了,“快點..不然我會殺了你的!”


    甄羽向後退了一步,卻在這個時候,是朕一把扯過甄羽,把他甩在牆上。


    “是...”甄羽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覺得是朕抓著自己的手很燙,像是能灼燒他的皮膚。


    槍托狠狠地砸在甄羽的臉上,砸得他滿嘴是血。是朕的瞳孔渙散,兩眼空洞無神。


    甄羽嚇壞了,他覺得他眼前的是朕不是人類。


    是朕丟開槍,抓著甄羽的頭往地上摔去,但是他停住了。


    “三秒。”這是是朕給自己預算的時間,“快。”


    他鬆開甄羽,強撐著理智,催甄羽快走。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是朕聞聲回頭,幾乎在同時,嘭,一聲槍響。


    被子彈打中的感覺,很酸,很脹,很痛,很沉。是朕覺得,雖然子彈打在側腰,但是心髒卻沉沉的。


    “媽...”他張了張嘴,沒有叫出聲。


    女人推開是朕,抱起了渾身是血的甄羽,“兒子沒事吧?媽媽來了,別害怕。”


    是朕的暈眩感消失了,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女人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


    她說,你為什麽要傷害小羽?你這該死的瘋子,怪物!


    見是朕那邊沒有動靜,女人領著甄羽慌忙離開了倉房。


    雨越下越大。


    是朕看了看窗外的雨,將掉落在地的槍撿起,擦掉了上麵的指紋。


    他艱難地站起,漫無目的地走在雨中。


    他知道,現在最好是去找是煊,但是手機沒電了,靈力又沒法用。難道要去醫院?這種槍傷會引起警方的注意。向路人求救?太難看了。


    走著吧。


    是朕那天穿了件寬大的外套,正好遮擋住了傷口。他低著頭,走在雨中,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血跡瞬間被雨水衝開,不留一絲痕跡。


    他走過天橋,走過鬧市區,走過商業街。


    步行街人來人往,是朕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這裏了,他早就放空的大腦,懶得思考。他逆著人流,‘這人有病吧’‘不長眼睛啊’‘走路看著點’,他充耳不聞。


    最後他在步行街角落處的長椅上坐下了。


    視線裏是人們來來往往的步伐。一個人在是朕身前站定了。


    那人抹去了是朕臉上的雨水,指腹滑到他的下巴。是朕抬起頭,看向俯視著自己的士涼。


    士涼嘴角一咧,笑了。


    他一把扯住是朕的衣領,把他拽到一旁的電閘室。


    ‘禁止入內’的牌子異常醒目。


    是朕一個趔趄撞到了牆上,不由得皺眉。


    “怎麽有股血味。”士涼貼到是朕身前嗅嗅,“你受傷了?!”


    士涼趕緊蹲下,撩起了是朕的衣角,“你是傻比嗎,我幫你叫是煊吧!”


    是朕沉默著低頭看士涼。


    “痛不痛啊同同!恩?噗。”士涼神色一變,笑場了,“哈哈,你以為我還像以前那樣?太惡心了。”


    他站起身,吐了吐舌頭,故作反胃狀。


    “你怎麽不把傷勢轉移給王將呢?”士涼手掌撫上是朕側腰,手指在傷口處畫圓,“哦,我忘了,你現在是真正的廢神了,不能再用靈力將傷勢轉移了。”


    借著電閘室微弱的光亮,是朕看清了士涼那張洋溢著興奮的臉龐。


    “是誰開的槍?”士涼問。


    “......”是朕沒說話。


    突然,士涼將手指粗魯地伸進了槍眼,鑽心的刺痛瞬間瓦解了是朕的忍耐。


    “啊。”他連忙忍住,別過頭去。


    是朕那一瞬的痛呼讓士涼蘇到手指尖,他興奮急了,整個人趴到是朕的胸口上,“你得手了嗎?甄羽死了嗎?”


    啪嗒,子彈被士涼丟在地上。


    “對了,我還通知了你媽媽,surprise~”


    是朕一僵,士涼用那沾滿血水的手捧起了是朕的臉,“天呐,你不會把你媽媽也殺掉了吧?怎麽樣,槍殺自己家人的感覺是不是特別...”


    士涼的話音沒了著落,他愣住了。


    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是朕緩緩抬起頭,士涼被那個眼神驚得失神。


    這是什麽眼神啊?


    雖然士涼不願承認,但是他潛意識裏總覺得是朕會承受他每一次的歇斯底裏。記憶中,是朕雖然也嫌棄過,也冷眼過,但絕對無法想象是朕會對自己有這樣的眼神。


    充滿了殺意。


    是朕前傾著身子,貼在士涼耳側,“別動我家人,下不為例。”


    是朕的聲音很啞,很沉。看著還未回神的士涼,是朕隨手摸了一把他的臉頰,蹭上了一臉血。


    他轉身推開門,重新走回雨中。


    士涼靠著牆,覺得好累,又滑坐下來。


    “什麽呀。”他的手上黏糊糊的,“好多血。”


    腦袋也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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