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提,這小女人有時候還真是頑固呢!


    “就算真是如此,但在最後一刻裏,我爹還要我轉告嶽母一句話……”方瑛摟住妻子的手臂緊了緊。“他不怪她。瞧,爹能體諒嶽母放過沐晟的原因,或許嶽母真的錯了,但追悔已無可挽回的過去是最無意義的事,爹就是在告訴我這一點,所以我也能體諒嶽母的錯,更不想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想想未來該做什麽,這才是我想做的事。更何況……”


    他輕啄一下她的唇。“好吧,我老實說,我實在舍不得責怪你,當年你也不過才六歲,根本還不懂事,責怪你太沒道理了,所謂愛屋及烏,既然舍不得責怪你,我也不想去責怪嶽母,反正無論如何,我爹都活不回來了,你們也不是有意的,那何不放開心胸,幹脆忘了這件事,隻要記得我爹是轟轟烈烈戰死的就夠了。”


    竟然為了她,他就如此輕易便寬宥了她娘親和她所鑄下的大錯,這世上還有誰比他對她更好、更溫柔的?


    “夫君,你……”香墜兒哽咽了。“你對我太好了!”


    “舍不得對你不好,隻好對你好羅!”方瑛滑稽的擠著眼。


    “夫君!”香墜兒偎在他胸前抽泣著,好想告訴他她有多麽愛他,但她說不出口,不過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因為他是那麽的聰明,那麽的體貼她呀!


    “好了,老婆,別哭了,我會心疼的!”扶起她的臉兒,方瑛溫柔地細細吻去她的淚水,問題是,她的淚水似乎怎麽也止不住,他隻好吻個不停,嘴都有點酸了她還在哭。


    算了,他索性橫起手臂用袖子抹過來抹過去,這可就快多了。


    帶淚的眸子從睫毛下偷覷他。“夫君,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了嗎?”


    方瑛笑了,放下手臂,用力摟了摟她,“失去慈父,哪能不難過,事實上,我是痛苦得要死,恨不得跟爹一起並肩戰死在空泥。不過……”他的眼微微眯起來,在回憶。“記得爹最後一件教導我的事,他要我記住,人必須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頭看,但絕下可被過去牽絆住,更不能停滯不動。所以……”


    他再度抬高下巴,堅定的意念顯露無遺。


    “我痛苦、我悲傷,在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那段日子裏,我用全部的心靈去哀悼他,不時在你們看不見的時候埋頭痛哭。但是當我可以下床之後,我知道我必須繼續往前走,我可以回頭想念爹,但絕不能被失去他的痛苦牽絆住,否則便是辜負了他的教導……”


    眸子又垂落下來凝住她。“是的,現在我一點也不難過了,我深深懷念爹,但不會為此感到痛苦,不然爹會對我失望的,如果他還在的話,八成會叫我在祖先牌位前罰跪三天。”他笑道。“你也一樣,爹最疼你了,他最愛看你笑,所以,不要再難過了,嗯?”


    香墜兒馬上抽抽鼻子,硬眨回淚水,擠出一抹笑。“我會努力的。”


    再一次橫手臂用袖子揩去殘留在她頰上的淚水,方瑛俯唇親她一下,“對嘛,這才是我的乖老婆嘛!”他笑笑,再轉眼望向滇池,三兩鷺鳥優雅地飛掠水麵而過,愜意而悠然,就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


    “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它們那樣飛掠水麵?”他喃喃自語。


    “當然可以,我就可以。不過還是四叔的輕功最好,你可以叫他教你。”香墜兒小聲透露機密。


    “哦,真的?”


    “嗯,至於六叔,他那一手爪功可凶悍了,江湖上聽說過他的人都怕死了!”


    “還有呢?”


    “七叔,他的暗器天下無敵!”


    “嗯嗯嗯。”


    “二嬸兒刀劍雙絕,還有娘的彩帶……呃,我想男人還是用鞭子吧!”


    “要我使彩帶,先讓我換裙子、穿繡花鞋吧!”方瑛咕噥。


    香墜兒終於笑了。“都說你可以用鞭子了嘛!”


    方瑛聳聳肩。“嶽父呢?”


    “爹呀?”香墜兒想了想。“掌上功夫最厲害,可是他不想沾血,因此通常都是使扇子。”


    “原來如此。”


    “二叔擅施毒,醫術也精,至於武功方麵,應該是指功最強。”


    “指功?”


    “點穴嘛!”


    “點穴啊……是說我可以隨時想上你就上你,隻要點你的穴就行了嗎?”


    “……”


    這年正月,方政陣亡;七月,方瑛到雲南府都指揮司報到,由於他決定要把家人接到昆明來以方便照顧,於是在城外購置了一座大宅子,因為城內的官邸太小,住不了他們一家子人。


    再說,昆明城內的一般民戶也很少,主要是沐氏私宅、王府、衙署、官邸和寺廟,百姓多數住在城外,市集也在城外,連王公顯貴及士大夫的園林別墅也多半在城外近郊,因此住在城外反倒比較方便。


    豈料,他還在跟香墜兒商量要由誰回京城接人,那票人卻自己先跑來了,不過她們也順道帶來了他最渴望的一樣物品和一個人。


    方政的牌位和他兒子。


    “爹,不孝兒給您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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