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張大哥很快把這個話題岔開了:“黃兄弟,賢侄,你們說這個水車足以能夠澆這一百多畝田是嗎?”


    沈鬱嗯了聲:“足夠了。這邊的水源也夠,就是腳踏板不能用人力,要不太累了。”


    張大哥笑:“放心,這個不愁,我們用牛車就行。”


    沈鬱點了下頭:“那就好。這座山隻要開出來,今年秋天就能有個好收成了。”


    他說著掄起了鋤頭,剛站著不幹活也不行,他旁邊的蕭祁昱已經在奮力的挖地了,挖地是個苦差事,感覺比練劍還苦,蕭祁昱向沈鬱看:“皇叔,我看看你的手。”


    沈鬱搓了下手,已經起泡了,蕭祁昱也把手攤給他看,好吧,都起水泡了。


    張家大哥笑話他們倆:“你們倆一看就是沒用過鋤頭,得這麽用,才不會磨破。”說著給他們倆師範,果然他的姿勢看著非常順眼,比他們倆好多了。


    沈鬱立在鋤頭上點了點頭:“果然張大哥是行家。”


    張大哥還沒有說什麽,張嬸就笑了:“這隔行如隔山,你們倆是讀書人,這雙手就是拿書的,拿鋤頭就是浪費,你要是讓你張大哥看書,那還不如殺了他呢。”


    幾個人一起笑了,張大哥往手上吐了口水,握緊了鋤頭,一鋤頭下去,才說道:“你們張嬸說的是,你們倆有這樣的學問應該出去考個功名,留在這裏種地可惜了啊。黃兄弟可以去考功名,以後做個大官,而大侄子你完全可以去當兵啊,弄不好還能做個將軍呢。”


    兩個人互相看了眼,都沒有接話,沈鬱是不知道怎麽接,他曾經當過這大梁最大的官,可也沒有做出什麽成績,反而淪落到國破城亡。


    看到蕭祁昱看他,他扭開了頭,他還是不想跟他回去。


    張家大哥也沒有注意這些,繼續說:“你們去鎮裏沒有注意到張貼的榜文嗎?說是當今皇帝重人才,要所有州縣的秀才舉人進京趕考呢,鎮上張員外家的兒子不是考了個秀才嗎,這幾天忙著請客呢,擺的流水席,去吃飯的人排到城西,這張員外吝嗇了一輩子,這次得疼死他。哈哈。”


    他說著說著就說偏了,其他人也被他說的笑:“你去吃了嗎?那菜色怎麽樣,別是白菜蘿卜,那就沒意思了。哈哈。”


    張家大哥又把話題扯了回來:“除了這個外,還有招兵的,大侄子,你真的不娶考慮下嗎?我們不想參軍,沒有能力,可你不一樣啊。你去了或許真能當個將軍呢,現在這個皇帝征兵都征到這裏了,可見是很重視的。”自從他圍剿了狼群後,張家大哥已經非常的崇拜他了。


    張嬸這時插了句話問道:“換皇帝了嗎?”他們這孤陋寡聞的。


    坐在樹下抽漢煙的劉老秀才搖頭歎息:“你們呀也太不關注官府官文了,當今皇上是蕭璟,先皇蕭琛的親哥哥。”


    蕭祁昱鬱悶了下,他這就成了先皇了嗎?


    劉秀才是著村裏唯一的教書先生,因為中過秀才後就再也考不上舉人了,年過半百後也就認了命,開始在村子裏教孩子念三字經。雖然考不上功名,但一遇到科舉官府的人就格外關注,他兒子在一邊刨地,聽著他爹的話哼了聲:“換來換去還不都是蕭家的天下,有什麽意思,隻要不是沈家的天下就行。”


    劉秀才看了他一眼:“當然是蕭家的天下,沈家這一輩兒就算是凋零了。”


    劉秀才的老婆朝他喊道:“老頭子,別說了,那些事跟你有什麽關係,你說的跟算命的似的,你也能論人家官家的事?”


    劉秀才果然不說了,也知道自己失言。他不說了之後張大哥卻說道:“這皇帝換了,對我們老百姓有好處,前個月不是大赦天下了嗎,再等等說不定還有別的好處呢?說不定把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整治一下。”


    劉秀才作為村子裏最有學問的人聽聞他這話又接了起來:“我看未必,他要是不是為了招兵才不會來管我們呢?我們這個地兒誰會管?”


    張大哥有點不甘心的問道:“那他招兵打誰?邊關不是安穩了嗎?”


    以前的那個皇帝不是也死在前線了嗎?因為他沒有兒子,所以當大哥的隻得臨危受命嗎?官文上是這麽說的。還有那攝政王沈鬱,在午門被拖出去砍了頭可是京師所有百姓都看到了的。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麽?


    劉秀才摸著胡子說:“現今皇帝有一個皇叔啊,恭王爺啊,他這是怕重蹈覆轍,想要掌握兵權啊。”


    他這番話說的是高深莫測,所以眾人都不由的對他佩服,張嬸快言快語:“那也就是說換湯不換藥了?那換個皇帝有什麽意思,還不如以前呢。”


    劉秀才歎口氣:“自古改朝換代受苦的都是咱們老百姓。”


    張嬸還接著她前頭的話道:“要是真如劉叔所說,那還真不如以前,至少不用當兵,咱們老百姓求的就是一個安穩日子,打打殺殺的,太嚇人了。”


    張大哥不讚同她的意見:“你個婆娘懂什麽?你整天圍著爐灶,眼前就一口鍋,能有什麽見識,如果有賊人來搶我們東西,你難道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招兵買馬是應該的。”


    張嬸這下也不收拾草了,回過頭來看著他嘖嘖了聲:“瞧把你美的,我不懂,你懂!你說出個理所當然啊,你扛著鋤頭去上前線打啊!”


    張大哥被她說的臉紅脖子粗的,咳了聲:“你以為我不想去啊!還不是因為你,哭著喊著不讓我去!”


    張嬸切了聲:“快幹你的活吧,還我攔著你,我不攔你,你自己去吧,跟你能建個國似的。”


    張嬸說話格外痛快,把張大哥對付的也無言以對,他不太甘心的咳了聲:“我是想說這個皇帝不錯。把攝政王給殺了呢,以前的皇上那麽多年都不能把攝政王拉下馬,他這一來,大刀闊斧的,這叫什麽雄什麽偉的。”


    他都不會用詞,劉秀才切了聲:“是雄才偉略!”


    張大哥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詞,這個皇帝除了攝政王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啊。據說行刑的那天菜市口站滿了京師的百姓呢,要是我們離得近也去看看了,早就聽說這攝政王不好了,是他把先皇逼到邊關,害死了他,現在他也終於報應了。”


    新皇登基自然抹掉了他所有的不光彩之處,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沈鬱的頭上。


    劉秀才也摸了下胡子:“是的,沈家出了兩任攝政王,這兩任攝政王把持朝政,把整個江山弄得烏煙瘴氣,這一次沈家總算是倒了,這就徹底的放心了,從此蕭家的江山就算是穩當了,竊國之賊就應該是這種下場。”


    田野裏的眾人熱鬧起來,七嘴八舌的開始說起國政了,都說民不儀政,但是真正在民間才不管這個那個呢,反正天高皇帝遠。


    沈鬱默默的聽著,手裏掄鋤頭的速度也沒有減慢,他就一下一下的刨地,仿佛那些話都跟他沒關係一樣。蕭祁昱握著鋤頭的手卻收緊了,他使勁的掄起鋤頭,恰好那鋤頭蹦在一塊石頭上,震的他虎口發麻,手上的泡也磨破了,他暗暗的咬了下牙,雖然這些人隻是玩笑似的談論朝政,並不知道那些實情,可他聽著心裏依然難受。沈鬱心裏怕是更難受,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了。


    蕭祁昱把鋤頭往肩上扛,張家大哥看他:“大侄子你不幹了嗎?”


    蕭祁昱嗯了聲:“手上起泡了,今天先幹到這裏,張叔,張嬸,我們先走了啊。”


    沈鬱還在刨地,蕭祁昱把他鋤頭拿過去了:“走吧,皇叔。”


    沈鬱見他這二話不說的,也隻好跟他走了,蕭祁昱拉著他一路都沒說話,沈鬱也就沒說什麽,等到了屋裏,蕭祁昱才回頭看他:“皇叔,他們都是隨便說說的,你別在意。他們不知道是你留守京師,拚死護住了這萬裏江山,他們也不知道是你給他們建了學堂,建了繡房,建了水車。”就像他們不知道他們兩個真實的關係是這樣的,他跟沈鬱之間的矛盾從來上升不到生死對決。


    沈鬱聽他說這麽多笑了下:“我沒有在意,早就聽習慣了。”以前更多人說他呢,秦觀在朝堂上公開的說他呢。他在意的是他亡了的京師,是他的沈家,沈家自他這一輩開始凋零這句話讓他無顏見老王爺。


    沈鬱這麽想著深吸了口氣:“雖然他們說的亂七八糟的,可有一樣倒是猜對了,蕭璟現在大肆征兵不是一個好現象,征兵必定會征糧,兩者都會給百姓帶來沉重的負擔。”


    蕭祁昱點了下頭:“我知道,他掌控不了我們的軍隊,所以想自己征兵,進而對付我們。”


    他看著沈鬱,沒有說出的話沈鬱明白,他想帶著他走,但又不想再逼他。沈鬱深吸了口氣,很認真的看著他:“祁昱,你自己走不行嗎?我……這個輔政王當夠了。”也許他這輩子就適合在這樣的地方過,那些國家大事不適合他,他也當不了那個輔政王。


    蕭祁昱知道他不想當了,可他放不下他,放不下他也放不下他的江山,他是可以說很多好話去哄沈鬱開心,可他也不想騙他,那個江山他拚著命打下來的。


    蕭祁昱想了想道:“我們再住一段時間,反正也不著急,等皇叔你哪天想走了,我們再走。對了,皇叔,今天是你生日呢,我給你下麵吃。”


    他說著就去做飯了,不肯再聽他說了。


    沈鬱看他這樣也沒法在說什麽了,他開始考慮離開這裏後是什麽生活。


    蕭祁昱很快就給沈鬱端來麵了,他當然是不會做麵條的,這是張嬸做的給他們倆的,蕭祁昱在上麵放上了個荷包蛋:“皇叔,來吃吧。長壽麵。祝皇叔年年歲歲都平安。”


    沈鬱看著他這樣的盛情犯愁,隻低頭去吃飯,蕭祁昱看著他頭上的木簪子說:“等我回來京,再給你刻個玉的。”沈鬱胡亂的嗯了聲,回去後,忙都忙不過來,怎麽可能還會記得給他刻個簪子,不過這個心意他心領了。


    沈鬱本來還想在這個村子裏多住些日子的,然而他們倆的身份曝光了。因為嶽紅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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