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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帝,一王,一權臣,行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


    這王城一年一次的廟會,竟比著過年還要熱鬧些。


    兩側的小商小販,拍打著手,叫的十分賣力,“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嘍,都過來看看嘍——”


    這賣家熱情高漲,買家也就積極響應,一時間,好不擁擠。


    本王念及燕玖身子金貴,又怕這魚龍混雜的地方,會有什麽人伺機而動,便長袖一揮,將人攬進了懷裏。


    這孩子個頭雖不矮,但骨架子很小,往懷裏一帶,剛好能摟過來。


    而本王貿然摟過了皇上,已是僭越,索性大不敬到底,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道:“也忒瘦了,得多吃點。”


    他身子一僵,抬臉瞪了我一眼,我這剛準備鬆手,他卻又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身子,往我懷裏靠了靠。


    本王見他如此服帖,便將他又摟緊了些,一路避過行人的磕磕碰碰,給他買了些鬆餅果仁的帶著。


    他大包小包抱了不少東西,又看上了路邊攤正在賣的炸芝麻球,便拿眼神一掃,示意我去給他買來。


    本王隻得付了錢,稱了二兩芝麻球,對燕玖道:“別買了,再買拿不過來了,而且你這一路買的淨是甜食,當心吃多了,牙又要疼了。”


    他一臉的不痛快,“不就花你幾個銀子嗎,至於這麽摳門。”說著,看向本王手裏的芝麻球,“那個,給我來一個。”


    本王打開紙袋,取了顆芝麻球遞到他的嘴邊,隻見他小舌一掃,將東西卷進了嘴裏,臨了,還舔了我一手口水。


    本王一臉嫌惡,忙將手放衣裳上擦了擦。


    燕玖:……


    身後,姚書雲追了上來,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唇印,一臉春風蕩漾的與我說:“這皇城腳下的女人,就是熱情奔放。”


    本王嫌棄地看著他,心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逛個廟會都能揩到油水,當真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我這廂想著,突然被路邊伸來的一隻壯胳膊,一把扯到了角落裏。


    本王看著那扯住我的肥婆,隻見她一臉橫肉,吊著一雙淩厲的眉眼,指著另一邊的女子,咋咋呼呼的說:“公子,你給評評理啊,我在這一帶做了十幾年的香油餜子了,她一剛搬來的小寡婦,憑啥瞧著我生意好,就橫插一腳,跟我搶生意,這合適嗎?”


    我這尚未搞明白怎麽回事,隻見另一邊,伸來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穿過了我的臂彎。那女子身量苗條,麵容姣好,嬌滴滴的說道:“公子,這三百六十行,可從來沒有誰一家獨占的道理吧,我雖是搶她生意不假,可這也是奴家做得好,才有客人賞臉不是?”


    “嗯。”本王點點頭,“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啊!”那肥婆將本王一把推開,冷笑道:“騷皮子,你別以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就都得舔著你。裝什麽正經,扮什麽可憐,我看你掛羊頭賣狗肉,做煎餅是假,做皮肉生意才是真吧?”


    右手邊的女子立馬垂下了淚珠,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說道:“你何必如此詆毀我,我一外鄉人,初到此地,不過就想謀點生路而已。你倒好,仗著自己根基穩,人脈廣,就想著欺負我一外鄉人,也未免太霸道了。”說著,將胸脯貼在了本王身上,一邊蹭,一邊道:“這位公子,你倒是替奴家說句話啊。”


    本王被她晃的有些暈,剛想著勸她把胸前那兩坨移開一點,卻瞧著燕玖突然出手,一把將我扯回了身邊,揚眉看向那梨花帶雨的女人,道:“一臉的狐媚相,一看便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女人一噎,立馬又哭上了,“這誰家熊孩子啊,怎麽這麽缺德,你爹娘沒好好教你嗎?”


    “放肆!”燕玖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女人的臉上,“混賬東西!”


    “哎呦喂……”那女人頓時也顧不得賣弄風騷了,捂著臉就嚎上了,“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仗著人多,欺淩我一個弱女子啊,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燕玖一抬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哎呦!”那女子一腚坐下了,伸著胳膊瞪著腿,潑婦似的吆喝起來:“諸位都來看啊,殺人啦,放火啦——”


    本王皺起了眉,瞧著燕玖抬起了長腿,還準備再給她補一腳,趕緊將他扯住了,道:“別鬧,這裏可是皇城,人多口雜的,當心傳出什麽。”


    “可這刁民,好大的狗膽!”燕玖憤憤地甩開了我的手,回身對姚書雲道:“把她給我收監了!”


    姚書雲愣了一下,道:“爺,這女子最多隻是當街喧嘩,還不至於觸犯刑法,將人收監了,怕不妥吧?”


    燕玖挑眉看著他,“怎麽,姚書雲,你想抗命?”


    “臣不敢。”姚書雲說著,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將那女子拉了起來,道:“唉,誰叫你得罪了全天下最不該得罪的人,走吧。”


    “全天下,最不該得罪的人?”那女人有些懵,看著燕玖,咽了口唾沫,道:“這該不會是,襄王殿下吧?”


    姚書雲:……


    本王:……


    燕玖:……


    看那女人被姚書雲拎著走遠了,本王訕笑了兩聲,道:“皇上,這些刁民不知法度,滿嘴胡言,您別往心裏去。”


    “哦?”他看著我,笑得頗有深意,“皇叔指的是,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是你?”


    本王心裏一咯噔,正猶豫著要不要下跪,卻瞧著燕玖笑了起來。


    這孩子長得白白淨淨,一臉純善,笑起來也是天朗風清,至情至性。他說:“皇叔緊張什麽,朕又不是在審問你。何況,朕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你嗎?”


    “這——”本王陪著小心,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卻見他牽過了我的手,道:“皇叔,我相信你,打小就相信。假如有一天,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退位,我也隻當你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的。”


    聽他這麽說,本王心裏一時堵得慌。這孩子說話一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王實在不知道他說這些話,是想著給本王提個醒,警告本王不要輕舉妄動,還是想著打感情牌,勸說本王勿要起兵。


    總之不論哪一樣,他都是因為信不過我,信不過我這個像父親一樣,一點一點看著他長大的皇叔。


    那時,我猜了許多種可能,就是不敢猜,他說這些話,也許是出自真心……


    本王沒將情緒外露,就勢攥過了他的小手,道:“走吧,這東西也買的差不多了,我們找處地方吃飯。”


    “好。”他點點頭,然後由我牽著,走出了這喧囂的人群。


    從此,步入了萬丈紅塵。


    陪著小祖宗逛了一天,本王回到王府時,遇上了風慕言。


    隻見他交叉了手臂,斜倚在門柱上,滿頭青絲如瀑,胸前衣襟大敞,如同南風館裏出來小倌,盡顯魅態。


    隻是他這身材高挑,身板又結實,估計一般人嫖他不成,反過來會被嫖。


    本王將人請進了府裏,然後命人上了茶,問道:“你給我的香粉,不是‘瀟湘夢’吧?”


    他笑笑,“失誤了。那一日草民沒細看,錯把‘前塵夢’當成‘瀟湘夢’給了王爺,想來是擾了王爺清夢,多有得罪了。”


    本王見他一臉奸猾,哪裏是失誤,分明就是有心。隻是這“前塵夢”又是個什麽玩意兒,莫不是用過了,就能夢到前塵往事?


    隻見風慕言端起了茶杯,濾了一下上麵的浮葉,老奸巨猾的問道:“不知王爺,夢到了什麽呢?”


    本王心頭閃過一個名字,卻不動聲色的說:“都是些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過去嗎?放不下的,才會有所思。忘不掉的,才會有所夢。這‘前塵夢’和‘瀟湘夢’不同,一個是喚醒你現實裏的記憶,一個是編織你理想中的美夢。王爺既然有放不下的,那自然也會有想要得到的。現實裏不能如願,夢裏就會圓滿。這‘瀟湘夢’用與不用,其結果,想來王爺也能猜到了。”


    本王有些頭疼,實在不想在過去的事情上強加追憶,便跳過了這個話題,單刀直入的問:“你今日前來,是想好了,要拿嗅覺與我交換條件了吧?”


    他一怔,立馬斂了笑,“說真的,這讓死人複活,白骨生肉,聽起來實在是天方夜譚,草民——”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本王笑笑,“倒也無妨,本王這裏大可賒賬,我先幫你達成心願,你再將嗅覺還給我,也不遲。”


    他一怔,神色複雜的問:“你說真的?”


    “真的。”本王擱下了茶杯,衝他笑笑,“隻是本王吃了你一回虧,總得討回來不是。這之前,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夢裏都有什麽。”


    他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身後的白杉拿帕子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掙紮著脫離了白杉的控製,眼神變換了一下,問道:“你在帕子上,下了‘前塵夢’?”說著,神色一恍,猛地倒在地上。


    本王蹲在了他的麵前,笑笑說:“足量的‘前塵夢’,可比蒙汗藥管用多了。來,也讓本王看看,你的夢裏都有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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