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生一個想法,“母親,我拖住他們,你先逃!你能遊嗎?”他其實是擔心馮汐的腳,雖然她能走,但是平時有經常運動嗎?


    馮汐看著他,神色淡然,“能。(.)”


    “好……母親,你努力!”他鬆開了手,並且助了她一臂之力,自己則朝著離馮汐最近的快艇撲過去,將船上的人拉入水中。


    然而,當他再一次回頭看馮汐時,卻見她遊向的是遊艇的方向。


    他們本來就逃離遊艇沒多遠,馮汐已經近在遊艇一側了。


    “母親――”他大喊,想遊過去把她拖回來,可是,緊跟著圍上來的幾艘快艇把他纏住。


    馮汐在朝他大聲喊,他聽不清她在喊什麽,快艇聲音太大,海上風聲太大。


    他一邊和艇上的人搏鬥,一邊拚命往馮汐那邊遊。


    近了,仍聽不清她的聲音,火光熊熊,亮如白晝,他隻看見她在笑,笑得很平靜,隱隱約約地,有聲音傳來,他盯著她的口型,配合著這聲音,大約猜出,她是在說:“對不起,暮青,照顧南兒!對不起,暮青,照顧南兒!對不起,暮青,照顧南兒……”


    他終是沒能趕上,她攀在船沿上的瞬間,連續幾聲巨響,巨大的衝擊波把海水推得往外急湧,他隨著海水被衝出老遠,而那一艘快艇,在火海中被炸成了碎片……


    他看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記得,曾經某個夜晚,他也是這樣看著茫茫火海,除了哭喊,無能為力……


    他一個人,最終沒有能逃脫近十艘快艇的圍攻,被人拉到了艇上,五花大綁。


    海平麵很快恢複了平靜,除了海麵上漂浮著燒焦的遊艇殘片和空氣中爆照過後的氣味以外,什麽也沒有。


    警車停在岸邊,警報器響個不停。


    船來了,在海中打撈,除了殘片和垃圾,一無所獲。<strong>.</strong>


    一輛車開來,還沒停穩,車門就開了,一個女子淒厲地尖叫著跑出來,卻聽不清她在喊什麽……


    關謹琰回頭,攔住了幾欲往海裏衝的許自南,“晏夫人,請冷靜。”


    許自南不知道該怎麽冷靜,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著什麽,嗚咽,尖叫,全是不成語言的聲音。


    最後,衝不過關謹琰的阻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茫茫海麵,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吞沒了她的一切……


    有警員上來向關謹琰匯報,“打撈有難度,爆炸之後隻怕屍體都炸碎了……”


    許自南隻聽見炸碎了三個字……


    炸碎了……炸碎了……那是怎樣的畫麵?


    她猛然站起來,眼前卻一暈,差點摔倒,關謹琰將她扶住,叫身邊的警員,“小申,先把晏夫人送回去。”


    “不!我不回去!”許自南腦袋裏渾渾噩噩,已經連人都辯不得了,也感覺不到痛,一雙腳如同漂浮在空中一般軟綿,若不是關謹琰拽著她,她根本站都站不住……


    又有人在船上大聲匯報,“關隊!撈上來一條腿!”


    許自南看見光線昏暗的打撈船上,從海中撈起來一條長長的東西,再也忍不住,站在那兒就吐了起來,吐得昏天黑地的。


    “晏夫人,要不你去車裏坐著等吧。”關謹琰看著她這樣子,也是十分擔心。


    許自南腳步虛浮,她不想看,不敢看,可是,仍是忍不住往那條船上看,最後硬著聲音問了句,“是……誰的腿……知道嗎?”


    這聲音,她也完全聽不出來是自己的了……


    關謹琰搖頭,“暫時不知道……”


    忽然,關謹琰皺了皺眉,立即下了命令,“晏夫人,這裏封鎖,你必須馬上回去!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許自南心中是絕望的,爸爸媽媽,還有晏暮青,都有可能葬身海裏了……


    她多麽希望這條腿不是他們三個人的……


    可是,有希望嗎?有可能嗎?她心中死灰一片……


    她甚至想過,如果他們三人真的都不在人世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她從下車到此時,從最初的失控尖叫,到現在的木然,都不曾感到過痛,可此刻,錐心的痛終於遲鈍地襲來,卻是比此生所沒嚐試過的猛烈,痛得她五內如焚如燒……


    她曾經不懂,以為痛不欲生這個詞太誇張,世上怎麽會有一種痛能痛成這般?現在她明白了,那真是她不懂而已……


    痛到了極致,就是沒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保鏢拿著手機過來了,低聲對她說,“夫人,阿百哥從家裏打電話來,說小恩恩哭得很厲害。”


    小恩恩!


    許自南一個激靈,立即拿過了電話,那一頭果然傳來小恩恩的哭聲。


    “夫人,是不是趕緊回去?”保鏢問


    “回去!”她踉蹌著起步,卻腳軟得站不穩,最初幾步,是在地上連走帶爬。


    保鏢把她攙起,扶著她往車走去。


    許自南走得快而趔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能痛不欲生!再痛也要堅強起來!還有女兒!還有恩恩等著她!就算全世界隻剩她母女倆人了,她也要把女兒帶大!


    想著恩恩,她的眼淚終於嘩然而下……


    保鏢迅速把車開回了晏家,恩恩居然還在哭,從出海口到家裏,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車,恩恩就哭了一個多小時嗎?小嗓子都哭啞了!


    她心痛如針紮,把恩恩從阿百手裏接過來,邊流淚邊哄,“恩恩乖,媽媽回來了!是媽媽不好,媽媽把恩恩一個人留下!”


    可恩恩還在哭,眼看阿百杵在一旁,她不由問,“恩恩是不是餓了?拿牛奶來。”


    “不喝,喂了好幾次都不肯喝。”正是因為喂牛奶都不管用,才打電話叫許自南的。


    恩恩嘶啞的哭聲還在繼續,許自南心中本就極度難受,被恩恩這麽哭著,也是心亂如麻,不知該怎麽辦,貼著恩恩的臉,自己也哭了起來。


    “恩恩,怎麽辦?你告訴媽媽怎麽辦?”帶著哭腔,淚水沾到恩恩臉上。


    忽然,她覺得不對勁,恩恩的臉好燙!


    她這才驚覺,“恩恩發燒了!阿百,快去醫院!”


    已是深夜,阿百立即開著車帶著她和馮嬸往醫院趕。


    恩恩果然是感冒了,醫生給她開了藥,讓她留在醫院觀察一晚再回去。


    好不容易把藥喂給恩恩喝了,恩恩終於也哭累了,臉上掛著眼淚睡著。許自南看著臉燒得通紅的恩恩,悲從中來,她的小恩恩,真是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


    為什麽一切會這樣?


    她想起了婚前算的那個命,流著淚問馮嬸,“馮嬸,莫非那個命真的算準了?早婚的我會導致家破人亡?”


    馮嬸卻連連呸了好幾聲,也是淚流滿麵,“南兒,跟你沒關係,要怪,隻怪……哎,這世道吧……”


    “馮嬸,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是媽媽?為什麽?”晏暮青走後的許自南,心中無端惶惶,怎樣都無法安寧,大概是冥冥之中有預感,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問阿百,阿百才說,晏暮青懷疑媽媽是殺人凶手,而馮嬸,在麵對她的咄咄逼問之後,也承認了,她才把恩恩交給阿百,自己瘋了似的去遊艇。


    馮嬸歎息,“南兒,你媽媽辛苦啊,我是一路看著來的,我心裏疼啊……那時候你爸爸跟外麵那個女人打得火熱,那女人還懷了孩子,你爸爸舍不得那個女人,更舍不得孩子,如果不是你逼著你爸,他怎麽也不會表態回家來的,後來就算回來了,也是跟那個女人藕斷絲連,隔三差五又在一起,直到後來發生了車禍,你媽媽的腿廢了,當時是真的廢了,走不了路了,你爸爸才後悔,跟那個女人徹底分手,回來照顧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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