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可以說爸爸都是始作俑者,偏偏的,如此重要的時刻,爸爸還不知所蹤……


    如果說,以前她還對爸爸抱有幻想,希望沒有離婚的兩人最終能回到從前,至少能相互照顧,此時此刻,終是對爸爸有了深刻的怨尤。(.好看的小說)


    icu的醫生告訴她,沒有必要一直守在這裏,icu會照顧好病人,親屬隻在規定時間來探視就行。


    可是,她要怎樣才能做到不守在這裏?


    “媽媽一個人在裏麵會不會害怕?萬一醒過來找不到人怎麽辦?我不影響醫生工作,我就遠遠地陪著媽媽。”她流著淚說。


    馮嬸被她說的也是眼淚直流,勸她,“南兒,你留在這裏也是沒有用的,醫院規定不能啊,趁現在台風還沒來,趕緊回去,不然晏家的人會擔心。”


    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考慮的更多的是夫家的感受,認為女孩子嫁人了,就該以夫家為重。


    許自南還是搖頭,趴在玻璃上不肯走。


    後來,醫生來“趕”,她便遠離了,可仍然蹲在那,靠著牆,說什麽也不願意把媽媽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這裏。


    “你們不知道……”她呆呆的,悠悠說道,“在裏麵的人不是沒有知覺的,那個世界很黑,很孤獨,媽媽會害怕的,會的……你們不知道……”


    馮嬸和孟潮白聽了,神色都是一暗,再也沒說什麽了……


    “小南,別怕。”孟潮白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涼,這個動作也很突兀,可許自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渾然不覺。


    突然,馮嬸驚道,“姑爺來了!”


    孟潮白才放開了許自南的手,看著走廊那頭走來的人。


    暗影裏,身形漸漸清晰的許墨滄樣子十分狼狽,被大雨淋成落湯雞一般,上來就問,“南兒,你媽呢?你媽怎麽樣了?”


    許自南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爸爸”兩個字再也不願意叫出口。


    許墨滄眼神痛楚地一個痙攣,轉而問馮嬸,“汐汐到底怎樣?我看見你留的紙條馬上來了。”


    馮嬸擦著淚說,“汐汐摔下來,現在在重症監護室裏麵。”


    馮嬸是不敢對許墨滄有怨言的,至少不敢表現出來。


    “我知道,那就是……看不到了……”許墨滄很是頹喪,疲憊的臉上滿是懊悔,“都怪我!是我的錯!”


    許自南冷冷地看著他,“你這輩子犯的錯還少嗎?”


    “……”許墨滄一時無話可答,隻是悲哀地看著許自南。良久,才說,“女兒,對不起。”


    許自南的冷漠不曾因為這句女兒而減少半分,反而更加森然,“別叫我女兒,我這輩子最恥辱的事就是姓許!”


    許墨滄眼中的痛楚愈加深刻,臉微轉,眼淚流淌下來,哽咽著,還是那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人是媽媽!你這時候去,去玻璃前跟媽媽說一聲對不起,能把媽媽喚醒的話我就原諒你,否則,我也要說對不起了,對不起,我永遠也不會再叫你爸爸!”她一口氣把這些話吼了出來,依稀仿佛,曾經某個時刻,這樣的話也說過一次……


    至此,再無人說話,三個人都在醫院的牆角。是的,是三個人。孟潮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許自南沒有關注到這一點,可是馮嬸察覺了,四下裏看看,沒看到人,回憶了下,好像是許墨滄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的。


    三個人靜靜地等待著,不知是等待天明,還是什麽……


    天微亮的時候,是許墨滄想起來了,聽得外麵雨點聲小了,勸許自南,“南兒,叫晏暮青來接你回去,趁現在風雨沒那麽大,台風是在今天登陸。”


    許自南沒有理她。


    她要等在這裏,第一時間去看媽媽。


    許墨滄隻好又道,“南兒,聽話,回去洗個澡,睡一覺,精神養得足足的,如果媽媽醒來,看見你這個樣子也會心痛的,你說是嗎?”


    許自南有些遲疑了。


    “我保證,如果媽媽醒來,我一定打電話通知你,這期間,我寸步不離地蹲在這裏。”許墨滄猶如發誓般的說。


    許自南再讀冷笑,“你的保證管用嗎?”


    難道爸媽年輕的時候不是曾許諾過用生命來守衛這愛情嗎?


    許墨滄愧疚不已,可是卻肅穆地道,“南兒,我發誓,從此再不讓你媽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希望你能做到。”她不無嘲諷。


    許墨滄並不怪責她這樣的態度,“南兒,回去吧,如果這是在病房裏我也就讓你守著了,可這icu你守著一點意義也沒有啊!倒不如我在這,你回去,休息好了,等你媽媽醒來需要點什麽你才有精力照顧啊?你說是嗎?”


    “是啊,南兒,聽話吧。還有我在這呢,不是嗎?”馮嬸也幫著勸。


    許自南沒說話,眼淚卻湧了出來,還是沒辦法這樣走開。


    許墨滄見她不那麽強烈反對了,道,“我打電話叫晏暮青來接你。”


    “不,不用了!”她忙道。晏暮青這麽久都沒打電話來,也不知道回去了沒有,他也是在風雨裏忙了一天一夜的人,她不想再勞動他。


    “那……”


    “我自己可以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終是下了決心先回家看看,大不了洗個澡再來,手機沒電了,晏暮青一個晚上如果在外麵也挺危險的,她……竟也有點掛念。


    許墨滄到窗邊看了看外麵,“要小心。”


    許自南沒回答,走了。


    街上車輛極少,她開得很快,心中很是著急,倒並沒有害怕。


    即便比平時快一半的時間趕回晏家,到家的時候,天也已經亮了。


    下車,進了家門,便覺得氣氛詭異。


    晏暮青臉色鐵青地坐在客廳中央,小麥在一旁低垂著頭,顯然已經被訓得沒法抬起了,而晏暮白、小魚兒和晏項文都在這裏,明顯的,全都在看晏暮青臉色,包括晏項文這個當父親的,在晏暮青麵前,尤其在晏暮青生氣的時候,也是沒有尊嚴的。


    而晏暮青此刻生氣的理由應該顯而易見,大約是為了她……


    當她終於出現在門口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小魚兒還兩眼亮晶晶地指著她的方向,“大伯母回來了!我就說一定會安全回來的嘛!”


    此時敢這麽說話的也隻有小魚兒了,要說站著這幾人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隻有小魚兒還稍微不那麽怕晏暮青。


    而晏暮青的臉色卻在見了她之後青得更嚴重了,她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晏暮青卻站了起來,大步走向她。


    這樣的步伐有些急,帶著怒火,她能感覺到。


    走到她麵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樓上奔。


    身後,她聽見小魚兒在小聲跟晏暮白說,“慘了,爸爸,大伯母會不會被大伯打啊?大伯看起來好可怕的樣子。”


    “別瞎說!”晏暮白低聲嗬斥小魚兒。


    她累了一夜,又擔心過度,本來就疲乏不堪,幾欲虛脫,也是任由他拽著,幾乎是將她提上樓的,一路上來,鞋子還在樓梯上蹭掉了。


    他和她的事,他不想在家人麵前說,她理解,所以一路都選擇閉嘴,進了房間了,她才道,“晏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這是她關心的事,可是並沒有得到晏暮青的回答。


    他緊握著她的左手,嚴厲地問她,“我走之前怎麽跟你交代的?你到底是有多瘋,台風天還要出去?這個家就關不住你嗎?”


    咦?怎麽變成這樣了?雖然她跟小魚兒沒說清去了哪裏,但是她跟徐姨說了呀,還讓徐姨轉告,那徐姨到底轉告沒有?


    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免有些憤然,這個徐姨實在太過分,如果說之前徐姨跟她起衝突都是為了晏暮青好,比如第一次是為洗衣服,第二次是遵守晏暮青的規定,那這次是什麽?陽奉陰違?還是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


    她忍不住辯駁,“我沒有出去瘋,我跟徐姨說了……”


    “徐姨徐姨!現在是說你的事,和徐姨沒有關係!很徐姨說了?你跟我說了嗎?我不是告訴過你有事直接跟我談嗎?”他清白的臉色,明顯寫著怒意。


    “可是我告訴過徐姨我……”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晏暮青的手指觸到了她左手無名指,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聲音高了不知多少個分貝,“你的戒指呢?”


    她心中大震,拇指一觸,無名指上的戒指真的不見了!


    晏暮青的臉色讓她感到了害怕,因為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晏暮青,她眼中的晏暮青是處事永遠不驚不亂,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可淡然麵對,仿佛輕輕一伸手就能將天撐住……


    然而,此刻的他太可怕了,眼中噴出的是吃人的怒火,麵目更是盛怒到猙獰,她情不自禁退後了兩步,隻是因為害怕,害怕他下一秒就會把她給撕碎了……


    她話也說不利索了,“我……可能是掉在……”


    而晏暮青根本就沒有聽她說下去的想法,而她的話也在說了一半之後卡在了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因為,她在晏暮青眼裏看見了嫌惡,是的,嫌惡,她沒有看錯,他,竟然嫌惡她……


    晏暮青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戒指什麽時候掉的,怎麽掉的,她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昨晚的一切,都太亂太亂……


    想到icu裏的媽媽,她再一次淚盈眼眶。


    媽,您說,我嫁給他是不是錯了呢?的確,我不討厭他,可是,他討厭我,真的討厭我,那一眼,我絕對沒有看錯……


    他不知去哪裏打了轉,很快又回來了,一身雨水,好似,雨比她回來的時候下得大了,一身淋濕的他,眼睛尤其亮。


    這雙眼睛平日裏就亮若星辰,極為美麗,而此刻,卻冰冷如寒潭,因了那雨的映襯,愈加寒冷如冰。


    他雙拳緊握,麵目冷得發青。


    她情不自禁再一次往後退,心中在擔心他的拳頭若砸在她身上,她能承受幾拳。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害怕,冷冷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打你,你……不配。”


    如同當空霹靂,她被震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不配,嗬,她不配……


    她終於是懂了……


    可笑的是,她曾經還拿自己跟他的狗比,隻怕,她連他的狗都比不上吧……


    “還有……”他已經轉身,背對著她,“戒指,你沒有資格再戴!”


    說完,他便一頭鑽進了書房,砰的關門聲,震得她腦袋發麻。


    在經曆了一句“不配”之後,這句所謂的“沒有資格”又在她心上插了狠狠一刀,不痛,真的,一點兒也不痛,隻是覺得麻麻的,這種感覺就叫做麻木嗎?


    至此,她光著腳站在門外,他,在門內,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他的世界,她從來就不曾走進,或者說,也沒有資格走進。而她的世界,她曾想過向他開放,隻怕,人家也沒有想要進來。


    她抹了抹臉頰,她以為自己一定哭了,可是很奇怪,臉上竟然是幹幹的。


    嗬,堅強的孩子是不會流淚的,尤其在傷害自己的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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