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蔣文旭根本不敢和李澤坤撕破臉,他除了等毫無辦法,越是忍就越是恨自己,恨自己的沒用。


    最令人痛苦的,就是努力卻無能為力,付出卻隻感動了自己。


    蔣文旭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個門的,因為缺氧他整個四肢都是僵硬麻木的。蔣文旭深深的呼吸,冰冷的空氣終於讓他清醒了一些。


    回去的時候外麵飄了細碎的雪花,蔣文旭稍稍降了車窗伸出手去接,但雪剛落在手心就化了,蔣文旭收回手的時候手心裏隻有小小一灘冰冷的水痕。


    “你看天氣預報了嗎?”蔣文旭很突兀的從後座問了句。


    宋助理也愣了愣才回道:“天氣預報說今天沒雪,但早上起來就陰冷著天,我就想著可能會下雪。還真下了。”


    蔣文旭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過了將近半分鍾才再開口:“…你上一次見賀知書也是雪天吧?”


    宋助理沒忘,他去給賀知書送餃子。他記得很清楚,因為賀知書的一個眼神——看到那盒餃子之後瞬間灰敗破碎了的眸光,讓人多看一眼都不忍心。


    “嗯,那天雪比今天大。”


    後座裏的男人突然沉默下來,宋助理太好奇,他偷偷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看見那個平日冷淡強勢的男人在點煙,卻因為手抖的太厲害點了有十幾秒鍾才點燃。


    白色的煙霧漸漸升騰,掩蓋了蔣文旭眉眼裏翻滾而上的複雜情緒。他輕輕吐了一口氣,看著車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恍惚問道:“我對賀知書,是不是太混賬了”


    宋助理是把很多事看在眼裏的,比如蔣文旭明明是帶著情人出去,賀知書打來電話也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在公司忙,比如自己幫蔣文旭接過的許多男男女女。但他沒有立場去說,也輪不著他來評判。


    所以宋助理隻是緩言道:“您和賀先生,開始的時候感情就特別好。”


    隻是,開始的時候。


    蔣文旭都懂,他自己都知道多餘問這一句,他對不起賀知書的,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景文說自己不愛他,艾子瑜說自己不配,連李澤坤都能拿沈醉來羞辱自己。這些話都不是空口無憑,因為所有一樁樁一件件的錯事,都是自己做出來的。


    是他自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局麵來的。誰都怪不了,是他一開始就錯了。


    現實的殘忍之處就在於,很多事情隻有等到你錯過之後才深知它對自己的重要,可往往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蔣文旭出神的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街道和景物,他的眼神忽然凝在了一條街道上。他自虐般的用手指碾熄了煙頭,低沉的聲線裏摻了兩分很難被察覺的脆弱和悲傷:“停車。”


    宋助理跟不上蔣文旭的思路,隻放緩了車速:“蔣總,雪越下越大了,中午看您身體也不舒服,我送您早點回家吧。”


    蔣文旭很堅持:“停車,我自己回去。”


    宋助理實在沒辦法,隻好靠邊停了車:“蔣總,那您自己小心些,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蔣文旭點了點頭,一身不吭的轉身走遠了。


    那條街平日裏走的人就不多,這樣惡劣的天氣就隻剩下蔣文旭自己走。風雪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疼,蔣文旭的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表情,身上再難過都比不了心疼。


    白茫茫的薄雪鋪了一地,蔣文旭每走一步都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一雙鞋印。蔣文旭突然停住了步子,他有些恍惚的轉身回頭望,所見隻有空空蕩蕩的一條街道,一串隻屬於一個人的鞋印。


    蔣文旭的唇微微張了張,那一絲微弱的顫音像是在心裏被硬生生的扯出來的,他喚:“知書…小書…你去哪兒了啊?哥…哥來陪你看雪來了。”


    沒人回應他,隻有風聲在耳邊呼呼地響,這茫茫一片天地似乎隻剩下他一個人。


    蔣文旭的表情有一瞬間無法控製的崩潰,他的心疼的連氣都喘不過來,軟軟倒下的那一刻蔣文旭才分辨出他不隻是單純的心痛,而是犯了心髒病。


    他不知道自己在風雪裏大睜著眼躺了多久,藥數都沒數扔進嘴裏吞下去,他最後還是自己爬起來了。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要是都放棄了,賀知書可怎麽辦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蔣文旭全身凍的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他還是先去按亮了所有的燈,然後才開了酒櫃。


    蔣文旭的喝法像不要命,他就像喝自來水一樣不管紅的白的都往胃裏灌。他的意識一直清醒,也就一直痛苦。


    酒的好處就是能讓身上暖一些。蔣文旭仰躺在地板上,雙目暗淡,他的唇一直無聲的翕動,口型全部都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一直保護你疼愛你,對不起在我有限的生命裏你曾不是我的唯一,對不起就連救你都要忍氣吞聲一忍再忍…對不起…我自己都不知道能這麽愛你。


    蔣文旭輕輕抬手,安撫一樣把手搭在脆弱的心髒上。一個偏頭,他隱隱約約在沙發下看見了一個泛著銀色冷光的東西。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跪爬過去,整個身子貼在已經很久沒有拖過落滿了灰塵的地板上,伸直了胳膊去夠到了那個小東西。


    蔣文旭的眼淚幾乎是失控一樣一瞬間就爬了一臉。他哭的像個幾歲的孩童,麵部表情全都崩潰,可他的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是真的難過,悲傷到失聲。


    手心裏的是賀知書那枚指環,上麵的鐵鏽一樣暗色的東西蹭了蔣文旭一手,那是幹涸了的血跡。


    蔣文旭把它緊緊貼在胸口,手指顫抖的幾乎都握不住一個小小的指環。蔣文旭突然舉起還在發抖的右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他才終於恢複了一些理智,盡力穩住手把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


    兩枚戒指隔了三年終於再聚在一起。


    他和賀知書似乎也永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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