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堵,何故趕到水族館的時候,遲了幾分鍾。馮崢就站在水族館門口等他,何故一下車,倆人就碰上了。


    馮崢看了一眼送何故來的那輛車,那顯然不可能是出租車,他皺起眉:“宋居寒讓他的司機送你?”


    “啊,是啊,他人真不錯,一點架子都沒有。”


    馮崢冷冷地說:“你別傻了好嗎,宋居寒的性格差勁極了,你看到他好的一麵,都是裝出來的。”


    當時的何故才半隻腳踏出校園,品性裏滿是少年人的單純和人性本善,自然不太信,隻覺得是因為倆人有矛盾才這麽說的,當然他也沒反駁馮崢,他一向懶得為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爭辯,便轉移了話題:“等很久了嗎?我們進去吧。”


    馮崢黑著臉,扭頭就走。


    何故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這個水族館的規模在國內首屈一指,匯集了五大洲的各種珍稀魚類,而且格調甚高,一開始就玩兒饑餓營銷,每天限量放票,預約已經到了一個月後,所以看不到人擠人參觀的畫麵,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專業講解。


    馮家果然麵子大,請來了水族館的副館長單獨陪他們,帶著他們一個廳一個廳地看。


    那些色彩斑類的海洋生物實在迷人極了,整個海洋館就像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


    三人一邊參觀,一邊討論,馮崢漸漸地也忘了生氣,倆人看得很起勁兒,直到快要閉館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那些水母真漂亮,水族館的光一照,身體裏的構造一清二楚。”何故翻看著手機裏的照片,心想以後有機會還要再來你。


    “是啊,但我更喜歡貝類,遊泳的時候一扇一扇的,特別好玩兒。”


    “哈哈,一個個像賽跑似的。對了,咱們晚上在哪兒吃飯?”


    “就在海族館開的深海餐廳,我定的位子是……”馮崢神秘一笑,“算了,一會兒你看就知道了。”


    何故也來了興趣。


    那深海餐廳是建在水族館內的,左右兩璧就是超長的水族箱,吃飯的時候可以欣賞到各式各樣的魚,還偶有鯨魚遊過,實在是很不錯的體驗。


    馮崢報上名字,侍應生帶著他們穿過大堂,走向僻靜的包廂區,最後,把他們領進了一個包廂。


    那包廂是球形設計,全玻璃結構,被蔚藍的海水和海洋生物全角度圍繞,簡直就像置身於深海。


    何故眼前一亮:“哇,真漂亮。”


    馮崢笑道:“不錯吧,這個深海艙整個餐廳隻有兩個,也是國內首創,這扇門是液晶板做的,關上之後,會實時播放錄像,和背景融為一體,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


    服務員留下菜單,就帶上門出去了,果然如馮崢所說,門的背板播放的映像可以和玻璃牆的畫麵無縫銜接,相當逼真。何故笑著說:“這麽浪漫的地方,給兩個男的吃飯實在有點浪費。”


    馮崢翻著菜單,笑看了他一眼,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兩個男人怎麽就不能浪漫了。”


    何故笑笑,不置可否。


    他對馮崢越來越無奈了。初相識的時候,馮崢不怎麽愛搭理他,他自然也保持著校友和同事之間應有的客氣,可漸漸熟悉起來後,馮崢無意間發現了他的性向,他很坦然地表示他的性向不會影響他們的友情和工作。盡管他那時候對馮崢有些許朦朧的好感,但也僅僅隻是好感,就像正常男人對優秀異性的天性的好感,並沒有什麽出格的想法。


    可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倆人之間變得越來越微妙,馮崢時而做出一些意義難明的舉動,讓他一個天生的gay很難不多想,可當他試探的時候,馮崢又會縮回去,幾次之後,他感覺馮崢做這一切可能都是出於新奇,對於一個十*歲的少年來說,無傷大雅的曖昧隻是生活的一種調劑,尤其是跟同性的,又不用擔責任,又新鮮有趣,說不定還能彰顯自己的個性。


    在弄明白這點之後,何故就盡量克製住了對馮崢的臆想,他這個人說話少、想得多,做事向來謹慎,倆人維持著不錯的朋友關係,倒也彼此舒心。


    倆人邊吃邊欣賞這如夢似幻的美景,很是愜意。


    快吃完的時候,包廂裏換了歌,何故一聽那旋律就特別耳熟,很快就確定是宋居寒的歌。


    馮崢一開始還沒聽出來,直到宋居寒那獨特的嗓音出來,他才怔了一下。


    何故假裝沒聽見,繼續聊公司的事。


    馮崢放下了叉子:“你今天見宋居寒怎麽樣?”


    何故避重就輕地說:“還行,他挺忙的,聊了兩句你就來電話了。”


    “他沒亂說什麽吧?”馮崢凝視著何故的眼睛,眼神有些深沉。


    何故想了想:“你指什麽?”


    “關於我的。”


    “哦……他說你們小時候關係很好,長大了因為總被人比較,就疏遠了。”


    馮崢似乎鬆了口氣:“嗯,沒辦法,年紀差不多,比較是難免的。”


    何故向來不愛探究別人的*,馮崢不說,他也不會多問一句。


    倆人不再說宋居寒,盡管在那首歌結束之前,包廂裏的氣氛都有些詭異。


    半個月後,就在何故漸漸淡忘了和宋居寒的那一點私交時,卻意外接到了大明星的電話。


    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何故很是驚訝,他以為宋居寒對他的客氣、說請吃飯什麽的,不過是些場麵話,事實上那天之後,他就沒想過還會見到宋居寒。


    何故抓著手機離開辦公室,走進了樓道裏,有些忐忑地按下了通話鍵:“喂?”


    “何故嗎?”宋居寒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經過無線電波的傳輸,他聲音的魅力已經被削弱了一半,可依舊直透人心。


    “是,你好。”


    “我是宋居寒。”


    “嗯……”何故舌頭有些打結。


    宋居寒笑道:“你不會忘了吧?”


    “沒有,怎麽會。”


    “那就好,我今天有空,來討那頓飯啦。”


    何故愣了愣:“啊,哦,好,你想去哪兒吃?”


    宋居寒找他吃飯?宋居寒找他吃飯!


    “都行,你定吧,但要隱秘點的地方。”


    “好,沒問題,那我晚點把地址發給你。”


    “我六點去你公司樓下等你。”


    “哦,好。”


    掛了電話,何故的心跳快得依舊如擂鼓。


    他居然要和宋居寒吃飯了……怎麽會這樣,宋居寒怎麽會要和他吃飯呢?!


    何故後背抵牆,用後腦勺一下一下地撞著,發熱的大腦終於逐漸冷靜了下來。


    見麵後甚至想不起來他名字的宋居寒,不可能突然之間對他感興趣,倆人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馮崢。


    宋居寒想幹什麽?他實在摸不透宋居寒的用意,從他這裏可以得到什麽呢?


    越猜不透,他越是好奇,就去看看好了,反正能和宋居寒一起吃飯,倒也是個意外之喜。


    他提前下了樓,在公司門口等著,六點多的時候,何故曾經坐過的熟悉的車開了過來,緩緩停在了他麵前。


    何故拉開車門上了車,宋居寒就坐在後座,笑看著他:“嗨,久等了。”


    何故笑道:“沒有,我也剛下樓。”


    “想好去哪兒吃了嗎?”


    “嗯,我知道一個私房菜館,純素食,環境很好,很安靜,我們可以坐包廂。”


    “好啊,你把地址給司機。”


    何故把手機上的地址給司機看了一下,司機表示知道這個地方。


    何故靠回椅背,他能感覺到宋居寒的視線正落在他身上,令他倍感局促:“呃,我看你這段時間好像都在上節目,很忙吧?”


    “是啊,沒想到你這麽關注我的動向,你看著可不像追星的人。”


    何故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怎麽追星,但很喜歡你的歌。”


    宋居寒抿唇一笑:“我在籌備演唱會,到時候送你vip票。”


    “哈哈,謝謝。”


    “最近確實太忙了,今天難得空閑,想休息休息,就想到你還欠我一頓飯了。”


    何故心跳的有些快,根本不敢用正眼看宋居寒。


    “你幹嘛低著頭,不敢看我啊。”宋居寒那雙深邃的眸子始終在何故身上逡巡,所到之處簡直能把人點著。


    何故鼓起勇氣抬起頭:“沒有……”


    宋居寒撲哧一笑:“你臉好紅。”


    何故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又猛然想到這舉動有多蠢,頓時手足無措,耳根都要燒起來了。


    宋居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何故你真是……哈哈哈……”


    何故懊惱地掐了自己一把,還在徒勞地辯解:“車裏有點熱。”


    宋居寒突然探過了身來,貼近何故的臉,眨巴著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輕聲說:“別害羞啊,都說了我不吃人了。”


    何故用了畢生的定力,才克製住想要往車門裏縮的念頭。


    宋居寒勾唇一笑:“你怎麽這麽可愛。”


    被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用“可愛”來形容,何故隻覺得無地自容,可心裏又泛著一絲可恥的竊喜。


    宋居寒的一顰一笑、隻言片語,都會讓他心跳加速,他簡直覺得自己不正常了。


    車開到了地方,何故迫不及待地跳下車,狠狠喘了幾大口氣,感覺臉上的熱度才退下些許。


    宋居寒帶著墨鏡和帽子,罩住了半張臉,大熱天的,也真不容易。


    倆人徑直跟服務員去了包廂,何故把菜單遞給宋居寒:“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但明星好像都要保持身材,所以我就挑了素食餐廳。”


    “你挑的非常好,我最近就在淨食。”宋居寒衝他一笑,然後低頭點菜。


    那時候宋居寒還隻是小紅,服務員沒認出來,隻是盯著那張臉猛看。


    宋居寒點完菜,閑適地靠在椅子裏:“最近工作很忙嗎?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工作還好,我在忙論文。”眼看畢業在即,雖然最應該頭疼的就業問題解決了,但他對自己要求一向嚴格,以後還想讀在職研究生,論文馬虎不得。


    “哦,你不是學霸嗎,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沒什麽大問題,但是需要研究很多數據,很耗時間而已。”


    “你做事這麽認真,難怪能進馮家的企業。”宋居寒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對了,馮崢是什麽時候開始在他爸公司實習的?”


    “上了大學以後,也就比我早去公司幾個月。”


    “他幹得了?不過他倒是從小就聰明。”


    何故點點頭:“是啊,雖然有時候有些沉不住氣,但什麽事都一點就通,非常聰明。”


    宋居寒笑笑:“你對他的印象,隻是‘有些沉不住氣’?”


    何故謹慎地說:“你指哪方麵的印象?”


    “脾氣。”宋居寒露出諷刺地笑容:“他脾氣可不小。”


    “隻是偶爾有些急躁,算不上脾氣差。”何故長這麽大從不在人背後說閑話,他覺得男人不該幹這種無聊的事,他不知道宋居寒幾次三番想套他話是什麽意思。


    “看來他跟你真的挺好的,至少比我認識他的時候溫和多了。”


    何故斟酌了一下措辭:“我們是挺好的朋友。”


    宋居寒挑了挑眉,接著點頭微笑。


    服務員陸續把菜上來了,宋居寒吃得不多,何故雖然不算飯量很大,但很難想象宋居寒這種塊頭,能隻吃這麽一點東西,當明星真是不容易。


    倆人聊得還算愉快,雖然他們的生活圈子幾乎沒什麽交集,但宋居寒的社交手腕是從小修煉出來的,找個話題不難,何故平日寡言,此時卻是絞盡腦汁地不想冷場,一頓飯吃得倒真沒閑著。


    吃完飯,宋居寒提議去一個會所玩兒,何故道:“你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沒事,是我朋友開的私人會所,會員製的,沒有亂七八糟的人。”


    何故欣然答應。他現在麵對宋居寒,也不那麽緊張了,畢竟無論是怎樣高踞神壇的人,接觸多了就會發現:其實也就是個人罷了,何況宋居寒隨和風趣,很容易就讓人放下拘謹。


    何故從來沒去過私人會所,想象不出來是什麽樣子,大概是各有各的千秋吧,比如眼前這個,就完全是為年輕人聚會玩樂準備的。整個會所就是一個大別墅,裏麵有各種娛樂設施,桌球、棋牌、遊戲機、迷你高爾夫、壁球室、私人影院等等,院子裏還有籃球場、網球場和遊泳池。


    今天會所裏沒什麽人,宋居寒進去的時候,隻有一桌人在喝酒聊天。


    “哇,宋大明星,好久沒見你了啊。”幾人走了過來。


    宋居寒笑著和他們寒暄了幾句。


    一人奇道:“這位是?”


    何故衝他點頭笑了笑,宋居寒道:“我朋友,你們不認識。”


    “都想不起來你上次來是什麽時候了,是不是你出國前啊。”


    “應該是,我回國時間也不長。”宋居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聊,我帶朋友打桌球去。”


    “好,你們好好玩兒。”


    宋居寒領著何故去了另一個房間。


    何故環顧四周:“這裏蠻有意思的,你以前常來嗎?”


    “上學的時候常來,這裏是我們這一輩的孩子聚會的幾個固定點兒之一。”


    何故想,京城的權貴圈子裏,同輩的三三兩兩幾乎都認識,宋居寒和馮崢認識,確實也很正常。


    宋居寒挑了根球杆兒,雙腿交疊,半身倚靠在桌球上,用殼粉不緊不慢地磨著杆頭,那時候正是美國電影盛行的年代,宋居寒的姿態頗有幾分電影男主的隨性瀟灑,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叫人心湖悸動。


    何故回過神,趕緊找話題岔開自己的胡思亂想:“你很喜歡桌球啊。”


    “在美國上學的時候經常玩兒,已經有段日子沒碰了,你呢?”


    “不太會。”


    “沒事,很簡單,我教你,我先給你示範啊。”


    宋居寒走到何故身邊,半身下壓,左手撐開一個傘狀,按在桌麵上,那手指修長有力,指甲的形狀飽滿圓潤,宋居寒就像一個連支端末節都被細致雕刻的藝術品,全身上下挑不出瑕疵。


    他將球杆架在虎口處,右手一推,球杆幹脆而快速地撞了出去,一下子將堆砌好的球打散了,有一顆徑直滾進了球袋裏。他圍著桌球找角度,一口氣接連殺進去了六顆球,直到第七顆偏了兩寸,撞到桌沿緩緩地彈了回來。


    “哈哈。”宋居寒歪頭衝他一笑,還眨了眨眼睛:“果然退步了。”


    何故本就一直在盯著宋居寒,接觸到那笑容的時候,感覺心髒被狠狠捶了一拳,不痛,卻極為深刻。


    “來啊,我教你。”


    何故的腳跟自己有了靈魂一般,朝宋居寒走過去。


    宋居寒長臂一伸,從他背後繞了過去,用胸膛壓著何故的後背,簡直是以懷抱的姿勢迫使他彎下了腰:“這樣,身體下壓。”


    何故感覺後背一片火燒火燎,整個人頓時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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