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昭暮爸媽不在家的時候,宋遠旬會在他家留宿。


    半年前方昭暮肯定想不到,實驗室裏那個叫宋遠旬的、並不喜歡方昭暮的人,會在傍晚七點老老實實陪他刷卡進站,坐a市最擁擠的二號線中途三站地鐵,將他送到樓下,隻不過為了想要每天見到他一麵。


    宋遠旬第一次去方昭暮實驗室,李未也在。


    李未來找他一個學長借教材,站在實驗室門口聊天。李未看到宋遠旬愣了愣。宋遠旬向李未點了點頭。李未跟宋遠旬打招呼,問他來做什麽,宋遠旬目光先越過了李未,看著從裏頭走出來的方昭暮,然後才說,來找方昭暮。


    宋遠旬和他們一塊兒走進去,參觀了一下實驗室。李未問起t校的情況,還問方昭暮在那兒怎麽樣。宋遠旬一本正經聲稱方昭暮在實驗室因實驗能力一流廣受師生好評,語氣淡然客觀。


    方昭暮終於明白當時宋遠旬為什麽能輕易騙到自己。因為宋遠旬瞎說的時候表情太過嚴肅,根本沒人會去懷疑他。


    於是方昭暮看宋遠旬一眼,沒說什麽。


    大家聊了一會兒,宋遠旬就要把方昭暮帶走,兩人要去接方昭翎下補習課。


    走到外頭走廊上,宋遠旬問方昭暮:“暮暮,我今天打幾分?”


    方昭暮問他在哪裏看了什麽戀愛參考書,宋遠旬依舊不承認。方昭暮揪著宋遠旬小辮子不放,還嘲笑宋遠旬,宋遠旬就借機把方昭暮拉近沒人的教室裏,按在門上假借惱羞成怒之名,行荒淫無度之實。


    最熱的夏天夜裏,隻要四周沒人,宋遠旬也要跟方昭暮拉手走。手熱得出汗,身上因為高溫而發黏,方昭暮卻都忍不住開始想他和宋遠旬的以後了,想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再多經曆些別的,那就好了。


    暑假過得快,宋遠旬回去上學了,兩人又要過回異地的時差生活。


    送機那天,方昭暮本來不想去,最後還是去了。


    這次輪到方昭暮看宋遠旬的背影,方昭暮心想上回宋遠旬送他回國的時候,肯定沒他現在這麽難過,因為方昭暮現在就想追上去了。


    他很想把宋遠旬喊回來,想得眼睛發酸,在安檢外麵站了許久,方昭暮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方昭暮的大四心情不如別人緊張,但也很忙。


    他上學年綜合分奇高,拿了國獎,生日這天叫了一大幫朋友吃飯,還帶上了方昭翎。方昭暮直博已經公示了,同學就都說方昭暮這頓這算是大四學年第一場散夥飯,叫他方博士。


    宋遠旬之前聖誕節沒回來,早上給方昭暮打了電話祝他生日快樂,信號不怎麽好,兩人聊了聊方昭暮今天的計劃,就掛了。


    席間,方昭暮喝了點酒,臉很熱,因為時間有些晚了,方爸爸來接方昭翎先回家,方昭暮就送了方昭翎下去,但先沒有去包廂。因為方昭翎說方昭暮喝得醉醺醺,一定要方昭暮去餐廳的露台上吹一下風,而且不允許方昭暮繼續喝酒。


    方昭翎反複跟方昭暮確認,直到方昭暮答應她先去休息一下,她才坐上方爸爸的車。


    露台在餐廳南邊,方昭暮走進去,到欄杆邊,手肘支上去,看遠處高架上的車流和林立的高樓,想著宋遠旬,怎麽都覺得心裏空。


    去年方昭暮生日沒喝酒,也不這麽熱鬧,收到個很蠢的短信,跑下樓在冷風裏陪宋遠旬等道路救援。


    宋遠旬假裝自己嗓子啞了,把衣服給方昭暮穿,又跟方昭暮上樓吃蛋糕。宋遠旬手長腳長,坐在方昭暮房間裏,並不合適,宋遠旬還硬要坐下。


    當時宋遠旬給方昭暮寫了字,好像是問方昭暮,有什麽願望。


    方昭暮對生活瑣事的記性差,他都快要把宋遠旬的不好全忘光了,也忘了自己當時許了什麽願望。


    或許是希望andrew也別太醜吧。


    方昭暮想著覺得有點好笑,不願意再想宋遠旬了,他想要回包廂了,就忽然有人從後麵抱住了他。


    此人方昭暮已數月不見,視頻多次,日日電聯,方昭暮每天都覺得他很好了,但比來比去,仍舊是見麵這刻最好。


    “吃完蛋糕了嗎?”宋遠旬問方昭暮。


    他貼著方昭暮的耳朵,聲音近在耳畔,方昭暮抓著宋遠旬的手,說:“還沒有。”


    “嗯,”宋遠旬親了一下方昭暮的耳垂,說,“本來想問你許什麽願。”


    “問了怎麽樣,”方昭暮轉過身,看著宋遠旬,露台上沒別人,方昭暮又抬頭親了宋遠旬一下,問他,“宋遠旬同學今天準備幫我實現嗎?”


    “暮暮。”宋遠旬按著他的肩膀,把他轉回去。


    前方幾棟連著的高高的商業樓的外立燈光一齊變了顏色,從東往西,連出一個特殊的扁圓,圓中間是銀色略帶金色的銀核,藍色與銀色的光,延著銀核,像螺旋一樣向外暈開。


    如同像將兩千億顆恒星與星塵從空中摘下,重新拚出地球所在的棒旋星係。


    “月亮應該在裏麵,”宋遠旬說,“自己找一下。”


    方昭暮看著宋遠旬在夜裏給他造出來的銀河係,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餐廳裏的人斷斷續續擁到露台上看對麵的銀河,宋遠旬放下搭著方昭暮肩膀的手,站到他旁邊,陪他一起看。


    過了一會兒,宋遠旬又開口叫方昭暮,方昭暮轉頭看他。


    “我學分修滿了。”宋遠旬說。


    方昭暮愣了一下,問宋遠旬:“你不繼續念了嗎?”


    “以前打算再上兩年學,”宋遠旬看著方昭暮的眼睛,並不邀功,沒藏可惜的情緒,他說,“現在等不及了。”


    夜是黑的,露台上的地燈與壁燈散出柔和的光,讓他們堪堪能看清對方的臉。


    “回去吃蛋糕吧。”宋遠旬說。


    宋遠旬眼睛裏印著他送方昭暮的星星月亮,他和方昭暮第一次見到他時,樣子一模一樣認真,也一模一樣驕傲。


    宋遠旬想帶方昭暮往餐廳裏走,方昭暮不動。


    “不要回去了。”方昭暮說。


    方昭暮很少會做這麽任性的事,但還是給他最好的朋友打了電話,謊稱自己不舒服,讓他們自己去玩,ktv包間訂好了,單他會買。


    人造銀河為熱戀情侶停留了三十分鍾,高樓燈光都恢複原狀後,方昭暮便拽著宋遠旬去樓上開了間房。


    困難不是沒有,困難很多,暴風暴雪,家庭父母。


    可是喜歡更多,有無法割舍的苦戀,和黑燈瞎火都敢跟著他走的盲目。跟宋遠旬在一起方昭暮每分每秒都頭腦發熱,考慮全都多餘。


    猶如倏然回到一年前的生日。


    方昭暮重新戴好幸運耳釘,打開航空公司官網,買下了西雅圖往返的打折機票,收拾行裝,起飛降落,再睜開眼睛,見到了最喜歡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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