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者理所當然進駐城堡內,威廉和南絲入住主塔樓,其它四人分配到左塔樓,哈羅德則被嚴格看守在右塔樓。


    而且早上哈羅德才投降,下午赫裏德就帶領一隊士兵監督撒克遜俘虜開始加緊修複城牆,羅勃則領著另一隊士兵從城堡內開始挖掘通往城堡外的地道,這是一件相當浩大的工程,因為護城河起碼有四公尺深,八公尺寬,底下的地道支撐力量若是不夠,塌方是早晚的事,即使如此,地道仍是非建不可。


    這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卻也是甕中之鱉,倘若隻能自保而無法出擊,時間拖長,終究隻能束手待斃。


    「臂上的傷口沒問題,但上腹部的傷口有點裂開,麻煩你等傷口愈合之後再下床,千萬別再逞強了,謝謝。」南絲麵無表情地仔細檢視威廉的傷。「腰部的傷也有點迸裂,不過還好,沒什麽大礙……」


    聽她聲音冷淡幾近於無情地敘述檢察結果,威廉不覺-上眼深思地凝住她。


    「……總之,大致上都沒有問題,隻要謹慎一點,應該很快就可以複元了。」


    「很快是多久?」歐多問。


    「半個月,最多三個星期。」


    診療完畢,南絲即收拾好藥箱,逃難似的匆匆離開威廉的房間,大家不禁麵麵相覷,不解她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她怎麽了?」歐多納悶地說。「早上還那麽興奮,下午忽然冷漠起來了。」


    「也許她終於想到這場勝利並不是我贏得的,所以……」威廉慢吞吞地坐起來。「她很失望。」


    「是嗎?」契斯特皺眉,思索片刻,然後搖頭。「不,我想的恰好相反,由她先前的口氣,可以聽得出來她一直認定若非是她在從中作梗,你早就得到最後勝利了,所以這場勝利是如何贏得的並不重要……


    「特別是她一直聲稱自己是旁觀者,但是當她得知哈羅德可能趁你受傷夾攻我們之後就不顧一切的插手進來,這應該是好現象,表示她在意你到會失去既定立場的程度。還有……」


    大拇指往窗外比了一下,契斯特又說:「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士兵們一直認為南絲不過是你的暖床女人之一罷了,隨時可以再換一個,所以當他們得知你是為救她而受傷,那些家夥可是對南絲相當不滿……」


    威廉怒容倏起。「他們敢……」


    契斯特搖搖手指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先聽他講完再說。「不過在她『代替』你帶領他們贏得這場勝利之後,他們馬上轉變態度,對她敬佩有加,一致認定她已具備有伴隨在你身邊的資格,換句話說,就算你要娶她為妻,他們也會像效忠你一樣的效忠她,我想這點南絲多少應該也感覺得到才對。」


    「既然如此,為什麽她反而變得那麽冷漠?」赫裏德納悶地問。


    「老實說,我也不明白,所以……」契斯特起身。「請各位耐心一點,等我去探探口風。」


    南絲的房間就在威廉房間的樓下,在門口,契斯特碰上了準備下樓的殷德。


    「咦?殷德,你又要到哪裏去?」


    「羊皮卷,南絲小姐要我多找些羊皮卷來給她。」


    「羊皮卷?她要羊皮卷做什麽?」契斯特困惑地喃喃自語,同時舉手敲門。「南絲,是我,契斯特,可以進來嗎?」


    「請進。」


    房裏,南絲正伏案桌麵忙著在羊皮卷上抄寫些什麽,契斯特近前即發現又是一樣新奇事物。


    「那不是鵝毛筆!」


    「廢話,你有看見半根毛在上麵嗎?」南絲頭也不抬地說。「這叫鋼筆!」


    「不用沾墨汁?」


    「你真-唆!」南絲不耐煩地咕噥。「到底有什麽事?」


    「沒什麽,我隻是想……」想回到正題上,但還是忍不住問到旁的問題去。「-到底在寫什麽?」


    兩眼移到旁邊的計算機上,南絲把注意力專注在屏幕上的解說。


    「我要盡快把一些基本醫理和醫術翻成拉丁文留給你們。」她漫不經心地說。


    「盡快?為什麽?」


    「因為再過幾天我就該回去了。」說著,南絲又埋頭回羊皮卷上。


    契斯特大吃一驚。「-要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她們會以為我出事了。」說得更正確一點,再不回去,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們?


    她的親人嗎?「-舍得威廉?」


    快速書寫的筆停頓了一-那又繼續。「為什麽舍不得?」幸好及時發現,現在還可以狠下心來離開,再過一陣子恐怕就真的舍不得了,到時候無論作何種抉擇都是痛苦。


    唉,其實現在已經夠難受了!


    「-不喜歡他?」契斯特又問。


    南絲頭更低,裝作沒聽到。


    不否認就是承認。


    契斯特稍微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得找個理由再把她留下來,留到她再也離不開威廉為止。


    「威廉的傷尚未完全痊愈,-要扔下他不管?」


    「我說過,他的傷口複元情況很好,身體又壯得像條牛,剩下的交給你們的草包醫生去搞就綽綽有餘了,事實上,我已經向你們的醫生交代過,從明天開始,威廉就交給他負責。」


    原來身體太健壯也不是好事。


    契斯特暗暗苦笑。「-不想看到最後?-知道,雖然哈羅德已投降,這並不表示所有撒克遜人都會臣服,就我所知,赫裏沃德、謝華就不會輕易屈服,北邊的蘇格蘭人就更別提了。」


    這的確是事實,赫裏沃德、謝華會奮戰到最後一刻,蘇格蘭人更會拚到十四世紀,還有韋爾斯他還沒提到,不過……


    「我相信威廉可以應付得了他們。」


    這樣也不行?


    契斯特開始覺得頭很大。「威廉不會讓-離開的。」


    「沒有人阻止得了我,」南絲慢條斯理地說。「也許你不相信,不過就算威廉命令所有的士兵一起看守住我,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誰也阻止不了我。」


    的確令人難以相信,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契斯特總覺得她說的是事實。


    「為什麽一定要現在回去,不能晚一、兩個月再回去?」


    因為她現在還隻是「肺炎初期」而已,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病入膏肓」了。


    「我剛剛才說過不是嗎?」南絲不耐煩地回道。「我再不回去,她們會以為我出事了,然後就會來找我,屆時我還不是要回去。」


    「那就等她們來找-再說。」這樣起碼可以多出一個月時間。


    南絲深深歎了口氣,抬起頭來。「你還是不了解,十二月十四日我若是沒有回去,十五日她們就會來帶我回去,晚一天又有什麽差別?」


    「才一天?」契斯特錯愕地驚呼。「-不是說-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嗎?怎麽可能一天就到?」


    「一天?」南絲嘲諷地哈了一下。「錯了,僅是一瞬間而已。」


    「嗄?」


    「沒什麽,」她又低下頭去抄寫。「你不相信就算了。」


    契斯特狐疑地注視她半晌後,突然發現他已經找不出夠強力的理由來說服她留下,除非……


    契斯特慢吞吞地回到威廉房裏,正在共同討論某件軍情的威廉、歐多、羅勃和赫裏德不約而同停下對話,一齊望向他。


    「如何?如何?口風探得如何?」急性子的赫裏德搶先問。


    契斯特聳聳肩,不吭聲,自己拖了一張上麵鋪著棉墊的矮凳子坐下,然後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們四人,四人狐疑地互相看來看去,不解他為何反應這麽奇怪。


    「到底如何?」歐多忍不住也催促過去。


    契斯特搖搖手--沒有人知道他在搖什麽,「先別急,我必須先了解一下。威廉,你……唔……」又搖手--還是沒有人懂得他在搖什麽,「不,你最後,我想還是……」他慢慢移動視線,很快定在某一處。「歐多,老實告訴我,你願意盡多大的努力去留下南絲?」


    「最大的努力!」歐多不假思索地說。「她所懂得的醫術值得我盡最大的努力去留下她!」


    「很好!」契斯特很高興地點點頭,再問赫裏德,「你呢?」


    「有她在,我們就不怕任何石頭城堡了!」赫裏德同樣毫不遲疑。


    契斯特笑著用手指頭點點他,再移向羅勃。「你?」


    羅勃看威廉一下。「威廉想要如何,我就如何。」


    「好!」契斯特猛然回身正麵對住威廉。「那麽你呢?威廉,你到底有多想要留下她?」


    眼眸半闔,「你以為呢?」威廉慢條斯理地反問。


    笑容更深,契斯特拿手指頭點住威廉。「不計任何代價?」


    威廉無言。


    好極了,又是一個不否認就是承認!


    「那麽……」契斯待詭譎地眨著眼。「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你應該不會怪我揍你一拳吧?」


    「嗯?」


    不過,為免引起她的懷疑,必須要有個很完美的說詞,因為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


    這說詞,要到哪裏找呢?


    四天後,絕佳的機會終於來臨。


    這日,南絲用過殷德送來的早餐後,拎著藥箱想要去替威廉換藥,不過才走出兩步,及時想起她已輕把威廉交給他們自己的醫生了,於是回頭放下藥箱,取出計算機,打算繼續未完成的抄寫工作,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砰砰磅磅亂響起來,活像有人拿斧頭砍門似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


    聲音是殷德的,尖利又高昂,慌慌張張得好像被人掐住他的雞脖子。


    「進來。」拉動滾動條,南絲專心尋找昨天終止的地方,邊漫不經心地問:「什麽事?」


    「公……公爵大人……」


    「別來找我,去找你們的醫生,我已經交代給他了。」


    「可是……可是醫生還沒來……」


    「那就等他來。」


    「但……但公爵大人在流血……」


    「那也不關我……耶?」南絲猛然抬頭,驚呼。「流血?怎麽會?他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呀!」


    「我也不知道,但公爵大人這邊……」殷德摸著自己的腹部上方。「又開始流血了,好多好多血!」


    「該死!」南絲忙丟下計算機,提起藥箱往外跑。


    那家夥又幹什麽去了?


    羅勃與赫裏德一人一邊挾持住威廉,邊低聲好言安撫他。


    「拜托,威廉,先冷靜下來再說!」


    「威廉,求求你不要掙紮了好嗎?」


    而威廉,一臉暴焰狂怒,對著不知為何躲在角落裏不敢靠近他的契斯特大肆咆哮,「我要殺了你!我要親手殺了你!」


    至於歐多,他單膝跪在威廉麵前,手忙腳亂地想替威廉腹部繃裂的傷口止血,但是威廉不斷掙紮著想衝過去親手掐死契斯特,以至於歐多不但止不了血,還弄得滿手是血慌亂不已。


    「天哪、天哪,大哥,求求你不要動了,血愈流愈凶了呀!」


    南絲一進威廉房裏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好像精神病院裏的瘋子在發飆。一聲不吭,她默默拿出一瓶鎮定劑汲入針筒內,然後上前戳進威廉的手臂,後者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根本沒感覺,繼續掙紮,繼續怒吼。


    幾秒後,南絲抽出針筒,收好,然後好整以暇地抱胸等待,不到十秒鍾,威廉突然停止掙紮,也不再狂吼,好像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再過十秒,他-起雙眼,徐徐回過視線來。


    「-剛剛做了什麽?」


    南絲聳聳肩。「給你打了一針鎮定劑。」


    「鎮定劑?那是什麽東西?」


    「可以讓你好好睡一覺的東西。」


    「睡覺?」他不敢置信地重複,然後低吼,「我不需要睡覺!」


    南絲的視線往下在他的腹部轉了一圈,再拉高。「我認為非常需要。」


    「我絕不睡!」威廉傲慢的宣布。


    南絲挑挑眉,又聳肩。「隨便你。」


    恰恰好半分鍾後,威廉直挺挺地睡倒在床上,動也不動。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南絲沒好氣地問,一邊檢視迸裂開的傷口,並準備重新縫合。「他的火氣怎麽這麽旺盛,你們給他吃了用剩的火藥?」


    聞言,在她後麵,幾個大男人開始互相使眼色,最後,六隻手很有默契地一齊把契斯特推出去,契斯特隻好硬著頭皮上前「解釋」。


    「呃!咳咳,我們收到消息,赫裏沃德和謝華聽說哈羅德不得不投降之後,謝華當下就決定要想辦法把哈羅德救出去,而赫裏沃德則領兵反擊,搶回不少我們占領的城鎮,威廉很生氣,決定要親自帶兵去征討赫裏沃德……」


    「他瘋了!」南絲怒道。「都傷成這樣了他還想親自出去作戰?」


    「對啊、對啊!我們就是這麽跟他說的,」眼看南絲的反應恰如他所期望,契斯特不由得信心大增。「但是-也知道他的脾氣,一經決定的事就毫無轉圜餘地,無論我們如何勸告他,他依然堅持要自己帶兵,就在我們極力阻止他穿戴盔甲的時候,也許雙方都太粗魯,結果他的傷口就裂開了。」


    「原來如此。」南絲喃喃道,全然沒注意到有四雙心虛的眼噙著慚愧的淚光凝住她的背。


    對不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想回家?


    下輩子吧!


    契斯特故意很誇張的歎了一大口氣。「他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了他,就算現在他睡著了,等他醒來之後,照樣要按照他自己的意願行動,我想-最好先教會我們的醫生如何處理這種狀況之後再離開,不然到時候光是流血就流死他了!」


    南絲瞥他一眼,沒說話,直至工作完畢,她站在床邊注視威廉好一會兒後,才歎了口氣,低語,「我會留下來直到他傷口痊愈為止。」隨即匆匆離開,彷佛有一百個鬼在趕她似的。


    她的身影一消失,契斯特立刻狂喜地打出勝利的手勢。「成功!」


    而那三個躲躲藏藏的家夥則各自鬆了一大口氣。


    「幸好!」歐多咕噥。


    「沒想到你真的敢對威廉動手!」赫裏德嘖嘖驚歎。「他明明那樣堅決的反對用這種卑劣的方式--這是他說的--來留下她,你竟敢趁他不注意時對他動手!」


    難怪威廉會暴怒。


    「而且毫不留情,我還以為你一拳就想把他活活打死呢!」歐多又嘟囔。「上帝,那道傷口幾乎全裂開了,下麵那道起碼也裂開一半,鮮血就像瀑布一樣嘩啦啦冒出來,我看了差點沒昏倒。」


    契斯特嘻嘻一笑。「不用點力就達不到效果呀!」


    「真悠哉!」歐多哼了哼。「如果不是我們反應夠快,及時把他抓住,你早就被活活掐死了。」


    「等他醒來後你還是死定了。」羅勃冷冷道。


    「別忘了你們三個也是共犯,而且……」契斯特無所謂地聳聳肩。「等他醒來後會先被南絲罵死,沒有空殺我。」


    歐多失笑。「說的也是。」


    「既然他沒空殺你,當然更沒空殺我。」赫裏德也放心了。


    「也就是說……」羅勃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最有危險的反而是威廉自己?」


    三張笑嘻嘻的臉對住他。


    「沒錯!」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唯恐自己會反悔似的,南絲馬上從藥箱裏的夾層中取出導引裝置按下關閉的按鈕,然後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


    好了,這樣即使她們有意來找她,也會因為失去訊號而不得不放棄這種打算。


    而後,謹慎的收好導引裝置,南絲才坐下來問自己:這樣做對嗎?


    考慮片刻後,她即告訴自己:沒有錯,這不是一時衝動,這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


    曆史會改變是由於她的介入,這場領土戰爭之所以會變得如此複雜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威廉會受傷更是為了她,所以她有責任照顧威廉至痊愈為止,也有責任在威廉痊愈之前為他擺平所有麻煩。


    這是責任問題,沒錯,就是這麽一回事!


    至於她所擔心的感情問題……不要緊,她是天才,天才有能力解決任何麻煩,既然她可以發明時光機,當然也可以克服這一點「小問題」。


    沒錯,隻要她意誌夠堅強,一定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感情!


    小case!


    「請問你,我好不容易把你的傷口縫好,你有什麽權力再把它弄裂開來?」


    意識尚未完全恢複,威廉醒來睜開眼後第一句聽到的就是這項嚴厲的質問--由怒氣衝衝的南絲嘴裏衝出來的,他茫然呆了整整一分鍾才弄清楚她在說什麽,隨即坐起來辯駁。


    「我沒有……」


    「你沒有堅持要親自領軍去征討赫裏沃德?」南絲的聲音拉高了。


    威廉窒了兩秒。「有,可是……」這跟那根本是兩碼子事呀!


    「不用辯解!」南絲兩手-腰。「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再未經我同意就魯魯莽莽的跑去做一些白癡才會做的事,我就讓你一直睡到傷口痊愈!」


    眉毛高高揚起,「警告我?」威廉的聲音低沉而冷森,輕易就可以聽出其中的危險意味。「-敢警告我?」


    下巴抬高,「沒錯,我敢,怎樣?」南絲表情裏的危險訊息更明顯。


    「我……」瞪著眼,威廉望住角落裏那四個臉色焦急拚命搖手的家夥,幾乎咬碎牙齒。「戰士不會一直躺在床上。」


    「哦?」南絲挑高右邊的眉毛。「原來你剛受傷那個星期一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景象都是我的幻覺?」


    噗哧!


    雙眼突然冒出火來,威廉很想跳過去掐死那兩個偷笑的家夥,但由於南絲擋在床邊,他沒有辦法從她頭上跳過去,手臂又不夠長,隻好用目光警告他們--南絲警告他,他警告他們。


    契斯特和歐多連忙避開臉去麵對麵討論「國家大事」。


    「我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威廉努力把冷靜找回來。


    「為什麽不能?」南絲換成雙臂環胸,高傲的姿態絲毫不減。


    「我有責任必須帶領士兵去追剿反抗軍。」


    「你是萬能運動員?」


    威廉一愣。「萬能什麽員?」


    「就是……」頓了頓,改口,「你隻有一個人,為什麽每場戰爭都非得自己上場不可?」


    「領兵作戰是我的責任。」


    「錯,擬定戰略,指揮作戰才是你的責任。」南絲反駁。「我不明白,你能放心讓他們鎮守占領下來的城鎮,為什麽就不能信任他們領兵作戰呢?他們跟著你這麽久什麽都沒學到嗎?」


    「威廉當然很清楚我們的能力,事實上,他非常信任我們帶兵出去作戰,問題是……」角落那邊,契斯特的話聲輕輕傳來,好笑的是,他仍與歐多麵對麵,彷佛他說話的對象是歐多,而不是其它人。「這邊發生的事已經傳出去了,赫裏沃德和謝華因此揚言說,除了救哈羅德之外還要抓-,抓-去作他的女人,並為他們做火藥,一聽到這,威廉就失去冷靜了。」


    聞言,南絲忿怒的心不由自主地又融化了,生硬的表情也隨之而放軟,一絲柔情泄漏秘密似的在她眼底若隱若現。


    「哦!威廉,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再失去自製了嗎?」


    威廉別開眼,不語。


    南絲歎息,有感動,也有生氣。「威廉,你答應過我了。」氣他老是為她而衝動,平常時候還好,可是現在他身上有傷啊!


    威廉沉默了一會兒,驀地出聲,「羅勃、歐多,每人一千名士兵,五十名騎士,該做什麽你們應該很清楚;另外,赫裏德,你和陶格各帶領三百名士兵分頭捉拿哈羅德那些逃散的撒克遜士兵。現在,有問題嗎?」


    「有!」契斯特搶先舉起手來。「我呢?」


    「你負責監督城堡的安全與修複,俘虜的看守,以及溫切斯特和附近莊園的管理。」


    長久以來,溫切斯特一直是神聖的教會重地,因此溫切斯特城是以本篤會修院大教堂主教宅邸為中心,周圍簇擁著一般居民的建築,鐵匠鋪、工匠鋪,金匠鋪、泥瓦匠鋪、鍛造場、麵包房、裁縫店、磨坊等,佃農則散居在附近貴族的莊園裏,當然,那些撒克遜貴族早就跑光了。


    而這座城堡正位於溫切斯特城旁的山上,居高臨下捍衛著溫切斯特城。


    「我調查過了,這附近約有四處較大的莊園,我認為可以派四位經驗豐富的騎士去管理。」


    「就按照你的意思,溫切斯特城也可以派個人去管事。」


    「還有,」契斯特謹慎地瞟南絲一下。「我想我必須去找哈羅德談談。」


    威廉會意地微微頷首。「去吧!」


    就這樣,三言兩語問題解決了,那四個詭計得逞的家夥趕緊拍拍屁股走人,丟下那個被利用又說不出口的倒黴鬼自己麵對後果。


    「再睡一會兒吧!」南絲好心的建議。


    「睡?」威廉不以為然地聳高了眉,隨即放下雙眉,也放下雙腿,徐緩地走到窗旁,遙望在徹骨寒風中努力築牆的撒克遜人,沉重的傷勢好像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南絲。」


    「嗯?」隨著響應,南絲出現在他身邊。


    「-是從東方來的?」威廉問,並將手臂放在她肩上,好像是隨意搭著,又好像是有意攬住她。「拜占庭?」


    「更遠。」南絲搖頭道。「是中國,歐多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威廉也搖頭。「-們那兒懂得的知識比我們豐富?」


    南絲笑了,明白他指的是火藥和醫術,或許還有刀叉和內衣褲,甚至餐食。


    「老實說吧!在我眼裏,你們就跟野蠻人沒兩樣。」


    威廉回過眼來注視她片刻。


    「拜占庭不是野蠻人?」


    南絲淡淡一哂。「也許你覺得拜占庭已經很進步了,不過在我們眼裏,拜占庭也隻不過是小兒科。」


    「小兒科?」又是一個沒聽過的名詞。


    南絲吐了一下舌頭。


    「這麽說吧!拜占庭是比野蠻人進步很多,但還差得很遠。」


    威廉點點頭,又轉回去注視窗外好半晌。


    「我一直想建立自己的王國,所以才帶兵到英格蘭來,原是打算在登基後就派人到拜占庭去學習他們的知識,讓英格蘭成為一個比任何國家都強盛的領上。不過現在……」他頓了一下。「-願意把-所知道的教給我們嗎?」


    「很困難,」南絲坦誠道。「首先,等你傷好之後我還是得回去,所以時間不夠;第二,就算我願意教你們,你們也不一定能夠吸收;第三,你是個有先見之明的統治者,但你的百姓大都不是,一旦我開始教授他們,我敢打賭,他們不會感激我,隻會把我當女巫抓起來放火燒得一乾二淨!」


    威廉頷首,表示理解她的顧慮,再搖頭,意味不讚同她的顧慮。


    「首先,我絕不會讓-回去,所以時間絕對充足:第二,-可以教導孩童,他們的吸收力比大人強:第三,我的百姓或許都是野蠻人,但我很了解他們,自然有辦法消除他們對接受新知識的疑慮。因此,以上這些都不是問題。」


    南絲聽得啼笑皆非。


    「公爵大人,無論你有多霸道,當我想回去的時候,誰也阻止不了我的。」


    威廉又轉回來正視她。


    「因為-已經拿到了箱子?那箱子裏除了醫療用品之外,究竟還有什麽?」


    南絲聳聳肩,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對了,赫裏沃德他們要抓我去幫他們做火藥,這我能理解,但為什麽要抓我去作他的女人呢?他們又沒見過我。」


    因為她故意岔開話題,威廉-起了眼。


    「他們想要-的火藥,但如果就這樣把-放在他們的軍隊裏,必然會引起那些無知撒克遜士兵的激憤,不過,如果-是他們的女人的話就不一樣了。」


    「如何不一樣?」


    「撒克遜士兵認為-是我的女人,所以-才會幫我,如果-是他們的女人,自然要幫他們。」


    「真是,話都是他們在說!」南絲直翻白眼。「實在是一群無知的野蠻人!」


    威廉突然攫住她的下巴,逼她仰頭與他相對。


    「-不是說-是旁觀者嗎?為什麽要幫我?」


    由於威廉抓得很用力,使她無法轉頭回避,她隻好垂下眼臉,不敢直視他探索的目光。


    「你救了我,那是我的回報。」


    灰色的眼眸彷佛銀色的水晶般透著清澈的光芒,「是嗎?」威廉低喃,手放鬆了,大拇指以令人心跳加速的親昵徐徐描摹著她的唇線。「那麽,-所尋找的答案怎麽辦?」


    咽了口唾沫,「我早就有答案了,」南絲的聲音有點沙啞。「早在哈斯丁戰役當時,我就已經得到我的答案了。」


    他傾身,雙唇以驚人的溫柔在她臉頰上移動。「哦?是什麽呢?」


    「你是名副其實的……」她的胃部開始緊縮,聲音更沙啞。「征服者。」


    「但是……」火熱的唇瓣終於停在她嘴畔。「我尚未征服英格蘭。」


    但已經征服了她的心!


    「遲早會的,我相信。」


    「-確定?」他的舌尖彷佛誘惑的蛇般咬了她一下。


    她不禁輕顫起來,呻吟著呢喃,「當……當然。」並再也忍不住渴望地攀上他寬闊的肩膀,主動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嘴,屈服在令人暈眩的欲望之中,如果不是他有傷在身,說不定還會把他推倒在床上。


    在這一刻,她開始懷疑,她真的控製得了自己的感情嗎?


    「打開。」


    守衛聽命打開門,契斯特慢吞吞地走進去,見哈羅德傲然不屈地站在房間正中央麵對他,毫無俘虜的卑微姿態,他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這家夥並不是真的投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是在保全自己以等待赫裏沃德來救他,屆時他就能夠再一次領導反抗軍來對抗威廉,因此他才會在投降之前命人傳遞出關於南絲的消息,那種會氣死威廉的做法更是他下令執行的。


    真是的,這家夥說聰明很聰明,說愚蠢也是很愚蠢,他真以為女人是這麽好支使的嗎?


    「哈羅德。」


    「什麽事?」


    契斯特兩手後背,緩緩在他周圍繞行一圈,哈羅德不為所動,泰然自若地雙臂環胸。


    「當初南絲去找你透露我們的軍情的時候,你怎麽沒想到要留下她?」


    哈羅德頗意外地瞟契斯特一眼,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


    「我為什麽要留下她?雖然她告訴我的事都不假,但我還是不能信任她。」


    「你不覺得她很特別嗎?」


    哈羅德沉默一下。「是,她很特別,尤其是她在看著我的時候,那眼神既像是嘲諷,又像是同情,好像她早就知道結果是什麽,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是白費,那種感覺使我隻想讓她離我愈遠愈好。」


    「是嗎?」契斯特訝異地想了一下。「不過你現在後悔了吧?所以才會傳訊讓赫裏沃德盡快抓到她。」


    哈羅德麵無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契斯特微微一笑。「你當然知道,當你看到是她在指揮諾曼士兵轟擊城堡時,一定猜到那種可怕的火藥是她帶來的,因此你才會投降,計劃要先抓到她之後再反擊……不,我應該說是你也想要南絲的火藥。」


    「我的士兵不會接受她,他們認為她是女巫。」哈羅德反駁。


    「所以你才要赫裏沃德抓南絲作他的女人,一個會幫助你們的女巫,你的士兵就能夠接受了。」


    「……你說的太簡單了。」


    契斯特又笑。「不,是你想得太簡單了。南絲很特別,但她絕不是女巫,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要強迫一個女人或許很簡單,但若是要讓一個女人心悅誠服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哈羅德沒有說話。


    「老實說,想要讓南絲幫忙,你們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契斯特悠然地抬起一隻穿著大皮靴的腳踏在凳子上,再將手臂搭在膝蓋上靠著。「如果是在她認識威廉之前,或許還有幾分可能,但現在,你們確實一點希望也沒有,所以我應該說:很可惜,你們晚了一步,當時你沒有把握機會,現在已經太遲了。」


    「為什麽?」哈羅德脫口問。


    契斯特並沒有嘲笑他的不打自招。「你知道南絲為什麽要幫我們嗎?」


    「因為威廉救了她?」當他一見到威廉身上綁著繃帶,立刻明白南絲為什麽沒有死。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不過……」契斯特搔搔耳朵,瞧向他。「女人會為喜歡的男人做任何事,這你應該了解吧?」


    哈羅德雙目暴睜。「她喜歡你?」


    契斯特白眼一翻。「錯!」這家夥是白癡!「她喜歡威廉!」他沒好氣地說。


    「所以起初她並沒有幫我們,如同她自己所說,她隻是一個在等待結果的旁觀者。但後來,她漸漸喜歡上威廉,威廉又為救她而受傷,這回她才會主動幫我們。」


    「也許她隻是因為威廉救了她才幫你們一次。」哈羅德又一次衝口而出。


    「不,如果你見過她看威廉的眼神就會知道,她很喜歡他。所以……」契斯特放下腳,挺直身。「放棄吧!別再反抗了,赫裏沃德沒有辦法從這裏救人出去,南絲也不會幫助你,你們繼續反抗下去隻是徒增傷亡而已。」


    哈羅德沉默半晌。


    「我已經向威廉宣誓效忠了。」


    「一點誠意也沒有的宣誓!」契斯特暗自咕噥。「既然如此,那麽你就可以幫威廉說服赫裏沃德投降-?」


    哈羅德雙眸一亮。「你要放我去見他?」


    「那怎麽可能!不過……」契斯特停了一下。「你叫他來見你,如何?」


    「他不可能會來!」哈羅德斬釘截鐵地說。「放我去見他,我可以想辦法說服他投降。」


    契斯特注視他好一會兒。


    「看樣子我們一點交集都沒有,不是嗎?」


    哈羅德眼神陰騖。「你今天到底來幹什麽?」


    「威廉要我告訴你,如果你誠心對他效忠,他不會虧待你,若是你還想反抗,結果隻會害死更多人。另外……」很爽快的說到這裏,契斯特忽地也沉下了臉。


    「我也要警告你,千萬不要打南絲的主意,威廉是個非常冷靜的人,但你若想動南絲的腦筋,他一定會失控,到時候他會做出什麽事來我可不敢保證喲!」


    臉頰微微抽搐一下,「我說過,我已經宣誓效忠了。」哈羅德低低道。


    「我不相信!不過……」契斯特咧嘴一笑。「既然你如此堅持,我會這麽轉告威廉,至於他相不相信,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說完,他即轉身離去,但在門開時,忽而又回過頭來。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威廉將於聖誕節當天在溫切斯特大教堂舉行加冕典禮,到時候你將會是我們的觀禮嘉賓。」


    十分鍾後,契斯特又來到威廉房裏。


    「如何?」


    「果如我們猜想。」


    「你認為?」


    「聖誕節。」


    「我也有同感,那麽,為了不讓他們失望,我們最好……」


    「盛大歡迎?」


    「沒錯。」


    「沒問題。」


    南絲茫然地左右來回看他們,不能理解他們這種謎語似的對話究竟有何意義?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契斯特倏而露齒一笑。「怎麽,威廉沒告訴-嗎?他已經準備好要在聖誕節當天舉行加冕典禮了。」


    南絲恍然大悟。


    啊!對了,加冕典禮是應該在聖誕節舉行,不過,地點不一樣了,這……


    有什麽特別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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