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個多月沒得見到他,當再次見著他的那一刹那,滿兒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思念他。


    不是金祿,也不是胤祿,而是這個男人,這個願為她生,為她死的男人。


    冷凝的眼神、淡漠的表情,此時此刻她看見的也不是金祿,更不是胤祿,而是他,這個賭命保她的男人,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傾訴,但寢室裏一直有那麽多人川流不息,塔布要為他淨身,太醫要替他重新上藥包紮,大內一等侍衛班領要作報告並請示,連烏爾泰也端著藥碗默默等候在一旁。


    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不也是被操得半死,玉桂一見著她就抓了她去洗浴更衣,佟桂又嘮叨著要替她梳兩把頭。


    “好好好,我穿旗裝,我梳兩把頭,你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喜歡在我身上放多少東西都由著你們了,以後我也都會乖乖的聽話,不會穿了又偷偷換掉,隻要你們現在快點就行了!”


    當她終於又回到胤祿床前,眼見胤祿目中閃過一絲異彩,她便覺得適才所有的忍耐都值得了,因為這是她頭一回以正正式式的旗裝出現在他麵前,不似過去那樣隻套上旗式長袍就算數,而且,轉個眼她又偷偷換上漢人襖裙了。


    這可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讓那兩個雞婆侍女替她裝扮完整的呢!


    大挽袖團袍,大襟絲綢坎肩,褲腿紮著各色鮮豔腿帶,腳著白襪與花盆底繡花鞋,發梳兩把頭,耳環、手鐲、戒指、頭簪、大絨花和鬢花,除了鈿子與寶石指甲套之外,全齊了。


    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有身為孔雀的感覺。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還故意對他擠擠眼,然後裝模作樣地螓首微俯,雙手貼腹相交,雙膝徐緩下蹲,同時輕重有致地唱喏:“滿兒給爺請……啊!”還沒說完,她就驚叫一聲,搖搖晃晃地往前撲倒。


    塔布和烏爾泰兩聲驚呼,後頭那一雙正在暗讚福晉“孺子可教也”的侍女見狀更是慌慌張張地街上前來要救駕,可誰都沒有胤祿那般及時,長臂一伸便將滿兒給抓住了。


    滿兒仰起螓首尷尬地對他傻笑,卻見他眸底飛快地抹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興味。


    “以後除非必要,你就不必踩這寸子(花盆底鞋)了。”


    兩個侍女隻來得及過來扶她起身,並在床邊坐下,滿兒接來烏爾泰的藥碗遞給胤祿,胤祿隨口就暍乾了,將空藥碗交給塔布後,她便毫不知羞地兩眼癡癡凝望著胤祿,後者墊著好幾顆枕頭靠在床頭合眼假寐。


    待聽得塔布等四人整理好一切悄然離房並關上門之後,她更是迫不及待地脫鞋爬上床,跪在他身邊紅著臉想把心裏話一古腦全都說出來,可嘴巴一張,卻發現她全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怎會這樣?


    困惑地攬眉苦思半天,可還是想不出要說的話來,又愣了好半晌,終於決定在他唇上偷親一下以代表她所有的心裏話。


    他那麽聰明,應該可以了解吧?


    然而親完了之後,還沒等他表示他“了解了”,她就已經脹紅了臉蛋不好意思地趴在他大腿上,宛如小貓咪似的蜷砹一團了。


    算了,不必表示了,就當他已經了解了吧!


    而胤祿也僅是睜眼看了她一下便又合上眼,修長的手亦有若撫摸小貓咪似的來回輕撫她的秀發。


    如此甜蜜安詳的氣氛,這時應是有聲勝無聲,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了。


    她不覺逸出滿足的歎息。


    如果說過去她所遭受到的委屈與悲愁都是為了這一刻,那麽,即使再多一倍苦也是值得的,還用得著再說什麽呢?


    要談情?要說愛?


    不,她不需要聽他說出口也已明白他的心意,而他則是根本不在意她是否說出口,言語對他而言本就是多餘的。


    也是,語言可以揑造,這般甜蜜的氣氛與滿足的感受卻是假不來的,難怪她想不出要說什麽,原來什麽都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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