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她家相公的“那個女人”,是在近一個月後的端午節,場麵既“浩大”又尷尬,滿兒差點拔腿就逃,可惜人群太擁擠,她無處可逃,頂多躲到某人背後去而已,可那樣實在是無濟於事。


    天亡我也!


    好吧!既然逃不掉,她隻好提著心拎顆膽,擠出一臉假笑與對方麵對麵來個另類接觸,同時腦袋裏拚命轉圈圈,思索著該如何應付即將麵臨的問題。


    首先,是嚷嚷著說要回家抱兒子與青梅竹馬私奔的女人怎麽還在這兒溜達?這實在很難解釋——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問題,另一個麻煩更恐怖!


    很不幸的,當兩下裏不期而遇之際,陪伴在妻子身邊的正好是那位“癡情的青梅竹馬”,而丈夫則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那個女人”後頭,兩邊四頭這一碰麵,丈夫沒看妻子一眼,妻子心裏頭卻七上八下地直喊天!


    這下子可真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你怎麽還在這兒?”王瑞雪很直串地脫口而出。“你不是說要……”


    “啊!在這兒、在這兒!”為了阻止她再往下說,滿兒搶先發出一聲難聽的尖叫,再慌忙扯過一臉莫名其妙的曹玉奇來。“我那天說的就是他,他就住這兒嘛!我不在這裏還能往哪兒去?”先應付過這一關再說,另一關……


    唉!隻好晚上乖乖等著看可愛的娃娃臉發飆吧!


    “哦……”王瑞雪恍然大悟地瞄了曹玉奇一眼。“原來就是他呀!”


    “是、是,就是他、就是他!”滿兒那張笑臉簡直比哭還難看。“那……你們呢?”她也瞥一眼王瑞雪身後那一大票人,獨獨不敢看“她家相公”。


    王瑞雪聳聳肩。“姊的幾位客人一塊兒請姊出來看熱鬧,反正是難得的節日嘛,所以大家就一起跟來了。”


    “這樣,那……那我就不耽擱你們了,你們……”滿兒咽了口口水,“嘿嘿!請便,我們也……咳咳,自便。”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這一回,她會癱個幾天下不了床呢?


    當天夜裏,一入夜她就心驚膽戰地窩在床角落等待,連燈滅了都不敢去加油添燭,這樣白眼瞪著黑漆漆的屋裏,看著看著也能稍微看出點東西來了,所以,當他出現時,不必特意去感受他的怒意,她也能瞧見一條黑漆漆的影子挺立在床前開始脫衣服了。


    “等等、等等、等等,先……先聽人家解釋嘛!”她戰戰兢兢地叫道。“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呀!是人太多了,所以人家才會跟弘升走丟了嘛!那……那人家也有去找他呀!可就是找不著嘛!那怎能怪人家嘛!”


    黑漆漆的影子已經脫到長褲、靴子了。


    她不禁微微抽了口氣。“喂喂喂!先聽人家說完好不好?那個……人家會去碰上曹師兄也不是有意的呀!就是……就是那樣碰上了嘛!他看我一個人,所以……所以就堅持要陪人家,那也是他關心……不不不,是多事、是多事!總之,人家不是故意的,他也……”


    黑漆漆的影子慢條斯理地爬上床,坐到她身前,雙手穩定而堅決地開始脫她的衣服。


    她不覺低下眼,屏息注視著那兩隻忙碌的手,當然,她也可以做一點聊勝於無的掙紮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她的不服氣,但她不敢,因為她可以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很生氣,而且隻要她一抵抗,保證他會更生氣。


    “不要這樣嘛!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那個……你可以為了工作日日夜夜糾纏在一個女人身邊,人家就不能交個很單純的朋友嗎?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大爺?”


    黑漆漆的影子輕手推她躺下,開始脫她的長裙、褻衣、褻褲。


    “而且,人家也是怕壞了你的事,所以才臨時抓曹師兄來作擋箭牌的嘛!你瞧,人家多為你著想,而且也要有夠聰明才能臨時想到那一招,對吧?對吧?所以說……”她叨叨絮絮地說著,沒注意到黑影已經擺好最佳攻擊姿勢了。“即使你不打算獎勵人家一下,至少也不要……哇!這樣就進來了,很痛耶!”


    輕輕地,黑影終於出聲了。


    “我就是要讓你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一聽,心窩頓時一陣痙攣,滿兒想再說什麽,卻已無法出聲了,隻能無助地任由他在她體內徐徐點起一把熾熱的激情之火;同時,-影中,她也隻能瞧見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圓,可愛得不得了,卻閃熠著冷冽森然的詭譎光芒。


    死定了!


    柳佳氏滿兒已經三天沒有出門了。


    並不是她真的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而是肌肉酸疼無力得隻能摔下床,還險些因為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夜壺裏爬不起來,於是,她隻好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覺,免得出更大的醜。


    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又回複到活蹦亂跳,正想再給他偷溜出去逛逛的時候,曹玉奇卻特地跑來看她了。


    天哪,瘟神!


    “聽貴府的婢女說你病了,小妹,看你的臉色,應該沒事了吧?”


    病了?


    是啊!是病了,被他這個瘟神害的!


    不過,這也不能真的怪他啦,說到底,罪魁禍首是她自己呀!


    “沒事了、沒事了,隻是一點……呃,女人家的小毛病而已,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可是一想到“她家的相公”若是知道這位“癡情的青梅竹馬”居然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跑來探病,她的“病”恐怕會更嚴重的“複發”了。


    嗚嗚……真想哭給他看!


    “那就好,不過……”曹玉奇神情寬慰地微笑。“為何都不見你的夫君呢?”


    哦!完蛋了,這下她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呃,他有工作,所以叫我在這兒等他,”她打著哈哈。“你也是男人,應該了解吧?”


    “我是了解,但是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這麽久,雖說有侄兒照顧,可也不太妥當吧?”曹玉奇頗不以為然地說,


    “也沒什麽妥不妥的,”滿兒無所謂地聳聳肩。“我自己都能照顧我自己了,弘……呃,日升也不過是陪陪我而已嘛!”


    “可是……”曹玉奇遲疑了下。“那位金公子他多大歲數了?”


    “二十七。”


    “二十七?”曹玉奇吃驚地喃喃道。“那你的夫君……年歲應該不小了吧?”


    滿兒愣了一下,險些失笑。“呃,他是……咳咳,大我很多。”九歲應該不算少了吧?


    曹玉奇深深看她一眼。


    “小妹,老實告訴我,你是為了求得一席安身之地才嫁給你夫君的嗎?”


    滿兒想了一下。“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有這麽想過。”


    曹玉奇不由得愧疚地歎息了。


    “對不起,當初我要是能夠果斷一點,你就不需要如此委屈了。”


    “我不覺得委屈呀!”滿兒笑咪咪地說。“嫁給他我很幸福,真的!”雖然有時候會害她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病”。


    曹玉奇的眼神顯示出他並不相信她的話,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


    “你外公知道你嫁人了嗎?”


    “不知道,”滿兒兩手一攤。“雖然我想通知他們,可是他們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搬到哪兒去了。”


    “咦?你不知道嗎?”曹玉奇略一思索。“也許他們並沒有搬太遠,因為上個月我還曾在木瀆看到過你那兩位舅舅,雖然沒有來得及和他們打招呼,但我確定是他們沒錯,所以……”


    “你說什麽?”冷不防地,滿兒忽地跳起來一把揪住曹玉奇的衣襟。“你說你看到我兩位舅舅了?雲舅舅和天舅舅?”


    瞧她抽不冷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跳將過來尖叫,曹玉奇不禁嚇了一大跳。


    “是……是啊,有……有什麽不對嗎?”


    滿兒兩手更用力地把曹玉奇給扯到跟前來,幾乎唇對唇了,曹玉奇一見她那豔紅的絳唇就在眼跟前,不由得口幹舌燥地吞了口口水,可一聽到她那陰森森的語氣,背脊又馬上泛了涼,什麽欲望都冰冷了。


    “在木瀆?”


    “是……是木瀆。”


    丹鳳眼瞪得更大。“你確定是他們?”


    “確……確定,”


    “好!”一把扔開他,砰一下又坐回凳子上,“太好了!”她喃喃道。


    她先一步找到了,現在隻要她立刻去警告他們快快離開就行了!


    不對,她還沒有找到他們,隻聽說他們在那兒出現,所以她得先找到他們。不過,想要去找他們便得先甩開弘升,這個嘛……


    嗯!要甩開那個笨花花公子應該不會太困難。


    “曹師兄,幫我個忙!”


    “什麽忙?”


    “很簡單,請你……”


    心中厭煩,表麵卻不曾流露分毫的玉含煙送走知事大人後,麵現疲態地回到繡房裏,打算推掉幾位名士才子的晚宴好好休息一夜,沒想到才打開門,在房裏等待多時的王瑞雪便跳起來慌慌張張地迎向前來+


    “不好了,姊,又出事了!”


    黛眉一皺,玉含煙連忙進房把門關上,再屏氣凝神靜聽片刻,直到確定周遭左近沒有其他人之後,她才把妹妹拉到床沿坐下。


    “好,鎮定一點,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又出事了啦!”王瑞雪氣急敗壞地眺起來在床前走過來走過去。“肇慶那邊堂口裏的人又被清廷派人一個不漏的全抓走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半年來,這已經是第十一個堂口被抓了,是不是有內奸啊?若是的話,究竟是哪兒出的內奸?或者每個堂口都有內奸?可他們又是怎麽混進來的?明明……”


    “瑞雪,我說鎮定一點!”玉含煙不但沒丁點焦急之色,反倒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冷靜。“這種時候需要的是冷靜,而下是像你這種猴子跳腳!”


    停住了腳步,“好嘛!”王瑞雪終於找回一點理智了。“那姊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先告訴我,被抓的堂口都是屬於誰的?”


    “五個日月堂的,三個哥老會的,還有三個是咱們天地會的。”王瑞雪一一說出了堂口的地點和被毀的順序。


    “這樣嘛……”玉含煙沉吟半晌後,反問:“大哥那邊怎麽說?”


    “大哥很肯定說一定有內奸,但不知在何處,也不知多或少,隻判斷出這次的內奸非常厲害。”


    “的確是很厲害,”玉含煙同意道。“二十幾年來,清廷始終不知道天地會根本沒有消失過,隻不過是隱蔽在暗處而已。但這一回,不但被挖出天地會仍舊存在的事實,甚至連堂口也被揪出來毀掉了,還陪襯上哥老會與日月堂的堂口,倘若隻是一個人的話,那個人也實在太可怕了。”


    “大哥也這麽說,所以……”說著,王瑞雪又坐回床沿。“大哥要咱們天地會所有分堂的人全數趕回總堂口,以免再被各別擊……”


    “不!”玉含煙美眸中閃耀著智慧的光芒。“這樣正好中了那個人的計!”


    “嗄?計?什麽計?”


    玉含煙徐徐起身踱向窗-,望著秦淮河畔綿延數百米的水閣河房,一房連一房,一廳接一廳……不自覺地,她眯起了雙眼。


    “他在引誘我們一步步踏入他的陷阱,瑞雪,想想那些堂口被毀的順序和地點,你也應該可以捉摸得出來。”


    “咦?是嗎?”王瑞雪真的很認真地想了又想,反覆想了再想,驀然“耶?!”她失聲驚叫。“他……他在找……”


    “對,他在找天地會的總堂!”玉含煙回過身去,“如果我們現在回總堂,他就會知道總堂在哪裏了。所以,現在我們不能動,必須先找出他是如何知道那些分堂地點的,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先找出內奸!”


    “怎麽找?”


    眉宇輕顰,王含煙又開始沉吟了。“恐怕不會很簡單,因為這個人確實太厲害了,他的智慧應該與我在伯仲之間,甚至在我之上也未可知,所以我們必須慢慢來,否則會被他有所警覺而回避開去,因此……”


    她毅然抬眸。“請大哥通告各地堂口,從此時此刻開始,各地堂口暫停通遞消息,人員也不可任意流動,倘若真有必要,隻準許堂主之間的聯絡,其他一概不允許!”


    “好,知道了,那之後呢?”


    玉含煙再次轉回去麵對秦淮河。


    “之後就要看看我與‘他’之間,究竟是‘他’棋高一著,或者是我計勝一籌。”


    木瀆是一座蒼翠悅人的水鄉商鎮,在群山的環抱下,香溪、胥江在腳邊靜靜地流過,二水一清一濁,清水濁水終究融於一體,鎮上河道縱橫橋街相連,小鎮人家或臨街或枕河,粉牆黛瓦重脊高簷,其獨特格局是一般江南小鎮少有的清幽盎然。


    如果不是急於找人,滿兒一定會以更悠閑的心情來欣賞這座小鎮的雅趣,可惜她急得要死,匆匆頭尾走兩回了,卻都沒有去給他注意到那二水有何不同,那一正一斜的橋又是多麽有趣。


    直到第三回,驟而停步在一家茶樓前頭,她定睛一看,旋即驚喜地一路叫進去了。


    “雲舅舅!天舅舅!”


    先曾見過柳兆惠的人再來見過柳兆雲,肯定會很驚訝,因為他們兩人一模一樣,也就是因為如此,年已四十多歲,本性冷靜沉穩的柳兆雲一得知雙生弟弟被清廷處決之後,便一反常態衝動得立即加入哥老會,並發下誓言要為宛如生命另一半的雙生弟弟報仇。


    至於本就屬於熱血一派的柳家老三兆天就更別提了,老大一要吆喝,青紅皂白都還沒有分清楚,他就搶著跟上去要跑第一了。


    然而,這柳家三兄弟血性是夠血性了,卻都沒有去給他認真考慮一下實際狀況,便一古腦的把妻兒幼女全扔給他們的年邁老父去頭痛,害得老父隻好拖家帶眷地匆匆落跑,免得被他們給連累了。


    而他們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兒喝茶閑磕牙啃瓜子!


    “滿兒?!”一個茶喝一半,一個瓜子啃半顆,兩人都愣住了。“你從哪兒來的?怎麽會在這兒?”


    “我從江寧來找你們的呀!”滿兒緊張兮兮地兩邊看看。“舅舅,能不能找個僻靜地方,我想跟你們談些緊要的話?”


    兩人狐疑地相覷一眼,柳兆雲即點點頭,起身領前走出茶樓。


    兩炷香後,他們經過虹橋來王在明月寺後方的古楓林,三人相對默然片刻,滿兒正想說話,柳兆雲卻搶先開口了。


    “滿兒,你知道是誰害死你惠舅舅的嗎?”


    心頭一震,滿兒吞了口唾沫,勉強撐起無辜的笑容。


    “不是山西巡撫提督嗎?”


    “不對,山西巡撫提督隻是抓到他們,並奉皇命處決你惠舅舅,但山西巡撫提督為何會特別追緝他們,這必定有原因。”


    “就算是如此,雲舅舅又怎會認為我知道原因呢?”


    “因為……”柳兆雲兩眼徐徐眯起。“你惠舅舅在啟程去往京師之前曾經對我提起過,他要找你去做一件大事,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他是去找你,這是肯定的。”


    滿兒沉默片刻。


    “雲舅舅真想知道?”


    “告訴我!”柳兆雲重重地說。


    考慮了一會兒,“好吧!”滿兒兩眼徐緩轉向柳兆雲望定。“惠舅舅是匕首會的人,他和雙刀堂的同伴跑到京師去綁架滿清皇族,這就是他們之所以會被通緝的原因。”


    雙眸驀睜,“綁架皇族?!”柳兆雲驚呼。“為什麽?”


    “因為他們想用皇族人質交換匕首會和雙刀堂被抓的兄弟。”


    柳兆雲愣了好半晌,這才與柳兆天相顧一眼,再同滿兒對視了好半天。


    “我明白了。好,那現在換你了,你要同我們說什麽呢?”


    “我要說的是……”滿兒不打算使用拐彎抹角的方式,這是她來木瀆途中就已作好的決定。“兩位舅舅已加入哥老會了嗎?”


    柳兆雲臉色驀沉。“誰告訴你的?”


    “不要管我是如何知道的,雲舅舅,我要說的是……”滿兒以異常嚴肅沉重的表情麵對他們,希望他們能了解她眼下要說的話的嚴重性。“請兩位舅舅馬上離開哥老會、天地會和日月堂愈遠愈好,否則再過不久,你們也會如同惠舅舅一樣的下場!”


    兩隻瞳孔乍然放大即縮,犀利地盯住滿兒好一會兒後,柳兆雲才謹慎地問:“你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滿兒歎著氣,明白如果不說出一點實情的話,他們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話。“清廷已經派人混進你們之中了。”


    迅速的,柳兆雲與柳兆天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追問滿兒。


    “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


    盯住她及時遊移開的視線,“不,你知道。”柳兆雲肯定地說。


    視線又回去了,“不,我不知道,”滿兒很鎮定地麵對他們說出謊言。“我唯一知道的是……”她頓了一下。“你們知道十一年前是誰毀了三合會嗎?”


    柳兆雲怔的一怔。“不,我們不知道,雖然雙刀堂與匕首會的那幾位大爺們知道是誰,但哥老會一直躲藏在台灣,天地會更是隱蔽不現身,所以那幾位大爺都沒有把知道的實情透露出來。”


    “不知道啊……”滿兒皺眉。“那你們知道是誰毀了雙刀堂和匕首會嗎?”


    柳兆雲依然搖頭。“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不是嗎?”


    “怎麽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滿兒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柳兆雲雙目一凝。“你知道?”


    滿兒聳聳肩。“我隻知道毀掉三合會與毀掉雙刀堂、匕首會的人是同一個,同時也是正準備要毀掉天地會、哥老會、日月堂的人,所以說,舅舅,他真的很厲害,隻要被他盯上了就無路可逃,你們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不盡快脫身不行呀!”


    聽著聽著,柳兆雲的目光也愈來愈怪異,當滿兒說完之後,他依然詭譎地注定她好半天,看得滿兒也愈來愈忐忑。


    “雲舅舅,你為什麽這樣……”


    “你認識那個人,對吧?所以你才會知道得那麽清楚!”


    雙手不安地扭絞了一下,“我不認識!”滿兒仍是堅決否認。


    “是嗎?”一絲陰鬱之色忽地閃過柳兆雲眼底。“滿兒,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懷疑你和兆惠的死有關?”


    一驚,“-?那怎麽可能?雲舅舅怎會這麽想?”滿兒大聲抗議。“我若是想加害你們的話,現在又何必來警告你們?”


    “可是……”柳兆雲慢條斯理地說。“兆惠說要去找你,結果他死了,你卻沒事……”


    “那是因為他不是找我去綁架皇族的呀!”滿兒脫口道。


    “那麽他究竟是去找你做什麽?”


    “他是找我去刺殺……”衝口而出的話甫說一半,滿兒忽地噎了口氣,繼而驚慌地捂住嘴。“不不不,我沒說什麽,我是說惠舅舅要我幫忙,可是我不敢,所以……所以……”她竟然妄想以這種亂七八槽的方式扭轉乾坤。


    不過,柳兆雲可沒那麽容易被蒙混過去。“他要你去刺殺誰?”他緊咬住了她那句末完的話。“刺殺那個毀掉匕首會與雙刀堂的人?因為……你不僅認識他,而且跟他很親密?”


    “不!不!不!不是!”滿兒拚命搖頭,開始退後。


    柳兆雲則步步往前逼近。“你從江寧來,所以目前他也在江寧?”


    “沒有!沒有!沒有!”


    “你是他的女人?”


    “不是!”滿兒尖叫。


    “你是!”柳兆雲站定腳,兩眼飛向早巳掩到滿兒身後的柳兆天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自後抓住滿兒。“滿兒,你畢竟還是成了漢人的叛徒了。”


    “不!”滿兒怒吼。“我是想救你們呀!舅舅,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救我們?”柳兆雲冷笑。“我卻隻想為兆惠報仇,不擇手段!”


    “你……你想幹什麽?”滿兒開始驚慌了。


    “不幹什麽,隻不過要拿你作餌去釣出那個人,然後剖他的心、開他的腹為兆惠報仇,我相信兆惠必定也是他害死的!”


    “才下是,”滿兒憤怒的尖叫,想為無辜的人抗辯。“明明是皇上下的旨意,與他根本沒有……哦,不!”她再一次捂住自己的嘴,絕望的。


    柳兆雲揚起勝利的目光。“你果然認識他!”


    滿兒搖頭。她絕不再說半個字了!


    柳兆雲冷哼。“你不說話沒關係,我們有你的人在手便足夠了。”話落,他便與柳兆天挾持著滿兒飛身躍進明月寺裏了。


    原來哥老會的蘇州分會就在明月寺裏,不知裏麵有多少真和尚多少假和尚?


    不一會兒,明月寺裏又飛出一人朝西南方向去了。


    不是和尚。


    一進入書房,王瑞雪便瞧見玉含煙撐著下巴專注地凝視著左前方某個定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居然是在角落裏打盹兒的小天。


    瞧他腦袋歪一邊,長而濃密的睫毛安詳地躺在蘋果股嫩紅的雙頰上,小小的嘴兒尚淌著一線長長的銀絲在唇角,清純憨厚的五官沉澱著甜蜜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十七歲的少年,倒像隻有七歲的純真稚童。


    簡直是白癡!


    她不覺猛翻白眼。“姊,你到底在想什麽呀,他……”


    “噓!”玉含煙一驚,忙比著手指暗示她噤聲,然後將她扯到門外去。“小聲一點!”


    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拜托喔!就算你明講給他聽,他也聽不懂啊!”


    “我不是怕他聽,”玉含煙壓低了聲音說。“我是怕吵醒他。”


    王瑞雪張了張嘴,又無奈地合上。“好吧,我認輸!姊,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麽?是不是想到該如何處理那個內奸的問題了?”


    玉含煙搖頭。“不,我是在想,十一年前三合會在一夕之間被毀,兩年前雙刀堂和匕首會也在半日之內就被連根拔起,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譬如說,是同一個人毀掉的?”


    王瑞雪眨了眨眼。“很有可能喔!”


    玉含煙頷首。“我也這麽認為,甚至我還認為這次的內奸恐怕也是那個人。”


    王瑞雪低低喘了一口氣。“那……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確實,倘若真是那個人的話,我們的處境的確很危險,因此,我們更應該步步為營,非常謹慎小心地設下圈套,隻要不讓對方察覺是圈套,便有機會逮住那個人了。”


    “真不曉得那家夥到底躲在哪裏?”


    這種問題沒人能回答,“存孝呢?”玉含煙轉開話題。


    “我叫他買東西去了。”


    “小飛?”


    “他已經好幾天沒回來啦!”王瑞雪咕噥。“大概這一、兩天就會回來一趟吧!我想。”


    玉含煙柳眉輕攬。


    “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麽鬼,老是這樣三天兩頭不回家。”


    “誰知道,或許他……”


    “小姐!”小翠兒遠遠的叫過來了。“太少爺那邊有訊兒!”說著,把一張字條兒遞給玉含煙。


    玉含煙隻一眼便神情凝肅地命令王瑞雪,“去把小飛找回來。”


    “為什麽?”


    “因為內奸就在咱們這兒!”


    “什麽?!”王瑞雪驚叫。“誰說的?”


    玉含煙舉舉手中的字條兒。“大哥說的。”


    “那……”王瑞雪猶豫了下。“姊是懷疑小飛?”


    “除了他,還有誰的嫌疑最大?”


    王瑞雪張了張嘴,合上,轉身匆匆離去,“我去找他!”


    望著王瑞雪消失的方向許久,玉含煙才泛起苦笑,


    “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要抓賊,沒想到賊竟然就在自己身邊,我這龍頭作的還真是丟臉呀!”


    原來鼎鼎大名的秦淮三絕之一的玉含煙便是天地會的雙龍頭之一,這可叫隱蔽隱到家了,說給誰聽誰都不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識破她的身分找到她頭上來的人不是更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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