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何時才能吃肘子】皇上從來不會吃虧


    尚雲澤與王織原本正在賬房議事,聽到木青山所言之後微微意外:“皇上也對那卷布匹感興趣?”


    “嗯,大人今日出門便是為了找那夥雜耍藝人。”木青山道,“現在正在書房,說是有事要找。”


    “走吧。”尚雲澤道,“去看看。”


    王織點頭,與他一道去了前廳。


    “尚堡主,王掌櫃。”溫柳年站起來打招呼,“對不住,這麽晚還要打擾二位。”


    “大人不必客氣。”尚雲澤拉開椅子,“聽說大人今日也去找了那夥雜耍藝人?”


    “是。”溫柳年點點頭。


    “早知道大人也要去,我就早些來叮囑了。”王織關切道,“那夥人語言不通又是死腦筋,看著都不像是善茬,大人沒受驚嚇吧?”


    “沒有。”溫柳年問,“那夥人拒絕了王掌櫃?”


    “何止是拒絕啊。”王織說起來就頭疼,“枉我好言好語費了半天口舌,不答應就算了,還放蛇出來嚇人,幸好有小三子拉著我跑得快,否則還指不定會出什麽事。”就說果真是蠻夷之地,稍有不合心意就要動粗。


    “態度極其不友好?”溫柳年又問了一次。


    王織點頭。


    溫柳年道:“王掌櫃可否從頭到尾,再將事情經過細細說一遍?”


    王織有些不解,扭頭看了尚雲澤一眼,見他點了點頭,方才道:“前些日子聽說客人說城裏來了夥雜耍藝人,其手中的布料刀槍不入不濕不腐,我就去看了幾回,恰好堡主又提起,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商機,我便帶著小三子上門去談生意。不過對方態度卻極為不友好,剛開始的時候險些連院門都進不去,後頭好不容易進去了,又隻有我一個人在那裏說,他們都不吭氣,到後來其中一個瘦小的漢子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麽,就有一條大紅蟒蛇從屋頂爬了下來,小三子便趕緊拉著我離開了。”在生意場上混了十幾年,還是頭一回經曆這種場麵,畢竟先前就算是談不攏,起碼麵子上也總還能說過得去。


    “這樣啊。”溫柳年若有所思。


    “大人今日情況如何?”尚雲澤問。


    “對方態度也不見得有多好,不過倒也沒拒絕。”溫柳年道,“而且差不多還快談成了。”


    “是嗎?”王織有些意外,“那般榆木腦袋的人,大人也能將其說動?”


    “其實也並不是很難。”溫柳年道,“我的意思是,對方似乎很容易便鬆動了下來。”


    “當真?”尚雲澤來了興致。


    王織心裏叫苦:“堡主,我當真已經盡力了。”那夥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怎的大人就肯賣,自己就被趕了出來?


    “可是大人給了高價?”尚雲澤又問。


    “還沒談價錢。”溫柳年搖頭。


    王織有些麵上發熱,這……


    “王掌櫃不必多想,這世間也沒幾個人能說得過大人。”木青山出言安慰。


    尚雲澤笑笑,也道:“而且或許還要加上威脅逼迫。”


    “尚堡主這話就不對了。”溫柳年及時糾正,“我做事向來很講道理。”


    “是啊。”尚雲澤點頭,“蒼茫山的土匪一定也這麽想。”


    趙越:“……”


    “大人為何要問這個?”木青山道。


    “覺得有些奇怪。”溫柳年道,“按理來說應該沒人願意在外頭餐風宿露,雜耍賺不了幾文大錢,那幾個人看著年紀也不算小,難道不該想著攢些錢早點成親娶媳婦?”


    木青山道:“或許是異國他鄉的風俗不同。”


    “話不能完全這麽說。”溫柳年道,“就算不著急娶媳婦,但不管哪個他鄉異國,銀子總是招人喜歡的,看王掌櫃的衣著打扮也知道是個有錢人,又極有誠意,那夥人賣藝既然是為了賺錢,為何會連開價都不想聽,就著急要將人趕走?”


    尚雲澤道:“那大人怎麽看?”


    “今日我與向統領一道前去之時,總覺得那個名叫高大壯的男子舉止有些奇怪,至於是哪裏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溫柳年道,“似乎有些像是在演戲。”從最先前的滿懷疑慮,到後頭的手足無措,都有些用力過猛的感覺。


    趙越微微皺眉。


    “所以我才想找王掌櫃詢問一番。”溫柳年撓撓下巴,“不過也隻是個人感覺而已,說不上有多準。”


    “下一步要怎麽做?”趙越問。


    “與對方約了明早再議。”溫柳年道,“去過之後再說。”


    尚雲澤點頭:“若是大人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但說無妨。”


    “先謝過尚堡主了。”溫柳年點頭,“夜色已深,就不再多做打擾了,諸位早些回去歇著吧。”


    木青山看了眼溫柳年,有些欲言又止,回到臥房之後翻了半天拿出一瓶藥膏,讓人送去給溫柳年。


    大人今天看上去似乎很辛苦的樣子啊。


    紅甲狼從窗戶裏爬進來,衝他友好晃了晃觸須。


    “你怎麽來了。”木青山笑出聲,將它捧在手心帶著一起玩,又弄了些點心碎屑屑喂。


    “還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尚雲澤用手指彈彈那紅亮背甲。


    紅甲狼沾了一腦袋點心渣,懶洋洋趴在桌上。


    已經很久沒有被捂起來呐……


    另一頭,趙越拿著藥罐放在床頭:“師爺送來的。”


    掃了一眼那青白色的小玉罐,溫柳年捏捏紅耳朵,半晌之後道:“或許師爺是想送風寒藥,結果卻拿錯了。”完全有這種可能性。


    趙越忍笑:“那要上藥嗎?”


    “不要。”溫柳年迅速鑽進被窩。


    “那明天就隻有繼續躺在床上養傷了。”趙越和衣靠在他身邊。


    溫柳年想了想:“我自己上。”


    趙越爽快將藥罐遞給他。


    溫柳年趕人:“你出去。”


    趙越學他:“不要。”


    溫柳年:“……”


    趙越似笑非笑看著他,明顯是在調戲。


    溫柳年覺得心裏甚為不忿,先前占上風的人分明就是自己,為何隻是外頭做了一回,就一切都反了過來?


    趙越手背輕輕摩挲過他的側臉,眼神很溫柔。


    溫柳年躲了躲,自己在被窩中摸索擦藥,片刻之後表情一僵,將小藥罐拿了出來。


    “怎麽了?”趙越不解。


    溫柳年眼底迅速升起水霧,聲音顫抖道:“這這這當真是傷藥?”


    趙越拿過小瓶子看了一眼,上頭並無標簽,聞起來倒是很清涼。


    溫柳年臉色發白:“快些,我要沐浴。”


    趙越翻身下床:“來人!”


    片刻之後,尚雲澤打開屋門,疑惑道:“這麽晚了,大當家還有事?”怎麽一臉急匆匆的。


    木青山坐在床上,正在幫紅甲狼的背甲上香膏。


    “小呆子。”尚雲澤折返,“你是不是給大人送了一罐藥膏?”


    “嗯。”木青山點頭,“很好用的,怎麽了?”


    “是什麽?”尚雲澤問。


    “清涼膏,發熱頭疼的時候按按太陽穴,馬上就會好很多。”木青山認真道,“左護法臨走之時送我的。”


    “當真隻是清涼膏?”尚雲澤心裏納悶,聽上去很正常啊,那為何趙越一副被人下毒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木青山下床,“我幫你找找看,櫃子裏還有三罐。”


    “清涼膏?”趙越睜大眼睛。


    “是啊,就是此物,左護法臨走之時留下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尚雲澤手裏拿著一個白玉小罐,“到底出了什麽事?”


    趙越表情僵了一下,然後冷靜道:“沒事。”


    “沒事?”尚雲澤明顯不信。


    “當真沒事。”趙越道,“大概是擦多了,所以覺得有些暈,我便過來問問。”


    “……如此啊。”尚雲澤半信半疑。


    趙越轉身往外走:“打擾堡主了,告辭。”


    臥房裏頭,沐浴後的溫柳年正裹在被子中,眼底一片哀涼。


    居然當真是風寒藥。


    自己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麽。


    趙越抱著他親了親,試探道:“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你敢!”溫柳年震驚坐起來,卻又瞬間倒了回去。


    “好好好,不找大夫。”趙越拍拍他的背,哭笑不得道,“千萬別再亂動了。”


    生平第一次,溫柳年想將自己挖個坑埋起來。


    為何會如此丟人現眼。


    後半夜的時候,趙越總算將人哄睡著,小心翼翼塞到被窩後,看著那張還有些淚光的臉,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溫柳年在夢中生氣,迷迷糊糊轉身。


    趙越從身後將人抱到懷中,動作很是溫柔。


    第二天一大早,向冽便來錦緞坊找,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


    “大人還沒起床,向統領先一道吃些東西吧。”木青山道。


    向冽心裏納悶,溫大人一向便極為準時,若是約好了時間,回回都是隻有提前,還從未遲到過。


    木青山替他盛了一碗豆汁。


    “可是身體不舒服?”向冽關切,昨日天氣那麽熱,還坐在轎子裏穿了大半座城,別說又累倒了。


    “大概吧。”木青山道,“昨天晚上,大人是被大當家抱回來的。”


    向統領聞言便越發擔憂。


    “能不能行啊?”臥房裏頭,趙越心驚膽戰問。


    “行。”溫柳年臉色發白。


    “不行,不準出去了。”趙越強行將人抱起來。


    “走一陣就好了,事情耽誤不得。”溫柳年從他懷裏掙出來,一搖一擺出了臥房。


    暗衛最近都在日月山中的商號裏串門敘舊,難得回來一趟送點心,結果剛好撞到這一幕,於是心情詭異蹲在牆頭,集體看著溫大人邁著四方步出了小院。


    大當家果真不是凡人呐。


    “大人。”向冽正在飯廳裏喝茶,見著後趕忙迎出門,“聽師爺說大人昨日中暑,沒事吧?”


    “沒什麽事。”溫柳年走得四平八穩。


    向冽神情充滿疑惑。


    溫柳年道:“昨天半夜頭昏眼花,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要請太醫診治一番?”向冽打量,發自內心道,“大人看上去摔得不輕啊。”


    千萬別!溫柳年咳嗽兩聲,伸手摸摸鼻子:“已經擦過通絡油,感覺好多了。”


    “那就好。”向冽道,“那大人還能出門嗎?”話是問溫柳年,雙眼卻是盯著趙越,果真是非常明白事理。


    “我們這就走。”溫柳年轉身。


    “大人不吃早飯嗎?”木青山問。


    “回來再吃。”溫柳年很是冷靜:“轎子在哪裏?”


    趙越無奈搖頭,上前抱著他放到軟轎中:“我陪著你。”


    溫柳年道:“哦。”


    看著他通紅的耳朵,趙越也不知自己該是什麽心情,放下轎簾之後向冽也跟了出來,上馬之前不忘稱讚:“若是皇上知道大人這般勤懇辛勞,一定頗為欣慰。”


    “快些走。”溫柳年滿心哀怨,隻想快些回來趴床。


    既然溫大人都說了快些走,轎夫自然也就走得飛快,溫柳年在裏頭怎麽坐都不舒坦,好不容易到了城外,已經滿身都是汗,心情自然也便不是很好。


    趙越將他抱出來。


    向冽還想說一句“真是恩愛”,結果看到溫柳年的表情,也便識趣閉嘴去敲門。


    這回院門倒是很快就被打開,依舊是先前的高大壯,態度也和緩了些:“兩位大人來了。”說完之後又看了眼趙越:“這位也是朝中的大人?”


    向冽道:“是溫大人的好友。”


    “三位請進。”對方也沒多問,照舊泡了些茶過來。


    “閣下可曾考慮清楚?”溫柳年問。


    “考慮清楚了。”高大壯點頭:“我們賣。”


    向冽聞言心裏一喜。


    “如此就再好不過了。”溫柳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數字:“我們願意出這個價錢。”


    “好。”高大壯依舊沒有異議。


    “甚好。”溫柳年點頭,又從懷中取出一摞字據遞過去,“若是沒問題,這筆買賣就算達成了。”


    “要何時給我們銀子?”高大壯問。


    “定金是三成,待到閣下說出秘方,我們織出一模一樣的布料之後,再付其餘七成。”溫柳年道,“與朝廷做生意,自然不怕會毀約踐諾。”


    高大壯道:“秘方現在就能給大人,銀子何時給?”


    “閣下不要先與其餘同伴商量一下嗎?”溫柳年提醒。


    “不用。”高大壯道,“我們昨夜商量過了。”


    “當真是個爽快人。”溫柳年站起來,“那待我回去稟明皇上,約莫三日內便能宣召諸位進宮麵聖。”


    “還要進宮?”對方很是警惕。


    “能進宮麵聖,本就是莫大的殊榮。”溫柳年道,“況且皇上是誠心想做生意,這筆銀子不算少,自然要親自見過諸位才能放心。”


    “一定要去?”高大壯問。


    “一定要去。”溫柳年笑眯眯。


    “但是我們都不通漢話,就算是見到了皇上,又能如何?”高大壯皺眉。


    “各附屬國君主也不通漢話,但大家相聚時照樣其樂融融。”溫柳年道,“還有許多珍饈美食可以吃,何樂不為?”


    高大壯剛欲找個借口去找同伴商量,溫柳年卻已經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本官似乎還沒問過,閣下究竟來自何方?”


    高大壯道:“彈丸小國,不足掛齒。”


    “再小也要有個名字。”溫柳年道。


    高大壯搖頭:“傷心之地,我們不願說。”


    溫柳年笑笑:“我卻一定要問。”


    “大人!”高大壯明顯有些怒意。


    “或者說不是我要問,而是皇上要問。”溫柳年道,“易地而處,若是閣下想與我做一筆大生意,卻連我來自哪裏都不清楚,如何能安心付銀子?”


    “我們保證一定能織出布。”高大壯道。


    “保證這種事,上下嘴皮子一碰誰都能說出來。”溫柳年道,“況且諸位既然要進宮麵聖,按照規矩,也是要登記來曆以及姓名的。”


    高大壯胸悶,聽他這麽說,倒像是自己主動想要進宮一般。


    “所以閣下究竟來自何方?”溫柳年又問了一遍,“我也好早些回去複命。”


    “大人稍等。”高大壯站起來,急匆匆出了屋子,生怕晚了會被拉住。


    趙越微微皺眉,這人的確是有些奇怪。


    向冽雖說也有些鬧不清楚溫柳年到底想做什麽,卻知道他向來靠譜,便也沒有多問,一直抱著刀坐在椅子上,隻是心裏難免納悶,大人今日到底是怎麽了,坐著也不安穩,一直換姿勢。


    趙越看著他額發間的細小汗珠,心裏自然是心疼,剛想著要將高大壯抓回來,對方卻已經自己折返:“我們來自南洋一個小島。”


    “名字呢?”溫柳年很有打破砂鍋的精神。


    高大壯道:“呂葉島。”


    溫柳年摸摸下巴:“果然沒聽過。”


    高大壯:“……”


    那你非要問!


    溫柳年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又仔仔細細開始挨個盤問幾人的姓名年齡來曆,甚至連家裏有沒有媳婦都要記下來,見到高大壯不耐煩了,便及時提醒一句:“若是閣下不配合,便不能進宮麵聖了,若是不能麵聖,那生意也便要黃了。”


    高大壯麵無表情坐回去,道:“我沒娶媳婦。”


    “沒有娶媳婦。”溫柳年點頭,又道,“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些成親得好。”


    高大壯雖說悶不吭聲,不過誰都能看出來,心裏頭估摸正在慪火——不過話說回來,任誰被這麽祖宗八輩刨根究底的問下去,估摸著都要慪火。


    越往後頭,向冽便越發費解。雖說進宮麵聖是大事,但皇上功夫底子不算弱,身邊又有無數侍衛與影衛保護,就算大人是為了穩妥,但這盤問的也未免太仔細了些——連別人爹有沒有納妾都要管?與其說是盤問,倒不如說是七大姑八大姨在嘮家常,想起什麽就問什麽。


    一個時辰之後,溫柳年咳嗽了兩聲,伸手揉了揉嗓子,終於道:“暫時就這些了。”


    高大壯鬆了口氣,總算是完了。


    然後就又聽他補了一句:“若是以後再想起什麽,繼續補上去便是。”


    高大壯瞪大眼睛,還要繼續?


    “告辭。”溫柳年站起來,身形明顯一僵硬。


    趙越將他抱在懷中。


    溫柳年還在稱讚:“閣下果真是很有做生意的誠意。”


    “大人過獎。”高大壯麵無表情,隻想快些將這些人打發走。


    三人出門之後正是正午時分,日頭火辣辣也不方便趕路,於是便去了上回那處茶樓,坐著先歇一陣再喝壺茶——一直在不停說話,溫柳年嗓子早就幹出火。


    “可否問大人一件事?”方才一落座,向冽便開口問,顯然也是憋了很久。


    “向統領是想問我,為何要說那麽多廢話?”溫柳年放下茶杯。


    向冽頓了頓,原來還真是廢話,還當其中另有玄機。


    “因為隻有廢話,才能看出對方到底有沒有撒謊。”溫柳年笑笑,“就像街頭拿樹根當人參賣的騙子,隻會事先編好自己是如何得到這隻人參,不會事先編好自己鄰居姓甚名誰有無娶親,因為沒必要,一旦突然被人問起,勢必會短暫猶豫一番。”


    “大人懷疑他們是騙子?”向冽皺眉。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快速回答我。”溫柳年道,“向統領有無表哥,年紀幾何,在做什麽?”


    “有,王安,武館總教頭。”向冽道。


    “你看,因為是身邊最熟悉的事,所以能快速說出來,也不會太多考慮。”溫柳年道,“但對方顯然不是這樣,在回答每一個問題的時候,都會有個停頓,而且有幾處還前後矛盾。”


    向冽意外:“大人全部能記住?”


    “自然。”溫柳年又挪了挪屁股,雖然略微有些坐不安穩,但是幸好沒有幹擾到腦袋。


    趙越:“……”


    “呂葉島,南洋的確有個這樣的小島。”溫柳年道,“不過一非交通要道,二來島上也沒什麽珍稀特產,所以極少有記載。”


    “有什麽問題?”向冽又問。


    “若是來自呂葉島,應當沒什麽不方便提及,楚國隻與南洋幾個大一些的國家有香料茶葉往來,這種小島極少打交道。”溫柳年道。


    “那幾個身材瘦小的男子,的確像是漁民。”向冽道。


    “漁民不僅是南海有。”溫柳年慢悠悠道,“東海也有。”


    向冽瞬間一驚:“大人的意思是?”


    “先前那個四處包歌姬的中年男子,與這夥雜耍藝人是同時出現的。”溫柳年道,“不一定有聯係,卻也未必就沒有聯係。”


    向冽道:“若是當真如此,那便又與大明王扯上了關係,還是要有確鑿證據才好。”


    “昨日我們登門拜訪之時,這夥人看似極不願意與我們做生意,而且脾氣也是一個比一個暴躁。”溫柳年道。


    向冽點頭:“的確如此。”


    “但是今日卻答應得極為爽快。”溫柳年放下茶盞。


    向冽流利道:“那是因為大人說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畢竟也是在官場上混的啊。


    “若說被我昨日的話影響到,那內心也應當是極為不願意的,尤其是對暴脾氣來說更是如此。”溫柳年道,“但今日在我故意激他,逼他說一大堆無用之事的時候,隻要提到若是不願配合,便不能做成生意,對方便很快就會妥協,向統領不覺得有些前後矛盾?”


    “這……”向冽回憶了一下,覺得似乎的確如此。


    “不合理對不對?沒人會被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威脅到。”溫柳年道:“但若是換個方向去想,對方其實很願意同我們做生意,昨日隻是故意演戲,那便合理多了。”


    向冽神情凝重:“此事不簡單,隻怕要立刻回宮稟告皇上。”


    “好。”溫柳年僵硬站起來。


    向冽:“……”


    “向統領可否先獨自進宮?”趙越將人扶住,“原本就中暑未好,今日煎的藥還沒有吃。”


    “自然自然,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向冽答應,“那我就先回去了。”


    溫柳年點點頭,看著他出了雅間門,然後才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趴在趙越懷中。


    “我們也回家?”趙越揉揉他的腦袋,“上些藥睡一覺,然後再進宮。”


    “知不知道現在要做些什麽?”溫柳年抬頭看著他。


    “嗯?”趙越先是有些不解,想了想,低頭親親他。


    “不是這件事。”溫柳年舔舔嘴巴,雖然親一親也很好,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快些找到那個神秘男子,越往後拖,隻怕風波會越大。”


    趙越微微僵硬。


    “再親一下。”溫柳年湊過去,方才時間有些短。


    趙越哭笑不得,在他的唇瓣上又親了一口。


    “不過也不必太擔心。”溫柳年坐在他懷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那神秘人應該不會輕易將你的身份說出去,否則也不必費心費力想殺你。”


    “為何?”趙越問。


    “不管是青虯還是離蛟,想要的都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這個人。”溫柳年道,“隻有先讓你悄無聲息消失,再找一個新的傀儡頂替,到那時他們才會堂而皇之公開,然後再借助假趙越達成目的。現在若是讓人知道你是趙越,那先前一切力氣就都白費了,自然不會甘心。”


    趙越點頭:“嗯。”


    “你也不要太累。”溫柳年拍拍他的側臉,“三更半夜出去練功,真當我不知道。”


    “我不用睡太久。”趙越幫他整整頭發。


    “那也不行。”溫柳年堅持,“醒了就在床邊看我。”


    趙越笑出聲:“好。”


    兩人又在茶樓休息了一陣子,方才一道回了尚府。途中經過城中央,見到前頭一座木樓上頭站了不少工匠,正在拿著榔頭木鋸做工,很是熱火朝天,於是溫柳年好奇伸長脖子看:“是新的酒樓麽?”然後又詫異,“二當家怎麽也在。”


    “陸追自然會在。”趙越道,“我將這間酒樓買下來了。”


    “買下來?”溫柳年睜大眼睛,“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趙越道,“等著開張後來吃便好。”


    “廚子請好了嗎?”溫柳年很關心這個問題。


    “請好了,從疊翠閣挖過來的。”趙越道,“下回你再想吃桂花鹵鵝,便不用排隊了。”


    “甚好甚好。”溫大人很是滿意。


    陸追拿著圖紙,一邊督工一邊檢查,滿頭都冒汗。


    “陸二當家。”一個小廝顛顛跑過來,手裏端著一大碗酸梅茶,“天氣這麽熱,快先泄泄火。”


    “多謝。”陸追摸銀子,小廝擺手道:“趙大當家已經付過了,二當家盡管喝便是。”


    陸追愣了愣:“大當家方才也在這?”


    “是啊,剛走。”小廝道,“還讓小的傳話,說二當家辛苦了。”


    陸追胸口發悶,都路過了也不過來看一眼,還能不能上點心了,分明就是朝暮崖的產業!


    還當真是兄弟如衣服。


    “大人回來了。”錦緞坊內,木青山依舊在院中看賬本喝茶,“生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溫柳年淡定道,“多謝師爺關心。”


    “左護法的藥當真挺好用。”木青山又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大人一定要繼續擦。”


    溫柳年微笑:“嗯。”


    趙越抱著他大步回了臥房。


    溫柳年幽幽道:“你若是敢笑——”


    “我自然不會笑。”趙越舉手發誓。


    溫柳年踢掉鞋子,自暴自棄趴在床上等擦藥。


    提前進入成親數十年的老夫老妻狀態,其實也挺好。


    王城一處幽暗的地下暗室內,先前大手筆包下青樓歌坊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喝茶——一切都如同溫柳年的猜測,此人正是當年大明王雲斷魂的部下青虯,也是穆家莊兄弟二人的幕後主使。


    “教主。”下屬站在他身邊,“今日趙越是與溫柳年一道出的門,身邊還有禦林軍總統領向冽。”


    “所以便有沒有下手?”青虯語速很慢,語調也有些陰森,與先前青樓中判若兩人。


    下屬低頭不語。


    “早些除掉他,計劃才能早些進行。”青虯道,“若是再拖下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屬下知道。”


    “再過一陣子,這王城內會來不少人,其餘小兵小蝦不足為懼,但秦少宇卻大意不得。”青虯道,“據說還有個與追影宮交好的七絕國君主慕寒夜,也不是善茬。”


    “但趙越武功不算低。”下屬道,“想要悄無聲息幹掉他,隻怕有些困難。”


    “能悄無聲息自然最好,但若是不能悄無聲息,那便之後退一步。”中年男子站起來,表情陰狠道,“不管用什麽手段,我隻要他的性命!”


    “是。”屬下領命,低頭退出了暗室。


    下午些時候,溫柳年推開被子坐起來,迷迷糊糊伸手抓衣服穿,結果不小心撓到了大當家英俊的臉。


    趙越握住他的手腕,湊在嘴邊親了親。


    “不要鬧。”溫柳年打嗬欠,“我該進宮了。”


    “皇上又沒有派人來找。”趙越道,“不然今日別去了?”


    “事關大明王,皇上不可能會安心。”溫柳年道,“與其被大晚上召進宮,倒不如現在去,說不定還能混一頓——”


    “不許!”趙越皺眉。


    “那也能早些回來睡覺。”溫柳年嘀咕。


    趙越道:“吃完飯再去。”


    溫柳年雙眼晶瑩閃爍。


    “吃完飯再去。”趙越沒有絲毫鬆動。


    溫柳年:“……”


    但是禦廚會做紅燒肘子,和臉一樣大。


    “大人。”木青山在窗外道,“四喜公公又來了。”


    “你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溫柳年表情淡定,心裏很是迫不及待,穿好鞋就往外跑。


    油汪汪的大肘子。


    “慢著些。”趙越哭笑不得,緊走幾步跟在他身邊。


    “大人。”四喜公公正在前廳喝茶。


    下人都在感慨,自從溫大人搬來錦緞坊,四喜公公幾乎將王掌櫃買來的茶葉喝了個遍。


    “公公見諒,本官來遲了。”溫柳年客套了一下,然後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們這就進宮。”


    “倒是不著急。”四喜公公趕忙道。


    怎麽不著急,都該吃晚飯了,中午就沒吃,溫柳年咽了咽口水。


    然後就聽四喜公公道,“皇上臨出門前吩咐過,讓大人在家中吃晚飯再進宮。”


    溫柳年頓了一下,又繼續爭取:“其實也可以去宮裏頭吃。”


    趙越好笑。


    “不行不行。”四喜公公連連搖頭,“皇上說了,待到溫大人這回病好了,才能去宮裏吃飯,現在隻能在家吃,免得大當家生氣。”


    溫柳年滿心不甘願,當真不能吃肘子嗎。


    趙越道:“多謝公公。”


    “大當家客氣了,快些帶大人去吃飯吧。”四喜公公坐回椅子,“我再喝杯茶,不著急。”


    溫柳年目光哀怨坐在飯廳,嘴裏叼著一根青菜,皇上先前分明就說好,自己隨時都能去宮裏吃飯——身為九龍天子,怎麽好出爾反爾,君臣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在哪裏?


    趙越幫他吹涼粥飯,一勺一勺喂過去。


    還真是做皇上的啊……平時大魚大肉將人喂得歡歡喜喜,生病了要哄著吃藥粥這種活就留給自己,再這麽下去,估計一到吃飯的時候就想往宮裏跑。


    想起上回匆匆見過的一麵,趙越心裏搖頭,果然是個不會吃虧的主。


    【雙更合並,ps看不到文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土匪攻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語笑闌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語笑闌珊並收藏土匪攻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