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朝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孩童嬉鬧著念著老夫子剛教的詩句,縱是不懂其意,卻是念的朗朗上口。


    農婦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燉雞進屋,見床上的少婦起身,趕緊放下雞湯急道:“夫人啊,這身子才好一點,怎的就起了,你剛生產完,可得多歇幾日才能下床啊。”


    淩依靠在床頭,她這幾日睡的昏昏沉沉的,連時日都不清楚了,“我睡了幾日?”


    “夫人昏睡了三日----”農婦道,見淩依張望,又道:“織羽織扇姑娘各自抱著孩子出去玩去了,河邊有孩子耍,熱鬧,嬰兒也高興。”


    淩依微微頷首,躺了幾日,渾身酸軟的厲害,她也想出去走走,遂掀起鋪蓋起身。


    農婦趕緊幫著她起身穿衣穿鞋,然後扶著她出門。


    院內有三兩隻小雞嘰嘰喳喳的啄蟲子吃,籬笆外有兩顆梨樹,此時已經開滿了雪白的梨花,隻稍風微微一吹,花瓣就被吹的漫天都是。


    卻是已經入春了,離開隨國已經三月有餘,冬去春來,這一路向南而行,除了勞累些外,竟也沒有遇到什麽岔子。


    此時淩依一行人已經是深入南部,倒也不怕北秦的追兵追過來,正好淩依也將臨盆,一行人便選了個偏遠的山村做留腳之地。


    淩依將養身體,路笑天和宮升則負責四處打聽找人。說起來,二人離開也有十幾日了吧。


    她問農婦道:“我那兩個妹夫還沒回吧?”出行在外,又為了掩人耳目,淩依便稱織羽織扇是妹妹,自然路笑天和宮升就是妹夫了。


    農婦笑著道:“出去了十多日,還未見消息,夫人別擔心,當家的昨天就進城去打聽過,城裏最近沒出什麽事兒。”


    淩依道了句謝,見織羽和織扇一人抱著一個嬰孩進院,臉上盡是柔和慈愛之色。


    “小-----姐姐,怎麽出來了?”織扇差點喊漏嘴,趕緊改口,幾步走到淩依麵前。


    淩依看著織羽和織扇懷裏一模一樣的孩子,笑道:“長彥看到了,定要開心死。”


    “可不是,這倆孩子可真漂亮,隻聽別人生個雙生子,這龍鳳雙生子可是少見。”農婦忍不住讚道。


    淩依微微一笑,轉身進去,織羽和織扇則抱著孩子跟著進屋,農婦熱絡的道:“桌上是剛熬好的雞湯,你們先吃著,我再去炒幾個菜。”


    織羽禮貌的道句謝,進屋放下孩子後,才憂心道:“小姐,都說了你不能起床,這連著奔波三個月,身子本來就虛弱,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姑爺和少爺小姐著想啊。”一麵說,一麵將淩依推到床上坐著。


    淩依笑了笑:“不礙事,精神好多了,卻是他們二人,往日都是五六日就回來,這次耽誤這麽久,恐怕有線索了。”


    織扇本來還擔心出什麽問題,聽淩依這麽一說,立馬就放心了,笑道:“小姐料的事從來不出錯,看來與姑爺重逢的日子不遠了。”


    淩依笑了笑,讓織羽給自己抱了個孩子逗著玩。


    山村裏一切平靜,似乎連時間都可以靜止下來,又等了十多日,就在淩依心中都懷疑是否出事的時候,路笑天和宮升終於回來了。


    然而他們帶回來的人,卻是讓淩依一時怔愣的不敢相信。


    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一切卻如同時過境遷一般變化非常,淩善道和蘭氏再見到淩依,卻是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織羽和織扇抱著倆孩子出來,蘭氏才率先醒神,抱著淩依一陣痛哭。


    “爹---祖母,叫你們受苦了,浮生不孝啊----”縱是再冷靜,此時見到親人相安無事,淩依也忍不住感慨痛哭,她當日離開,其實已然料想到後來,她也相信淩善道一定會處理好淩府然後離開。


    雖說走這一步是為了避免淩家成為下一個宮家,可到底她是懷有私心的,她隻是想早早離開那個是非之地罷了。


    淩善道也忍不住眼眶泛紅,看到女兒和兩孫子都平安無事,感慨不已:“你們三母子沒事就好-----”


    站在屋外哭了一陣,淩依情緒終於平複了些,趕緊讓大家先進屋說話。


    農婦早知來借宿的這一行人不是普通人家,也懂事的不去攙和,隻是張羅好飯菜招待。


    進屋坐下後,淩善道才將這幾月來發生的事一一告訴淩依,原來當日他帶著蘭氏和隨行的家丁離開後,就一路往南走,這一路他也在刻意打聽淩依和宮曦儒的下落,隻是卻被宮曦儒先一步找到了他們。


    “長彥那孩子----”淩善道長歎一聲,他記得剛見到宮曦儒的那會子,那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好的,想必一路逃亡過來也是受了頗多罪過。


    淩依急了:“他如何沒一同前來?”


    “他把我和你祖母暫時安頓下來,就去找你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我已經在住的地方留了線索,他回去一定會看到,我們隻要在這裏等便是了。”淩善道安慰她道。


    淩依隻得壓下心頭的焦急,至少爹和祖母已經在身邊了,她堅信,不久之後,長彥也會回到她身邊的。


    有家人在身邊陪著,時間也沒那麽煎熬,可這漫長的等待,依舊已經持續了一月之久。


    “已經快到晚春了,再過些時日,這些花可得全凋了。”淩依坐在村頭的一顆大樹上,望著進村的唯一一條路,眼裏的期待已經黯了許多。


    她****在這裏等,****盼著村頭能出現熟悉的身影,卻****都在失望中度過,還有什麽比等待更熬人的呢。


    快晌午了,趕集的村人也陸陸續續的回來,一個個背著背簍或包袱,或三五成群,或隻身一人,淩依毫無波瀾的眼神望著那陸續經過的行人。


    忽然,她的瞳孔微微一縮,斜靠在樹幹上的身子也坐直了。


    隨著行人漸行漸近,村民們顯然已經習慣了淩依坐在村口等候,路過的時候,都會友好的打聲招呼。


    淩依一一應了,目光卻死死的盯著最後一人,直到那人走到樹底下。


    縱然容顏被帽子遮了去,可淩依卻知道,她等的人,終於回來了,那瞬間,所有壓抑的期盼和等候的苦澀,都奪眶而出。


    她就靜靜的坐在樹幹上,低頭看著樹下的人。


    那人停了片刻,才緩慢伸手取下帽子,如墨一般的發被風吹的淩亂,卻依舊遮不住那一身的榮華。


    一抬頭,一俯瞰,樹底下的男子微微一笑,雙眼微微眯著,好似從未分別過的熟絡:“坐在樹上多危險。”


    女子又笑又哭,顧不得拿袖子擦淚,隻是淚眼婆娑的望著樹下的人,柔聲道:“這樣看的遠些。”


    *


    北秦皇宮內,夜已深,燈依舊,福泉拿著披風走過去,“皇上,早點歇了吧,明日還要早朝。”


    齊|墨盯著園中的某一處怔怔發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找不到了罷。”


    福泉默默的垂首,良久才歎息道:“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兒女情長----實非帝王之情。”


    “縱是有情亦無情。”齊|墨攏了攏披風轉身進屋,這偌大的皇宮,從此以後,便隻他一人。


    猶記那年當日,他一身紅衣是個桀驁少年,她乖巧可人卻心思玲瓏,如果重來,或許-----亦可換的一世情緣。


    可這世上,哪兒得重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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