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古達侯爵來說,眼前的這一群上級貴族陷入猶豫,搖擺不定,各自討論的時間,是最漫長的。


    吸血鬼可以因為一個無聊的論點而爭吵數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到最終都不會得到共識。


    他選擇了離座——如果無法得到七成以上的上級貴族的同意,他是不會選擇主動喚醒氏族大公的。


    離開了這討論用的地方之後,古達侯爵馬上就喚來了一名心腹。


    他正向這位心腹傳達著什麽,“裏麵的這群家夥需要一點刺激,才有可能達成共識。我需要給他們一點刺激……事情,做得幹淨點。”


    心腹很快就領命離開。


    這時候宮殿走廊有一隊的衛兵匆匆而來。古達侯爵直接問清楚了對方的來意……這隊衛兵是接到了巴茲比的命令特意趕來的。


    目的是為了通知在這裏下榻的貴族們,今晚【農場】出現了一名實力強大的吸血鬼殺手的事情,並且已經有二三十名的吸血鬼遇害。


    這對被派遣而來的衛兵,除了通知之外,也有加強宮殿防禦的意思……得知了前因後果的的古達侯爵心中一凜,“這件事情,我知道了……其餘的貴族都在裏麵,我會去通知它們的。那麽,在宮殿外巡邏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衛兵們領命而去。


    當衛兵已經離開之後,古達侯爵才慢條斯理地回到眾貴族討論的地方——看著這群從是否應該喚醒氏族大公,扯到了別的不找邊際事情的貴族們,古達侯爵隻是保持著沉默,什麽話也不打算說。


    吸血鬼殺手?


    倒不是很介意這個殺手會出現在這裏啊……古達侯爵忽然笑了笑。


    ……


    ……


    力量是調和恐懼與懦弱最好的良藥……大衛從容地行走在【農場】的鎮子當中。


    他從離開了第七宿舍的那間雜物房之後,就思考了不少的事情……回憶賣掉了,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感覺——但曾經在【農場】中生活所學習過的知識,卻並沒有因為回憶的出售而望去。


    他的回憶當中,隻是將一道道曾經與自己一同長大的聲影剔除掉。


    他的所有過往的回憶當中,此刻都變成了獨自一人。


    獨自一個地在教室當中,看著寫滿了的黑板……在操場中跑著步,身邊的人一個個地消失不見,直到最後,整間學校除了他自己之後,都空蕩無人。


    食堂中,人一個個地消失不見……路上,人一個個地消失不見。


    那十八年,就好像生活在了一個僅有自己的世界當中——就像是一台機器一樣,默默地學習著。


    沒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沒有什麽值得悲傷的事情……沒有必須要想起來的人,也沒有什麽必須要記恨的人。


    他的人生仿佛是從那次意外地得到了脫逃【農場】的機會開始,從碰到了革命軍的人類開始,從碰見了那個革命軍的首領開始……從碰見那個女人開始。


    ——你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嗎。


    ——要不要嚐試為了我而先活下去?


    過往記憶的出售讓過往的記憶變得模糊的同時,也意味著現如今的記憶變得異常的情緒——畢竟現如今所記得的一切,都是從那一場的相遇開始計起。


    “站住!”


    黑夜當中,大衛的身邊響起了一道沉重的呼喝聲音……是吸血鬼在鎮裏麵的衛兵,是巡邏隊伍的人嗎?


    不是,隻是督察組隊伍的成員……兩名人類,以及一名下級的吸血鬼。


    大衛在聲音的呼喝開始,就停下了腳步,舉高了雙手……他看著那些快步靠近上來的督察組的成員,表現的相當的冷靜。


    哪怕不是這一次,在加入了革命軍之後,他也有著不少潛入各大氏族【農場】的經驗,知道這時候最應該做的是保持冷靜……盡量讓心跳也平和起來。


    吸血鬼的聽覺十分的強大,它們可以輕鬆地通過傾聽人類的心跳聲,來判斷人類的心理狀態。


    “你是誰?為什麽這麽晚還在鎮子上遊蕩……抬頭來,讓我看清楚你!”詢問的是帶頭的下級吸血鬼。


    大衛此時緩緩地抬起了頭來……這吸血鬼忽然皺了好走眉頭,冷聲喝道:“你身上帶著的是什麽?拿出來!”


    “這是我在路上撿道的,我真要去上交給貴族老爺。”打


    大衛終於讓自己的模樣出現在對方的視線當中……它們,很快就認出來,這並不是平常常見的臉孔。


    完全陌生的麵孔——顯然不是【農場】中工作的人類男性!


    “抓住他!”


    寒光閃爍……當兩名督察組的人類靠近都大衛身邊的時候,他們的腳步瞬間慢了下來。


    再往前一步,兩人的頭顱便突然間掉落了下來……鮮血飛濺噴灑而出——與此同時,大衛敏捷地從兩人之間衝出,向著下級吸血鬼做了一次刺擊!


    盡然,依然比不上吸血鬼的身體素質,但速度之快,儼然已經不能用常人了度量……隻是,麵對大衛此時的偷襲,吸血鬼顯然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因為在它看來,這攻擊者的速度實在是慢得可以……它隨意地抽出了佩劍,提劍砍了上去——隻要稍稍用點力的話,就能將對方直接劈飛了吧?


    人類,畢竟還是太過脆弱的生物。


    可讓這名下級吸血鬼沒有想到的是——它的武器會在下一個瞬間,直接被對方手中怪異的直刀給切開。


    輕鬆的切開——短暫的錯愕間,它感覺到脖子的位置傳來了一股涼意……低頭一看,脖子已經被對方切開,鮮血正滾滾地流出。


    但吸血鬼強大的生命力,並沒有讓它就這樣失去活動的能力——它冷笑了一聲,此時手臂伸出,尖銳的手指瞬間爪主了大衛的肩膀!


    “沒有人告訴你,吸血鬼就算是被砍斷了脖子,也死不了的嗎?”它冷笑著……隻是聲音因為聲帶的破裂而變得恐怖和刺耳。


    如同鋼爪般的手指,深深地紮入了大衛的肌肉當中,他目光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就在這危及的關頭,大衛睡下的手臂處,有什麽從手袖中滑落!


    是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手掌握住匕首,大衛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將匕首刺出,紮入了這名下級吸血鬼的心髒位置。


    當匕首如同刺入泥土般地刺入下級吸血鬼心髒的瞬間……對方似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沒能想明白,這個人類怎麽會有能夠傷害的了自己的武器!


    吸血鬼的心髒並不是真的脆弱……它反而是吸血鬼全身最堅固的地方!


    心髒處會自然地生成一層如同甲殼般的角質,保持著這重要的器官……這把匕首?


    但顯然它是無法得到答案的……因為它在倒下的瞬間,就已經直接死亡!


    大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用力地拔出吸血鬼爪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然後踩著它的身體,將匕首用力地拔了出來……大衛看著自己雙手所拿著的東西。


    那把買回來的唐刀,以及……離開的時候,趁著安以及那個商人不注意,悄悄地順走了的匕首!


    沒錯……他將匕首順走了!而且那個商人並麽有發現!


    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不用計謀,不用策劃,甚至不用犧牲……在單獨的對戰之中,成功地擊殺吸血鬼——做到了!


    做到了!大衛的心中泛起了一陣的狂喜!


    但他強忍著此時想要大笑出來的聲音。


    但他臉頰上的肌肉卻宛如抽搐著……漸漸,漸漸地才平靜下來。


    他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裏沒有處理這些屍體的工具,鮮血的味道很快就會將附近的吸血鬼引來……大衛顯然不打算獨自一人去應付複數個以上的吸血鬼:盡管,他嚐試到了擊殺吸血鬼的勝利果實的滋味。


    正當他轉身離開的瞬間,一顆小石子忽然滾動而出……大衛下意識地看向了這石子滾來的方向。


    他聽到了三道貓叫的聲音——特別的長短。


    這是革命軍用來聯絡彼此的一種手段——大衛皺了皺眉頭,這次潛入【托瑞朵】的氏族農場,所有人都被抓了起來,後來趁著混亂逃脫的,隻有四個。


    他已經見過湄菈……但湄菈卻突然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大衛推測,湄菈很有可能也碰見了那名神秘的行腳商,和自己一樣,也販售了自己的記憶,所以湄菈在自己認出她之後,才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反應。


    正自暗想間,大衛已經循著那聯絡信號尋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另外一條街道之上——他的前麵,一直有一道人影在快步地走著,相當的急速。


    知道前方的人影在一個馬廄處停下。


    “大衛!”對方此時轉過了身來,同時將身上的披風掀開……一件大概是用馬糞與馬尿浸泡過的衣服,惡臭無比!


    大衛張了張口——這是這次行動的同伴,並且是成功脫逃的那四個當中的一個沒錯!


    “真的是你,大衛!”同伴此時神情驚動地衝到了大衛的麵前,雙手用力地抓住了大衛的肩膀,“我看到什麽!你親手殺死了一個吸血鬼!哦!大衛,你是我們的英雄!!”


    ——真臭啊。


    ——不要碰我。


    “是啊,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大衛也露出了激動的神情,“就隻有你自己一個嗎?”


    “不是!”同伴飛快地道:“阿萊也在!不過他受重傷了,我隻能把他藏在這個馬廄當中……對了,大衛,隻有你逃出來了嗎?”


    大衛不著痕跡地掙開了同伴的雙手,“先不說這個,帶我去看看阿萊怎樣!我這還有一點恢複藥!”


    “那真是太好不過了!”同伴激動萬分,連忙領著大衛走入馬廄當中。


    大衛不經意地問道:“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還有看見其他人嗎?”


    同伴搖頭道:“沒有,我們不敢藏去宿舍,想著吸血鬼一定會在各個宿舍展開搜索的。所以索性就藏在馬廄,等天亮了,才尋找離開的機會!”


    大衛點了點頭,那位叫做阿萊的同伴,已經看見了——阿萊就藏在了一堆幹草當中。他的腹部有一個很深的傷口,如今隻是簡單地包紮著,根本無法真正地止血。


    此時的阿萊甚至睜不開眼,昏昏迷迷的樣子。


    “我看看他。”大衛直接走上前去,蹲了下來,同時開始小心翼翼地挑開阿萊腹部上纏著的布條。


    “這次我們算是真的徹底失敗了。”同伴此時重重地歎了口氣,“我們辜負了同伴們的信任……現在,連能不能活著離開也是個問題。”


    “你害怕嗎。”大衛忽然回頭問道。


    同伴搖了搖頭:“行動失敗被抓住折磨了這麽長的時間,你什麽時候見我求饒過了?我會害怕死亡嗎?我隻是感覺到憤怒而已!”


    “憤怒自己的弱小嗎?”大衛淡然道。


    同伴沒聽出來這語氣上的變化,隻是點了點頭,“對!我怨恨自己的弱小!不僅僅如此,我還怨恨叛徒!”


    “叛徒?”大衛不禁皺了皺眉頭。


    同伴道:“沒錯!叛徒!大衛,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們這次的行動會失敗嗎?我們已經活動過這麽多次,哪怕是無法取到理想成果的時候,也不至於像這次這樣,全部被抓的!所以,一定是我們當中出現了叛徒!我們被出賣了!”


    大衛皺眉道:“你感覺會是……我們當中的誰?”


    “不是我們當中的。”同伴此時正色道:“我懷疑,是我們這次接頭的人……你忘了嗎?行動的那天晚上,【托瑞朵】氏族的接頭人根本沒有出現!而我們卻被一網打盡了!”


    大衛沉吟道:“首領說過,每個【農場】都有我們的同伴潛伏著……但是為了確保這些潛伏下來的同伴的安全,他們的身份是絕對保密的,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知道。就算是我,這次行動之前,首領也還是沒有告訴我,接應的人到底是誰,隻是給了我聯係的暗號而已……”


    “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將這個叛徒找出來的!”同伴此刻咬牙切齒。


    大衛站起了身來,拍著同伴的肩膀,像是安慰般地說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夠安全離開這裏的。”


    同伴不禁怔了怔,隨後笑了笑道:“大衛,你說錯了,是我們才對!”


    “是嗎?”大衛微微一笑,隨後神色忽然冷漠了下來,“我說錯什麽了?”


    “大衛……你?!!”


    同伴此刻瞪大了眼睛,低著頭,分明看見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此刻已經刺穿了自己的心髒……


    匕首直接在同伴的心髒位置絞了幾下……大衛看著這緩緩在自己倒下的家夥,淡然道:“我自己一個,會更加安全,所以沒有說錯啊。”


    後來,大衛在馬廄處找打了一些火油,就直接將馬廄點燃……大概又是一場混亂了吧?


    他想了想,便將同伴一開始用來掩蓋味道的那件奇臭無比的衣服給披在了身上,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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