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的名字叫沐恩禮。副船長的名字叫做沐清海。


    聽說在沐清海還是嬰兒的時候,不知道被誰遺棄在了碼頭的附近,後來被沐恩禮碰到,一直單身未娶的沐恩禮毅然收養了這個孩子,取名為沐清海。


    白玉號一開始除了作為遊輪之外,也會接一些貨運的工作和長途的航海,所以沐恩禮就索性把沐清海放在船上照顧。


    盡管這對父子在城市都有自己的物業,但正如沐清海所說的,白玉號就是他的家……其實也沒有錯。


    一直到上學的年紀,他都在船上長大,後來畢業了,才再次回到了白玉號工作。並且因為工作能力優秀的原因,才三十歲的年紀,便已經提拔到了副船長的職務。


    ……


    把頭頂上的帽子脫下,老船長沐恩禮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旁邊,然後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一個不鏽鋼的酒壺,擰開了蓋子,就這樣一個人慢慢地飲著起來。


    這是白玉號遊客能夠用來眺望的最高區域,再往上就是隻能船員使用的地方了。


    這個時間段,四周無人。沐恩禮坐在了護欄前的長凳子上,喝著酒的同時也在看著自己身上的懷表,似乎有一些走神了。


    “爸,你果然在這裏。”


    沐清海此時從後走來。


    沐恩禮把懷表收起,也不回頭,自個兒地又喝了一口。沐清海此時走到了老船長的旁邊,伸手把他的酒壺搶了過來,皺眉道:“醫生說你不能喝酒的。”


    “拿回來。”老船長伸出了手來,隻是沐清海卻搖了搖頭。老船長瞪了一眼,似乎接著一些醉意,微怒道:“我出海三十多年,喝過的酒比你喝的水還多!有沒有事情,我自己清楚!”


    “你什麽時候變成一個頑固老頭了?”沐清海歎了口氣,卻是坐了下來。


    老船長輕哼了一聲,轉過了身體去,靠著凳子的靠背,用背後對著了沐清海。沐清海好聲好氣道:“爸,之前不是說好,好好地錄製節目的嗎?”


    老船長道:“是你答應的,我沒有答應。早上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我不會拍這玩兒的……別提早上的事情了,提了我就來氣!”


    沐清海無奈道:“爸,我早上說話是有些過了,你消消氣。”


    “這話說得好聽。”沐恩禮嘀咕般道:“說什麽公司出的企劃,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提議的。無非就是為了立功,好讓自己能夠升遷吧?”


    沐清海皺了皺眉頭:“爸,我是你兒子,你難道就這麽不想看我好嗎?”


    沐恩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哪有父親不願意看著自己孩子好的?我想看你成家立業,想看你事業有成。可不想看你用這樣的方法……清海,你太急於求成了。你三十歲才到,就已經是副船長了,未來還有大把機會,而不是現在就來消費你老/子我!”


    “爸,話怎麽能這樣說!”沐清海不同意道:“您在白玉號上服務了三十年,兢兢業業,大家都看在眼中,對你尊敬尊重,現在白玉號要退役,你也快要退休了,難道拍攝一個紀錄片,等將來老了,走不動了,還能夠看看這回憶,不好嗎?”


    “我還能走!吃得飽睡得好!不用擔心!”


    “爸,難道我們就不能好好地說一次話嗎?”沐清海沉聲道:“自從我上來這裏工作之後,你想想那一次我們不是都要吵架的?我知道公私要分明,在船上你和我是上下級的關係,這點無可厚非。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靠你的關係!我上船之後,就是從最低級的服務生做起的,一直到現在,我都是靠自己的能力!”


    “你確實是一個很稱職的副船長。”沐恩禮搖搖頭,淡然道:“但是你還不夠資格做一個船長。”


    “你總是不承認我。”沐清海捏了捏拳頭,“從小到大,你總是不承認我。在你眼中,我永遠都不及格……就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沐恩禮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視。


    “對不起,我說話又重了。”沐清海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船長,這次拍攝是公司的意思,公司讓我負責,希望你不要讓我難做。既然你也是公司的員工,請你遵守公司的命令,盡好自己的本份。”


    “沐清海,你敢這樣和我說話!”老船長猛然地站起身來,一臉怒氣。


    “時候不早了,船長你早休息吧。明天拍攝前我會通知你的,”沐清海轉過身去,直接轉過身體走離了這個地方,最後也不回頭,但卻輕輕說了一句,“還有,記得吃藥。”


    看著沐清海離開,老船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突然變得異常的痛苦,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髒,最後撲到了在地上。


    老船長艱難地想要把手伸入衣袋之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子出來,飛快吞入了幾顆。但他的臉色依然蒼白。


    這些原本能夠舒緩他症狀的藥物,這次似乎並不太慣用。老船長感覺自己的心髒就想要裂開一樣,痛得滿身流出了冷汗,感覺呼吸越發的困難起來。


    但老船長此時卻憑空生出了一股力氣,顫抖的手再一次抓出了即可藥丸,想要吞入口中。


    “船長先生,你如果這幾顆再吃下去,會馬上死的……是藥三分毒,你應該清楚才對。”


    忽然傳來了聲音……清淡的聲音。


    ……


    老船長艱難地朝著那聲音看去,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視線也模糊,隱約間隻是看見兩道身影,像是一對男女。


    “我……我不能……在這裏……倒下……”


    “船長,你應該一直都有亂吃藥的習慣吧?而且也沒有戒酒水。你的心髒已經到極限了,吃了這藥會死,不吃的話,估計也熬不了這兩天。大概是會在昏迷中……離開。”


    人說,越老便越是知天命,尤其是對於即將離世的人來說,他們的感知遠比任何最先進的醫療器械還要精準。


    老船長緩緩地伸出手來,抓向了夜空……似乎夜空有什麽也正在朝著他伸出手來。


    他蠕動著嘴唇,乞求著:至少……至少讓他完成這一趟的航行,至少讓他陪著它走完這最後一趟的路。


    “讓我……讓我……至少,再給我……幾天的……時間……”


    沐恩禮手一下子垂落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客人。”


    ……


    ……


    “船長,船長,船長!你醒醒!醒醒!船長!”


    身體被搖動著,老船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看見的是一個年輕的船員。


    “船長!你醒了!謝天謝地!船長,我就醫療隊了,馬上過來!”船員此時鬆了口氣。


    老船長在船員的幫助下坐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心髒……好多年了,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裏跳動得如此的具有活力,而呼吸竟也是不可思議的平順。


    “船長?我通知副船長了,他說馬上過來!”


    “我沒事。”沐恩禮搖了搖頭,撐著膝蓋站起了身來,把凳子上的船長帽子撿起帶上,“不用大驚小怪。”


    “船長,可是你剛剛……”船員還想要說什麽。


    沐恩禮卻道:“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有事的人嗎?”


    船員一愣……倒是發覺老船長的臉色似乎真的看起來十分的不錯,精神抖擻的模樣像是年輕了幾歲一樣。


    “還不回去你的崗位?”老船長忽然大喝了一聲。


    船員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敬了一禮,站姿挺直,“是!我這就回去!”


    “等下。”隻見母沐恩禮走到了這船員的麵前,伸手把他的帽子扶正,還有把領口的地方翻好,沉聲道:“別給我丟人!”


    船員再次抬頭挺胸,大氣也不敢喘氣一下……沐恩禮船長,可是出了名的嚴厲和古板。


    “年輕人,好好幹吧。”


    沐恩禮轉過了身去,背著手從這年輕的船員眼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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