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黑石灘上的那個吻隻是蜻蜓點水,甚至連淺嚐輒止的算不上,沒有絲毫悸動和曖·昧的意味,更像是某種克製又莊重的告別,因為懷的是後會無期的心。


    那時候的薛閑五感剛開始恢複,隻隱約覺得唇邊被輕輕碰了一下,若非他曾經在百蟲洞中看見過玄憫的死期,甚至連觸碰都覺察不到,畢竟那時候他已經無心去注意這些了。


    所以直到這時,他才算真正明白到了被玄憫吻著是什麽感覺。


    玄憫平日裏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漠而難以親近的,像是一尊克謹的冰雕,冷而沉穩。若是沒有靠近他,單憑雙眼遠遠看著,甚至會產生一種他連皮肉筋骨都是雪塑的,連氣息都是冷冰冰的錯覺。


    然而他的吻卻是溫熱的,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意味,就好像把此生所有溫軟又深重的情緒全部傾注在了這樣親昵的舉動裏。


    這樣的親昵意味出現在玄憫身上,大約是百年難得一見了,薛閑又怎麽可能招架得住,當即便潰不成軍了。


    他在溫軟情緒的包圍之下,仰頭回應起來。他蹭著玄憫微涼的鼻尖,嘴唇微張的時候,唇角的一抹笑意甚至還沒散。


    不過……約莫半個時辰後,這一抹溫和閑散的笑意便蕩然無存了,連一絲影子都找不見。


    薛閑萬分後悔那一刻他張了嘴,用舌尖舔開了玄憫的唇縫和他唇齒糾·纏。否則他也不會在此時一手撐著玄憫的腰腹,一手死死勾纏著玄憫手指,坐在玄憫身上……


    玄憫身上滿是蒸出的汗,而他則汗濕得更為厲害,皮膚緊貼之處潮濕又滑膩,連死死糾·纏的手指都快要勾不住了。


    興許是龍涎這東西太過害人害己,又興許是心意相通之後再無壓抑,薛閑從沒想過自己能失控成這副模樣,他吻咬著玄憫的動作焦慮又急躁,膝蓋抵在硬質的竹床上,已經壓出了紅印。


    他緊繃著腿,沉沉地壓下腰去。眯著的眼睛再度蒙上了一層水霧,濃黑的眼睫已經濕透了,他眼邊難以抑製地泛起一層薄紅時,抵著玄憫的嘴唇微微張開,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喘·息中透著一絲幾不可聞的低吟。


    勾著的手指痙攣似的用盡了力,終於因為汗液而滑了開來,又一把攥住了玄憫肌肉緊繃的手臂。


    玄憫空開的手在薛閑透不過氣時,又握住了他的腰,向下加了一把力道。


    薛閑終於忍不住急喘了一聲,隻是他還未喘到底,玄憫的目光又從半睜的眸子裏透出來,從他唇間一掃而過。另一隻手抬起來捏住了他的下巴,偏頭吻了上去……


    很久很久以前,薛閑在民間傳說中聽見“龍性本淫”這個詞時,總是忍不住用嘲諷的笑意糊滿凡人的臉。他活了千百年也沒發現自己哪裏跟那個詞有關聯了。


    現在他忽然覺得,這話大約還是有點道理的……


    但是不怪他,都是龍涎的錯。


    哦……還有銅錢和那紅繩。


    原本龍涎要害也隻害玄憫一個人,現在被這兩個倒黴玩意兒一牽連,他也沒能幸免。


    好吧,興許也有終於修成正果的放肆心理在其中。


    總之,這世間的因果牽連複雜極了,多方作用之下,最終的結果就是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可以不用下床了。


    但玄憫畢竟剛調養過身體,又在死前抽過佛骨……即便薛閑再三確認過,重活過來的玄憫腰間已經沒有缺失了,可佛骨這種東西哪是說抽就抽的,他總覺得多少還有些殘留的影響在。


    若不是不敢讓玄憫太耗根基,他也不至於主動坐到玄憫身上去。


    舒坦自然是不必說的,所以單就這件事而言,薛閑也無甚可後悔的。他隻是懊惱自己為何不多忍一天,好歹先去吃些東西。否則也不用淪落到一邊餓著肚子,一邊還難以自控汗液長流的地步……


    他們兩人花了三天工夫,斷斷續續反反複複,終於將自己徹底收拾清爽,沿著濃白霧瘴朝山坳外頭走時,玄憫豢養的黑鳥崽子正裹著翅膀縮在野林盡頭,蔫頭耷腦,似乎受了不少驚嚇。


    薛閑抱著胳膊,一身黑衣被山坳間的風吹得翻飛了兩下,仰頭看著枝椏間的黑鳥,頭也不回地衝玄憫說:“這鳥崽子活了得有百來年了吧?是不是快壽終正寢了,怎麽掉了這麽些毛?”


    他邊說,還邊用腳尖掃了掃樹底下的黑羽,嘖嘖兩聲:“要不過會兒順道給它買些吃的,讓它好好過完最後這些日子。”


    黑鳥氣了個倒仰,爪子沒勾緊,當即從樹上栽落下來,快掉進薛閑懷裏了,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會飛,連忙撲楞著翅膀扭頭跑了,隔了老遠蕩了一圈,才又別別扭扭地繞回來。


    先前在屋裏昏天黑地之時,這黑鳥大約是撞見了,興許也沒少聽牆角。鑒於它幾近成精,薛閑覺得它應當是被刺激得掉了毛,至於這刺激究竟是驚嚇還是擔憂,那就鬼都不知道了。


    這一人一鳥不知為何,總是有些爭鋒相對的意思,可要真說關係不好吧,薛閑餓了的時候,這鳥崽子還會主動給他叼吃的。大約就是在那大半個月裏,產生了一些相依為命又相互嫌棄的別扭情感來。


    反正玄憫是不大懂,他衝黑鳥瞥掃了一眼,也不強迫,隻說了句:“跟或不跟自便。”便拍了拍薛閑,示意他繼續朝林外走。


    黑鳥崽子猶猶豫豫地在後頭盤旋兩圈,最終還是撲騰著翅膀趕了上來,落在了玄憫肩頭,細細的爪子蹦躂了兩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玄憫的臉。


    “你倒是會占便宜。”薛閑斜睨了那黑鳥一眼。


    黑鳥衝他嚶嚶叫了兩聲,又蹦躂到他的肩膀上,也蹭了蹭他的臉。


    “還挺講究公平,一個也不放過。”薛閑嗤了一聲,倒也沒在意。卻見玄憫忽然抬了手,姿態熟練地勾著黑鳥的爪尖,將它從薛閑肩頭弄了下來。


    黑鳥:“……”


    這下好了,蹭誰都遭嫌,兩麵不是人……哦,鳥。


    黑鳥覺得自己好好一隻靈禽,活得愈發沒有地位。當即壯著膽子,顫顫巍巍地用翅膀扇了他們一人一巴掌,憤怒地在天上盤旋起來。


    它剛叫嚷沒兩下,就忽然變了音調,衝某個方向直哼哼。


    薛閑和玄憫聞聲望去,就見對麵有一隻灰色信鴿朝這裏直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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