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覺得某個人可有可無,然而真當他不能時時刻刻陪在身邊的時候,才恍然發覺心底那一陣一陣的空洞的感覺,並不是僅僅依靠日以繼夜的思念就能填補的。


    赫連灃離京前往西北蠻夷之後,鳳七尋最多的時間就是用來發呆,或者說是睹物思人。仿佛目光所及的每一樣東西,都能引起纏繞在她心頭的綿綿思念,就連菱花窗外迷蒙的細雨,都能悄無聲息的潮濕了她的眼眶。


    原來,她真的遇見了愛情——在紛爭尚在繼續之中,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之前。


    鳳柒陌來到菱湘小築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麽一番場麵——容顏清麗的女子蹲在花圃前,如畫的眉頭緊鎖,似有淡淡的愁緒攢聚在秀眉之間,端的是引人無限愛憐。他先是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臻兒,後者目光雖然擔憂卻也著實無可奈何,想來也是勸不動慣好一意孤行的鳳七尋。


    鳳柒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心道他們鳳家人的脾氣還真都不是一般的執拗,瞧鳳七尋這般睹物思人的模樣,如果再沒有人勸阻,怕是要對著百花崢嶸的花圃直到天黑了。


    他徑直大步走到鳳七尋麵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不無氣惱的說:“姐姐這是在做什麽?岐王爺不過是去蠻夷談一談虛實,又不是去赴死,你怎麽總是哭喪著個臉啊?好像他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似的!”


    鳳七尋抬眸瞪了他一眼,輕斥道:“你又說什麽混話呢?”


    “我說混話?”鳳柒陌指著自己,一臉好笑的說:“我哪裏有說混話?分明是姐姐你相思成疾,連半點壞話都聽不得了!”


    “誰說我相思成疾了?我不過是看這些花草時間長了些,怎麽就和相思扯上關係了?”鳳七尋嘴硬的反駁。


    鳳柒陌用嘴呶了呶她緊攥在手裏的發簪,“你說自己沒有相思成疾,那這是什麽?還敢說沒有思念岐王爺?”


    那個發簪是赫連灃買給她的唯一的首飾,曾經被韓潛當做證據指證過她,後來案子了結了以後,赫連灃設法拿回了發簪,又重新交到了她的手上。她現在還清楚的記得,赫連灃把發簪還給她時的模樣,他笑著說:“終於又物歸原主了!看來這發簪同你有緣,就像我一樣,想分都分不開!”


    她把緊攥著發簪的手收回袖子裏,臉上已經浮現出些許不悅。


    鳳柒陌見狀,急忙舉雙手道歉,“好好好,我錯了,我道歉還不行嗎?”說話間,他便抓著鳳七尋的手,大步向菱湘小築外麵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時間長了會憋出病來的,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鳳七尋停住腳步,“去哪兒?做什麽?”


    “去城郊!賞桃花去!”


    “好端端的怎麽想起來要帶我去賞桃花了?”


    見拽她不走,鳳柒陌隻好也停下腳步,耐心的解釋道:“不是我要帶你去賞桃花,是封大哥提議的。他說岐王不在離都的這幾日,你一定難免鬱鬱寡歡,正好城郊普虛觀的桃花開得正豔,不如前去賞賞花,品品茶,好放鬆一下心情!”


    鳳七尋了然的點了點頭,心中不免對封青越生出了幾分感激。別看他經常是一副浪蕩公子的模樣,她也沒少嘲笑過他是紈絝子弟,可是若是論起細心來,封青越怕是無人能及。


    “既是賞花品茶,我總不能就穿著這一身衣服前去吧?你且等我一下,容我換一身幹淨的衣服來!”


    鳳柒陌上下打量了一下,隻見鳳七尋素白錦衣上沾染了些許泥土,這麽見人的確有失禮儀,於是點頭道:“那好吧!我備好馬車在門外等你!你換好衣服了就過來!”


    “嗯!”鳳七尋輕點頭,轉身朝房間裏走去。


    “你可不許誑我,小心食言而肥!”鳳柒陌在身後喊道。


    鳳七尋輕笑了笑,沒有理會他,而是吩咐抱劍倚在門廊上的展燁,“去給茜兒公主傳個信,就說陽光明媚,天氣正好,所以特邀她去城郊賞花,望她賞臉一敘。”


    “是!”展燁領命離開。


    臻兒笑問道:“小姐這是打算做紅娘啊?”


    “若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緣,我就算做一次紅娘又如何?”


    都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可是普虛觀卻恰恰相反。它雖然也是位於山中,卻是地處一個穀地之內,四麵環山,氣候溫暖濕潤,所以這裏的桃花比起離都,不僅不會開的晚,反而還開得早了一些。


    寶山古刹,桃花冶豔,一陣纖柔的微風襲來,便卷起了粉色的花瓣漫天紛飛,極像是下了一場紛繁的桃花雨。花瓣散落的青石小路盡頭,一座青磚綠瓦白牆的江南風院落儼然坐落在眾人的眼前。


    鳳七尋坐在鋪了狐皮的石凳上環顧四周,入目的是鬱鬱蔥蔥的山林,錯綜複雜的小路,還有美到極致的桃花林,不禁感歎道:“這裏果真是一個修仙問道的極佳場所,難怪有那麽多的得道高人都鍾愛隱居世外。”


    “姐姐說的甚是,隻不過世上之人,大多數都熱衷於追名逐利,從而被熏心的權欲蒙蔽了雙眼,看不到如此美不勝收的盛景!”赫連茜淡淡的道。


    鳳七尋聞言,不禁抬眸打量起麵前這個比她尚且年幼一歲的少女。相貌清麗,齒白唇紅,尤其一雙水眸仿佛囊括了星月的光芒,這樣一個生在皇家,長在皇家,本該幸福無憂的女子卻好似總帶了些許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淡淡的哀愁。


    許是早已見慣了皇宮裏的爾虞我詐,所以早早便明白了世事艱險,人心叵測,以至於對任何人或事,都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因為沒有希望便不會有失望。過早的成熟——這大抵便是生在皇室的代價吧!


    鳳七尋順著赫連茜的視線看去,瞧見了一襲鴉青色錦袍,眉目狡黠的鳳柒陌。他折了一根樹枝為劍,正在和愁眉苦臉的封青越比劃著什麽。後者顯然武功不濟,不住閃躲仍舊架不住他連番的攻擊,被逼的節節敗退,狼狽不已。


    瞧著赫連茜看得眼睛一動都不動的模樣,鳳七尋淺笑著問道:“郡主是不是覺得習武之人甚是英武?”


    “啊?”察覺到她話裏的深意,赫連茜不由得移開了視線,臉色微紅的垂下了頭。


    “郡主想不想和柒陌比劃兩招?”


    “可以嗎?”赫連茜猛地抬起了頭,水眸中是來不及掩飾的驚喜。


    “有何不可?”說罷,鳳七尋便起身朝著戰力懸殊的兩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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