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間有些緊迫,但是這世上就沒銀錢解決不了的事情。不過半日的時間,原本簡陋的房屋被修葺的幹淨整潔,大門前貼上了對聯,掛上了紅燈籠,每個房間的窗戶上也都貼上了剪裁精致的喜字。


    榮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親友也沒有多少,再加上他們本也不想大操大辦,所以來的人就更少了。慎兒這邊來的人,也就隻有鳳七尋和臻兒了。


    喜房旁邊的小房間裏,慎兒端坐在梳妝台前,一身鮮紅色的嫁衣端的是明豔照人。她身後是眉眼含笑的鳳七尋,手裏拿著桃木的梳子,在替她梳發髻。


    “以前都是慎兒你替我梳頭發,這次換我給你梳!”鳳七尋微笑著,薄唇輕啟,吟念出離都的女兒出嫁時,親人都會為她念的詞。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慎兒望著銅鏡裏的自己,施了脂粉的容顏愈發光彩嬌豔。黛色的秀眉,杏核的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唇,竟也是標標致致的一個大美人兒。


    不小心對上銅鏡中鳳七尋疑惑的眼,慎兒忙收斂起眸子裏的憂鬱,微微一笑道:“謝謝小姐!”


    鳳七尋放下梳子,雙手放到慎兒的肩膀上,對著銅鏡中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兒說:“你和我那麽客氣做什麽?我們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姐妹都要深上幾分。如今你能覓得良婿,我真的很替你高興!榮生他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慎兒輕點了點頭,“我知道!”


    “小姐,吉時就快到了!”臻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好,我知道了!”


    鳳七尋拿起放在一旁綴著流蘇的紅蓋頭,微笑著替慎兒蓋上,然後扶著她緩步走出房間。


    “新娘子來咯!”又和榮生熟識的街坊鄰居急忙推了他一把,笑著調侃道:“新郎官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新娘子接過來!”


    榮生憨憨的一笑,不算白淨的臉上頓時浮上一抹暈紅。他急忙上前,從鳳七尋手裏接過慎兒牽著的紅絲帶,然後牽著她向喜堂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後一句送入洞房的時候,不知道是誰那麽調皮,又悄悄推了榮生一把,讓他直愣愣的朝著慎兒撲了過去,直接抱了個滿懷,在場眾人立刻哄堂大笑起來,調侃道:“瞧這新郎官猴急的,一心就想著和新娘子圓房了!”


    又是一陣大笑聲響起,使這個不大的院子到處充滿了喜慶之色。


    鳳七尋和臻兒把慎兒送進喜房,出來的時候榮生正在被眾人圍著敬酒。那些心底良善的街坊們,一人一口一個新郎官的叫著,榮生心裏估計別提多高興了。


    鳳七尋輕笑了笑,招手換來了臻兒,並和她一起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


    她是最不喜喝酒的,尤其是辛辣的這種,幾乎是一杯就倒,所以每次和淩祭月喝酒,她都十分偏愛麗人塚的纏枝釀,因為會讓她覺得自己千杯不醉。


    可是今晚不一樣,今天晚上是慎兒大喜的日子,她怎麽樣都是要喝上一杯喜酒的。


    “臻兒,來,幹杯,我們一起祝慎兒幸福!”她舉起酒杯,碰了一下臻兒的杯子,然後仰頭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小姐,你不是不能喝酒麽?”臻兒一臉無奈的說。


    喜宴上的眾人熱鬧過一番之後,就紛紛回家去了。榮生這才鬆了一口氣,抬步向喜房走去。


    在進去之前,他在門外站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道:“慎…慎兒,我進去了!”這才吱呀一聲推開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喜房中傳來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叫聲——“慎兒!!!”


    鳳七尋聞聲,原本有些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大半,不由分說的朝著喜房衝了過去。臻兒也意識到不對,急忙起身跑了過去。


    然而剛一走到門口,兩人腳步就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樣,無法移動分毫。


    隻見一身新郎喜服的榮生靠床坐著,灰敗的臉上是一種極盡絕望的表情。他懷裏抱著早已經氣息全無的慎兒,而慎兒的胸前插著一柄尖利的剪刀。慎兒緊閉著眼,染血般的唇微微上揚著,仿佛是一個滿足的笑。


    霎那間,鳳七尋終於明白成親之前,慎兒的心不在焉和眸子裏的憂鬱是為何了!她是下定了決心,下定決定要去死!


    一時間天旋地轉,鳳七尋隻覺得周圍瞬間黑暗了,隻剩下胸前染血的慎兒,以及她臉上那一抹詭異的笑。


    “慎兒——”她嘶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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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兒!”鳳七尋猛地睜開雙眼,條件反射性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機械的轉頭環視了一下四周,是她所熟悉的菱湘小築沒錯。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參加慎兒的成親禮,然後……然後慎兒死了。她把一柄尖利的剪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自殺而亡。


    可是,她是怎麽回來的呢?


    鳳七尋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卻始終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又是怎麽回來的。她緊皺起了眉頭,盯著頭頂的床幔,絞盡腦汁的想要想起來。


    這時,臻兒從外麵推開門走了進來,瞧見坐在床上發呆的鳳七尋,疑惑的問:“小姐,你……醒了?”


    鳳七尋聞聲猛地轉過頭,看向一臉莫名的臻兒,小心的問道:“臻兒,慎兒呢?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經……”死了那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臻兒點了點頭,肯定的回答道:“嗯。”


    鳳七尋臉色一白,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改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這一切,或者說,她總覺得悲傷太過淺薄,甚至連絕望都有些不足夠。


    “什麽時候……送她走?”至少這樣她還能再見慎兒最後一麵。


    臻兒放下手中端著的銅盆,目光莫名所以的道:“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呀!小姐你不知道嗎?”


    已經葬了麽?怎麽會這麽快?她還沒有見慎兒最後一麵呢?


    “知道?知道什麽?我知道什麽?我應該知道什麽?慎兒走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麵!”鳳七尋憤怒的疊聲質問。


    臻兒這下,真是被徹地給攪迷糊了。她撓了撓頭發,歪頭問道:“小姐,不是你說為了不引人注目,就不去送了,讓他們自己出城去的嗎?你還說什麽以後天大地大,有緣再見!”


    鳳七尋眨了眨眼睛,“什麽?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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