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夷安你竟敢不將宗室放在眼裏?!”


    見夷安半點兒麵子不給,烈王對麵,一個中年宗室頓時大怒!


    眼見這樣驕橫的女人,多好的涵養都受不了的。


    夷安隻是冷冷覰了他一眼,挑眉冷笑道,“就不將你們放在眼裏,怎麽了?”她的手漫不經心地虛點在這幾人的身上,淡淡地說道,“在家花天酒地昏了頭呀?多長時間沒上朝了?知道項王怎麽死的麽?”能夠在此時還給烈王體麵第一時間趕來的,也就是些想要依附烈王的破落戶兒,沒見敬王等等不見蹤影麽?


    “王爺,別叫大家都難看。”衝進來的幾個武將正是烈王妃的屬下,千裏迢迢叫夷安召回京中,一則是防備諸皇子,一則就是為了逼迫烈王了,當首那名武將手中握住刀柄躍躍欲試,對著前半生也曾與他一同廝殺,此時一身疲軟已是暮年的烈王,目中閃過不屑,冷冷地說道,“我等與王妃共進退!若是王爺還不聽勸,還有什麽人想要阻撓,末將可不知什麽是宗室!”


    他的雙眼一蹬,露出了冰冷的殺機,叫眼前諸人都傻了。


    麵子這玩意兒,給的時候好使,不給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呀。


    “烈王府狂悖。”夷安卻在陡然變得緊繃的氣氛中淡淡地說道,“好叫諸位叔伯知道,項王之事,蕭清已經認罪,實在叫我心中恐懼。”


    “宋夷安!”烈王爆喝一聲。


    “烈王府的榮耀,我母親半分都沒有得到。”夷安對著對麵臉色變換,顯然叫她的姿態搞得很疲勞的諸位吃飽了撐著了的家夥們繼續說道,“蕭清等人的罪過,也與我的母親無關。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當年誓言猶在耳畔,是烈王殿下……”她對烈王客氣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背信棄義,早在當年夫妻之情就已斷絕。為了宗室的體麵,我母親忍到如今,隻是都已老邁,大家也請放我母親自由。”


    “尋常納妾,又算什麽?皇嫂也太過剛烈。”就有一人不滿地說道。


    隻是另幾個,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先來了硬的,再來軟的,其實不是自家事,大半前來之人並沒有什麽定然要為烈王做主的想法。


    “今日之事,就當宋夷安欠諸位一個人情,來日若有差遣,隻要不是有違道義原則,我絕不推脫。”夷安目光一頓,繼續說道。


    這一回,再也沒有人為烈王說話了,目光都有些閃爍。


    烈王老邁,也風光不了多久,然而清河郡王府,卻蒸蒸日上。


    不提蕭翎在朝中炙手可熱,隻宋夷安能夠左右薛皇後的決斷,就已經很叫人側目。


    此時落個人情,與自家都有好處,誰家沒個小輩想要周旋一二呢?


    “這個……”有人遲疑地說道,“咱們都來了……”說這個話,就已經是軟了,隻缺一個台階下。


    烈王妃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湧進來的武將卻都傻了。


    完全英雄沒有用武之地呀!


    說好的開片兒呢?!


    夷安卻對著諸人微微拱手,頓了頓,又對烈王一揖,這才溫聲道,“諸位叔伯怎會無用?這不是來見證和離之事?”見諸人臉色陡然變得扭曲,她心情不錯,覺得自己的主意很好,這才對上手看來的烈王妃恭敬地說道,“母親托付之事,幸不辱命。餘下之事還請母親出麵定奪。”


    她本就想找幾個宗室見證,不然日後隻怕還有人為難,沒想到烈王殿下連這個都給她想到,送上門來,實在感謝感謝。


    因夷安說了這個,宗室諸人都覺得有點兒憋屈。


    日後再有人說起此事,還得連著他們一起罵!


    “如此,就和離。”這是烈王妃這麽多年再見麵,與烈王說的第一句話,這叫他透心涼。


    “王妃……”


    “我與你無話可說。”烈王妃笑笑,對上烈王哀求的目光,竟平靜冷淡,並不是尋常的心灰意冷,而是真正的路人,此事淡淡地說道,“我不過是不喜歡你了而已。”


    “不喜歡?”烈王喃喃地問道。


    “當年舊事,是我錯了。”烈王妃揮了揮手,命人端上和離書,放在了霍然看住自己的烈王的麵前,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輕地說道,“許,我們都錯了。”


    她要的他不能給,他要的,她卻無法忍耐。


    可患難不能共富貴,這樣的姻緣,到底是錯了。


    “你連和離書,都已經備下。”烈王看著麵前的一張有些發舊的紙和上頭有些暈染的字跡,就明白原來這個女人早就預備了這些,並不是因自己落魄心血來潮,竟忍不住慘笑了一聲,心都空了,眼角有溫潤的淚水劃過,他閉上眼,低聲說道,“或許你隻以為我在信口雌黃,可是我隻能對你說一句心裏話。”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低聲說道,“這些年的歲月,隻有當年與你在戰場上的時候,我才最踏實。”


    柔弱的女子他很喜歡,可是卻再也沒有她在身邊的踏實,然而他都視而不見,於是得了報應。


    “畫押吧。”烈王妃沒有半分動容地說道,“別叫我看不起你。”


    “若是……”


    烈王妃卻不耐煩起來,手中往前一抓,抓住了烈王的手腕往朱砂上一點,用力往下按去,按上了一個鮮明的指印,這才看了看,滿意點頭。


    烈王已經倒在了椅子裏,對上夷安好奇的眼睛,竟說不出來的茫然。


    這與他一貫的性情完全不一樣,然而夷安卻並不在乎,隻對著烈王妃笑道,“恭喜母親。”


    這種簡直要普天同慶的節奏好叫人心塞,宗室“叔伯”都表示扛不住,見這對兒討債的婆媳看過來,那目光比一旁武將們的刀鋒更鋒利,頓時紛紛起身告辭。


    “日後,若是本王妃聽到什麽不好聽的話,隻好與叔叔伯伯們一起喝茶了。”夷安涼涼地在諸人身後說道。


    一行人頓時飛快地跑了。


    “沒有想到這樣順利。”烈王妃感慨地說道。


    夷安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此時與烈王發難,自然是清河王妃算計好的。


    蕭清剛剛作了大死,烈王府衰敗就在眼前,還會有多少人撐腰呢?況朝中紛亂為了太子之事自顧不暇,誰還管個王妃和離不和離呢?一切糾葛在一起,才有了這麽一個好時機,不利用起來,就不是英明神武聰明可愛的清河王妃了。


    “母親何時往江南去?”夷安殷勤地扶住烈王妃,看都不看後頭捂著嘴咳嗽的烈王,笑嘻嘻地問道。


    “朝中平穩,我就走。”烈王妃雖覺得兒媳狗腿兒,卻十分滿意地說道。


    “諸將也留在京中護衛郡王府。”頓了頓,烈王妃就指著幾個刀都隻拔了一半兒的武將溫聲道,“夷安的安全為重。”待眾人應了,正要一同班師回府,卻見外頭突然鬧將起來,不大一會兒,就是氣得渾身發抖的蕭城氣急敗壞地進來,剛剛闖進來就迎麵叫一個武將踹了出去,滾了一圈兒,這才掙紮著抬起頭大聲與顫顫巍巍看過來的烈王怒聲道,“父王!管氏竟要離府!”


    烈王此時隻恨自己沒有死過去,努力喘息了片刻,這才在烈王妃看過來的目光裏努力地低聲問道,“怎麽,她還要和離?!”


    蕭城頓時憤憤。


    叫他說,若是管氏和離,自己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此時也顧不得別的,隻爬到了烈王的麵前央求道,“看在王府的體麵,父王……”


    “你父王的體麵都沒有了,哪裏顧得上你的呢?”說出這麽缺德的話的,自然就是清河王妃,此時見蕭城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自己,她便笑嗬嗬地勸說道,“我若是你,就趕緊和離,不然叫人不耐起來,寧願做個寡婦……”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冰冷地看住了忐忑的蕭城,溫聲道,“可就不大和氣了不是?”這樣明白的威脅,叫蕭城渾身一抖,頓時想到管氏兄弟將他打到吐血的光榮事跡。


    “她要走,就叫她走。”烈王這一回是真的沒有心力與夷安對嘴,隻想叫她消失,況管氏也叫他惱怒,便冷冷地說道,“心都不在,何必強留!”


    “這話說得好!”清河王妃頓時給“明理”的烈王殿下呱唧呱唧拍巴掌。


    “不戰而屈人之兵,人才呀。”眼見烈王開始翻白眼兒,武將堆兒裏就有一人感慨地說道。


    一張嘴能敵得過千軍萬馬,心理素質再強悍,對上了這麽一個缺德的王妃,都得吐血而死來著。


    “王爺累了。”夷安探頭一看,見戰果不錯,急忙殷勤地與含笑看來的烈王妃笑嘻嘻地說道,“母親也累了,咱們回去,回頭母親去嫁人,咱們一起挑嫁妝呀?”


    “嫁人?!”烈王頓時不翻白眼了,聲音尖銳地問道。


    “我有了心愛的人,本就想告知你,如今正合適,不必我與你喜帖了。”眼瞅著夷安今日是要氣死烈王的節奏,烈王妃心情不錯,溫聲道,“若是到時你身體好些,可以來看看熱鬧。”


    “對了。”烈王妃說了這樣氣死人的話,帶著兒子兒媳屬下往外走,卻見清河王妃猛地停住,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轉頭不好意思地與捂住嘴的烈王殿下怯生生地問道,“那個……您說叫我家王爺做世子來的,這個還可以有麽?”


    烈王看住了這個羞澀的姑娘,許久之後……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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