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安在山中虔誠禮佛,為段氏積福,蕭翎卻冷著臉立在烈王的病床之前,心中煩躁,卻麵上還得繃著,頻頻地往外看天色。


    平陽侯府的喜事兒,他已經知道,還使人往平陽侯府詢問是否有自己能幫忙的地方。因知道夷安禮佛,他自己過不去,又擔心她的安危,因此安排了心腹過去守衛。


    然而哪怕是這樣,他卻還是有些忍不住在心裏想念。


    “父王究竟要說什麽?”蕭翎見烈王伏在榻上低聲咳嗽,說不出的蒼白無力,不由帶著幾分譏諷地說道,“大哥傷了,這般無用,丟人丟到家,難道還是我的過錯?”


    “你!”一旁的蕭清此時嬌弱的身子氣得渾身發抖,柔媚的臉上帶著傷感,看著蕭翎含淚怨恨地說道,“不是你歹毒,連同外人算計王府,父王與大哥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奔到烈王的床榻旁,兩行晶瑩的眼淚滾滾落下,回身指著淡然看來的蕭翎怨聲道,“六哥!哪怕家中再多的爭執,可是咱們是一家人呀!你為了外人,竟害了父王與大哥,你對得起咱們府裏的一片心麽?”她哽咽地捂住了臉,感覺烈王憐愛地看著自己,便嗚咽地說道,六哥,你怎能忤逆父王?!”


    “忤逆父王的,可不是我。”蕭清唱作俱佳,難得的一台好戲,若平日蕭翎還願意看看這戲怎麽往下唱,隻是如今卻煩得慌,冷淡地說道,“我雖不肖,也不敢應你這樣的話。大哥自己學藝不精,富貴毛病罷了,叫我看其實還有的救,隻日後少納幾個妾,腿不軟了,該就能立起來了。”


    “你說什麽?!”烈王正裝死,聽了這話,見蕭翎並無悔改,頓時大怒。


    這是在罵蕭安沉迷女色?!


    若不是真病得起不來,他恨不能下床去一劍捅死這麽個逆子!


    “還有二哥……”蕭翎譏諷地看著一旁目光遊移的蕭城,隻見他眼下微黑,就知道是縱欲的結果,與含恨看來的烈王淡淡地說道,“二哥這段時候少往後院兒去,想必能幫上父王更多。”


    “父王麵前,你竟敢挑撥離間?!”蕭城見烈王疑惑地看過來,頓時覺得不好,厲聲喝道。


    烈王病重不起,然而蕭城雖然有孺慕之情,尋常也要放鬆一二,溫暖一下後院的姬妾不是?這其中雖然有些忘形,也忘了還有一個等著親情滋潤的老爹,然而蕭城自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很好,叫人挑不出毛病。


    畢竟如今世子未立,他也不敢放肆。


    “罷了。”烈王自然是不信蕭翎的,隻是如今撐起身都覺得身體在顫抖,他就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傷到根基,哪怕是調養好,也未必有從前的強悍了,看著眼前如同修竹般挺拔,風華正茂的青年,他的心中就生出了無力與壯士暮年的落寞,一時間竟然蒼老了許多,看著蕭翎低聲道,“我尋你回來,是有一事。”


    “若是軍中事,兒子手上還在訓練新兵,不能為父王出手了。”蕭翎斷然拒絕地說道。


    “你!”烈王見蕭翎這樣混不吝,恨得眼前發黑,叫蕭清急忙扶住,在愛女的安慰下,這才拍床怒道,“我是你的父親!難道我叫你做些小事,你都不肯?!”


    若是蕭安蕭城得力,他怎麽會忍辱負重,將自己一手建立的軍隊交到這麽個東西的手上!看著蕭翎那雲淡風輕的模樣烈王就來氣,這本是他膝下身份最卑微的一個庶子。沉默了一會兒,他這才繼續說道,“你到底是我的兒子,與其落在別人手裏,還不如是你!”


    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日後誰還記得烈王呢?


    薛皇後自從他病後就虎視眈眈,一直想將這兵權奪回,另一側還有烈王妃等候,就等著撬他的牆角,竟叫烈王生出四麵楚歌的淒涼。


    蕭翎也不回話,隻看著蕭清裝模作樣做戲,嘴角譏諷地勾起。


    他這父王,還打著叫自己掌軍,好在後頭指使的美夢呢!


    “父王老當益壯,不過是病幾日,好了就無事,兒子惶恐。”見烈王還要開口,蕭翎沉聲說了,這才見蕭城有些嫉妒地看著自己,顯然對兵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二哥也不是能上陣的人。”蕭翎對這一家子早就不耐煩了,閑著沒事兒就跳出來蹦躂幾下,想要幹脆點兒送他們去死,也不大容易,畢竟都是宗室,還有宗室那幾個總以為自己德高望重的“長輩”看著。


    他如今就十分不耐,看著麵前的烈王,突然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見眾人看著自己都呆住了,仿佛叫自己的美色迷惑,陡然沉了臉,冷冷地說道,“況父王六子,除了大哥二哥,三哥與四哥也是得力的人,都這個時候,父王還擔心什麽?兄弟同心,好叫三哥四哥聯手試試。”


    老三老四一母同胞,跟蕭安蕭城爭奪世子位厲害的很,這一家子就為了這麽點子爵位兵權,好好兒地打去吧!


    “這個……”烈王果然遲疑了。


    他從前冷淡餘下的幾個兒子,不過是為了不叫他們生出與蕭安爭奪的妄念,隻是如今是非常時,王府都要衰落,還裏那些小算計像什麽樣子呢?


    “大哥傷了,二哥也不得閑,可見軍中險惡。若三哥與四哥也傷了,父王還不心疼麽?”蕭清雖是女子,然而巾幗不讓須眉,眼見二哥蕭城變色,兩個異母兄長就要挖牆腳竟不能反對,急忙在一旁幽幽地哭道,“都是些大老粗,知道什麽輕重?隻怕還以勝了幾位哥哥為傲,哥哥們成了踏腳石了。”


    她哭了幾聲,見烈王臉色凝重了起來,便哀哀地說道,“三哥與四哥也不是習武的人呀,六哥這話,是送兄長們去死麽?!”


    烈王本動搖的心,叫愛女哭了幾聲,頓時有些猜忌地往蕭翎看去。


    “蠢貨。”蕭翎看著蕭清,冷冷地說道。


    為了私利,眼瞅著王府敗壞,竟還做出一副聰明像兒,真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烈王府中沒有支撐的男丁,這妹妹還以為以後能有好日子過?!


    “父王麵前,六哥都能辱罵我,背後可想而知。”蕭清還記得從前蕭翎賞自己的大耳瓜子呢,見這青年看著自己的目光如同看著死人,心中一抖,卻還是昂然地說道。


    不是牽扯到夷安的事兒,蕭翎一般不大計較,況對烈王本無情誼,也不覺得父不慈兄弟姐妹無情有什麽好傷心的,此時見烈王咳嗽了幾聲,卻不再接自己的話,顯然是不預備叫老三老四出頭,挑了挑眉,卻不再多說。


    若是老三老四知道是蕭清阻了自己的“好前程”,這府中隻怕就要熱鬧。


    “既然你不肯,就算了,這王府是留不下你了。”烈王有些冷淡地與蕭翎說道。


    這是在逐客了,蕭翎點了點頭,秉承夷安的希望努力地將烈王的虛弱記在心中,想到還有一個搭頭兒的蕭安,頓了頓,這才慢慢地說道,“本是叫別人去做,隻是今日見著了父王,一並說了,也都是順便。”


    “被”順便的烈王頓時臉色不好看了起來。


    “傷了大哥的那個校尉,我聽說被看管起來,這是什麽道理?”蕭翎冷冷地問道。


    “他傷了大哥,難道我們還要感激他?!”蕭城冷笑道。


    “刀劍無眼,況演武之時,有什麽都不為過。”蕭翎皺了皺眉,看著烈王同樣惱怒地看著自己,顯然覺得自己不那麽兄友弟恭,也不理睬,繼續說道,“莫非平日演武,傷了的那個還是功臣不成?如此行事,父王寒了的是部將的心,軍中無公允,這才是禍亂之本!”


    “本王還輪不到你教訓!”烈王眼見畜生無情無義,頓時大怒,厲聲喝道。


    “總之,那校尉我很中意,父王不喜,轉到我的軍中就是。”蕭翎唾麵自幹,一點兒不在意狂風暴雨,見烈王瞪著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張臉憤怒得叫人害怕,便繼續說道,“父王與我要分辨什麽,早日好起來,再來我軍中定奪。”


    烈王被忤逆成這樣,瞪著逆子一口氣上不來,險些再吐一口血,叫蕭清急忙喂了一口參湯吊住了老命,哆哆嗦嗦地看著這個已經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的小子,心裏一陣翻騰。


    “四皇子妃說的沒錯!”蕭清見蕭翎再三地給人不自在,不由突然怨恨地說道,“六哥自從有了心愛的人,這心就變了!長安縣主也不知給六哥吃了什麽迷魂湯,叫六哥這樣聽話!”見蕭翎臉色陡然落下,她有些害怕,然而更怨恨的,卻是那個如今風光滿京城的長安縣主,咬著牙躲在烈王的身旁,抬著頭昂然地說道,“六哥叫美色迷住了眼,分不清好歹,竟連家都不要了!”


    “我的家本就不在這裏。”蕭翎死死地看住了說完話有些悔意,恐叫自己給個耳光的蕭清,眯著眼睛說道,“還有,四皇子妃?”


    蕭清臉色一變,然而躲在烈王手邊膽氣壯了些,冷笑一聲,不再多說了。


    她從前就與韋歡十分投緣,況韋歡是個奉承自己的人,小意殷勤,主意又很多,自然叫蕭清看重幾分。


    想到韋歡自己的話,蕭清目中一閃。


    太子不必說,烈王府大仇人薛皇後的兒子。


    秦王未離京前,還曾鄙夷地與人說她是個二臉皮,意思是自己矯揉造作,麵上好看內裏不知是什麽玩意兒,自然也是她的仇人。至於項王,雖然對烈王十分討好,然而蕭清卻覺得不喜,隻有四皇子,有韋歡的麵子,平日裏往來也十分密切,也曾與她可惜過堂堂烈王女,卻隻能做個無品的宗室女的處境,又行事溫和,是個很不錯的人。若四皇子登基,隻怕她也會分得好處。


    想到這個,蕭清心裏就偏向了四皇子幾分。


    “阿歡出嫁前,就與我極要好,聽我說說委屈,怎麽了?”蕭清咬著嘴唇可憐地與身後的烈王含淚道,“我叫人欺淩,竟不能抱怨?”她目中生出恨色,與蕭翎冷冷地說道,“京中都傳遍了!長安縣主這還沒嫁過來呢,就勾得六哥失了魂,也不知用了什麽……啊!”


    才說到此處,竟隻覺得脖子一痛,叫人生生地提了起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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