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正懊悔,一轉臉兒,宮中的懿旨就到了。


    因韋氏側妃服侍有功,叫太子高興歡喜,皇後娘娘格外看重些,賞了個封號。


    妙憐。


    這麽一個封號,頓時就叫太子傻眼了。


    他與薛皇後的請求,是想要個鄭重的封號給心上人體麵,如“端,淑,德”等等這樣兒叫人說起來就很尊重的封號,瞧著叫人尊重。而不是如今這麽一個明顯是賜給小老婆,拿他側妃當玩意兒的封號。


    況跟著這封號而來,還有一首詩。


    詩是好詩,講的是美人西施。可這是罵人呢。這以後,叫韋側妃怎麽見人呢?


    且韋側妃是那千古美人浣紗西施,難道他就是那個倒黴亡了國的吳王夫差?


    一口氣罵兩個,連太子都忍不住要讚一聲好氣魄了。


    太子渾身氣得直哆嗦,韋側妃看著自己眼前那個端著聖旨的內監,眼前突然發黑。


    就在之前,自己還躊躇滿誌,想著掐倒太子妃與她腹中的那個小東西,轉眼怎麽就壯誌成空了呢?這盆涼水,頗得太快了些。


    要怎麽服侍太子,才能得到這樣一個輕浮到了極點,幾乎是蔑視的封號呢?


    叫人痛苦的,卻是這封號是太子所求,薛皇後親賜,不能不要,不要就是不知好歹,是對皇後與太子心存怨憤。


    一張柔媚的臉幾乎都扭曲,韋側妃哆哆嗦嗦地上前,正要從那個麵容冷肅的內監的手裏取了懿旨,低頭間,卻聽見這內監鄭重地說道,“側妃娘娘,您該跪接懿旨。”一邊說,這內監就微微皺眉,飛快地看了臉色不好看的太子一眼,見他臉色也不好,便慢條斯理地說道,“皇後娘娘的懿旨,能跪接,這是宮裏的規矩,是側妃娘娘您的福氣。”


    他想了想,決定說點兒好聽的,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您瞧瞧,除了您,東宮哪位還有這樣的體麵,得了封號還有專門兒的詩來讚您呢?”


    “多謝皇後娘娘。”韋側妃心裏恨得嘔血,隻覺得自己的體麵一朝掃地,委屈地看了歎了一聲的太子,跪下磕了頭,這才算完。


    這內監是薛皇後的心腹,見太子與韋側妃都這樣不開心,頓時記在心中,等著回宮與他家英明神武的皇後娘娘說說,開心一下,四處環繞,見東宮外頭,不知多少太子的姬妾在幸災樂禍,這才功德圓滿,心滿意足地走了。


    韋側妃這才哭了出來,見到外頭與自己爭寵的太子的女人都在看自己笑話,心裏疼的慌,軟軟地倒在了太子的懷裏,默默流淚。


    “是孤害了你啊!”太子握著懿旨,低聲歎道。


    他腦子是不好使,然而卻也不是傻子,這就是薛皇後看不慣韋氏,在扇她的臉呢。


    “殿下一心都是為了我的體麵,難道我是不知好歹的人?”韋側妃思前想後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叫薛皇後這樣厭惡,此時心中一動,眯了眯眼,伏在太子的懷裏喃喃地說道,“皇後娘娘之前,並未反駁殿下?”見太子下意識地點頭,這柔美的女子便低聲道,“想必,皇後娘娘是聽了誰的攛掇,方才有了如今之事。”


    她並不懷疑旁人,心中疑慮的,卻是太子妃。


    她獨占盛寵,太子妃想必心中嫉妒,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也要與薛皇後麵前坑害她。


    聽說皇後素來喜愛太子妃,如今看在她與她腹中的孩子,與她張目也未可知。


    “隻怕該是夷安了!”太子卻並沒有覺得太子妃會有這樣的歹毒心腸。


    太子妃自從嫁入東宮,雖然不大叫人喜歡,也有些古板不解風情,然而素來都十分溫和,太子也知道,因此對她格外放心,將東宮托付在她的手中。反倒這手筆歹毒陰損,叫人憋著血吐不出來,風格跟他的好“外甥女兒”簡直無有不同。


    前兒太子剛得了這死丫頭的“妙計”,雖然沒坑死項王,然而非戰之罪。如今想到這封號的古怪,頓時便歎氣道,“我是怕了這丫頭了!你且忍忍,總有叫你歡喜的一日。”


    宋夷安是個不好惹的人,太子覺得,比起現在去尋她的麻煩,不如日後登基,他連著宋國公府一同清算。


    “長安縣主?!”韋側妃聽到這個,頓時心裏就冒涼氣了。


    這是個鼎鼎大名的人。從入京開始,就沒有消停過,名聲之後連著的大多是跋扈,歹毒,心胸狹窄等等,如今她韋家還有個姑娘,因她的緣故都嫁不出去呢。


    更何況前幾日,太子的一個好好兒的家宴,多喜慶的事兒,回頭就死了個側妃,連著這側妃的妹子一起橫著出去,仿佛也與這長安縣主有關,就叫韋側妃覺得不好了,急忙問道,“我並未招惹她,為何竟敗壞與我?!”


    “她與太子妃極親近的,平日裏雖不來東宮走動,然而逢年過節常有與太子妃的書信。”太子低頭,對韋側妃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的憐憫的表情,歎了一聲繼續說道,“況,你出身韋家,她心中自然記恨你。”


    那賜婚雖然沒成,然而韋家卻叫平陽侯一家給恨上了,夷安還好說,從來都是個溫和的人,然而大老爺卻不幹了。


    雖然女婿挺煩人,不過這是平陽侯府的女婿,誰敢來叼這根骨頭,大老爺就能把誰咬死!


    朝堂之上,平陽侯這段時候與韋氏掐得滿地狗血,韋氏大家本奮勇反擊,沒想到平陽侯後頭又有蕭翎赤膊上陣幫著老泰山與韋氏死磕,更後頭又有宋國公府搖旗呐喊,況還有項王插刀,韋氏如今在朝上簡直不能細說其中悲催。


    短短數日,韋氏就已丟盔卸甲。


    韋側妃自然也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慫恿太子,想趁著太子妃有孕奪取東宮大權,此時心裏憋得慌,卻也隻能忍住了,不再生事。


    然而因薛皇後不喜,因此東宮之中暗潮湧動,不知多少失寵的東宮側室冒頭,一時間韋側妃陷在爭寵之中,竟越發精神不濟了。


    夷安不過是隨手收拾了一個有點兒野心的側妃,本心並未放在心上,此時的目光盡數落在了提著狼牙棒立在蕭翎麵前的親爹的身上。


    “嶽父。”蕭翎目光下移,落在了狼牙棒上一瞬,身上一抖,卻並沒有想要逃跑。


    甕中捉鱉,想跑也跑不了了。


    “臭小子!”大老爺提著狼牙棒,卻很久都沒有舍得打下去,見眼前這個容色越發光豔奪目的青年誠懇地看著自己,轉頭就見到了閨女的哀求的眼神,隻覺得女大不中留,心裏酸澀的不行,許久之後,挺直了脊背,越發地同山一般雄壯,將狼牙棒往地上一擲,這才冷哼了一聲,淡淡地說道,“且饒了你。”


    見蕭翎對自己躬身施禮,他心中難掩複雜,麵上卻緩和了。


    他心裏也知道,這世間,隻怕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把他閨女看的比自己還重要的男人了。


    “要不,您打,我不躲。”蕭翎見大老爺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一臉實誠地說道。


    夷安剛露出個安心的笑容,預備帶著爹跟蕭翎回屋和睦地說話,聽了蕭翎傻了吧唧找打的話,頓時驚呆了。


    “你!”大老爺怔了怔,見蕭翎認真地看著自己,竟仿佛並無虛言,竟不知是個什麽心情了。


    “說的蠢話!”拉不下臉來與女婿溫和,大老爺轉身往裏屋去了。


    大太太在一旁含笑看了很久了,看著這個美得連天光失色的青年,心裏越發覺得滿意,見夷安正一臉擔憂地上前細細地看著蕭翎,這樣的畫麵,仿佛是許多年之前,她的夫君往宋國公府上提親,卻叫她的哥哥摁在地上揍,悶不吭聲挨揍了之後,卻自己爬起來,一抹嘴角沉聲道,“打完了,我能娶她了麽?”


    那個時候的大老爺,沒有蕭翎這樣的美麗清貴,然而卻叫從屋裏奔出來的年輕的自己,那麽喜歡。


    抹了抹眼角,大太太這才走到了蕭翎的麵前,溫聲笑道,“安姐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我有的,都給她。”蕭翎見大太太對自己這樣溫和,心中就一動,急忙說道。


    這怎麽有種鬆動的意思呢?


    清河郡王決定乘勝追擊!


    “待嶽西伯府親事完了……”大太太雖然對女婿十分滿意,然而親口叫她說把閨女嫁出去,心裏也疼得慌,說到這裏,就有些說不下去,拍了拍蕭翎的手背,指著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的夷安,不由也笑道,“難道咱們竟成了惡人了?罷了罷了,這麽喜歡,都隨你們就是。”她頓了頓,這才仿佛漫不經心地說道,“巧兒了,前兒給你三姐姐收拾東西,你的也拾掇出不少來,正好做嫁妝。”


    “聘禮,聘禮我……”蕭翎按耐不住,急忙說道。


    烈王如今恨他恨得什麽似的,自然不會想著作為長輩與平陽侯府下聘,蕭翎想了想自己府裏的東西,覺得對夷安有些虧欠。


    叫京中人看起來,她給自己做王妃,竟無有長輩出頭張目,太不被尊重了些。


    “你母親……”大太太頓了頓,見蕭翎怔住了,便露出了溫和的目光,輕聲道,“王妃與咱們透了話兒出來,過幾日,親自來咱們府裏給你下聘。”


    她見蕭翎動了動嘴角,竟說不出話來,想到烈王妃的冷厲決絕,還有對蕭翎的不假辭色,心裏就覺得有些難過,與蕭翎溫聲道,“你母妃,並不是個狠心的人。她那樣對你,自己也難受,隻是你也要明白,她叫你父王傷透了心,她也是個苦命人。”


    “母親對我有大恩,對我已然是極好了。”蕭翎覺得自己的心裏也酸澀的厲害,抿了抿嘴角,便低聲道,“日後,我護著母親與夷安,不叫她們吃一點兒的苦。”


    哪怕烈王妃不承認,可是他,卻依舊是她的兒子。


    從她將自己抱到身邊叫他平安長大,叫他有了一身安身立命的本領,就這一輩子都是。


    此時的烈王妃處,淡薄冰冷的女子怔怔地端坐在竹椅上,看著滿府的喜慶的綁著紅繩的聘禮,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來。


    她討厭蕭翎,可是為什麽,知道這個孩子要成親,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把這些拾掇出來了呢?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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