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年少又美貌的女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才華,就叫夷安詫異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誠不欺我。”一直感覺特別好的長安縣主終於承認,自己之外,也有許多比她更出色優秀的女子。


    “你與她是不同的人。”薛皇後見夷安麵露憧憬感慨,不由笑了,往太子妃的方向看了看,目光這才落在夷安的身上,沉默了片刻,這才問道,“你四表哥如何了?”


    “好得很。”夷安知道薛皇後對薛家子弟都很看重,見薛皇後這樣垂詢,卻還是有些疑惑,就聽薛皇後淡淡地說道,“比起他二哥,還是他行軍更勇武些,既然已經好了,就出京去,往青海輔佐秦王。”


    秦王在青海混的風生水起,這一次攻城車造出,薛皇後自然想要試試實戰,若好就普及軍中。旁的人還是不如秦王叫她信重,因此方有了這個主意。


    “工程車是利器,沒有信得過的人押送,我不放心。”見夷安張口欲言,薛皇後目中露出了幾分遲疑,還是搖頭道,“等他從青海回來,兩個人的心情都平複了,許會有轉折。”這說的,就是馮香就算到了如今,對薛義依舊心存顧慮了。


    “不如,叫駙馬去吧。”三公主急忙說道。


    “去了也好。”夷安頓了頓,這才輕聲道,“如今,不過是叫馮家姐姐更添緊張罷了。”


    “她的嗓子,叫禦醫去看。”薛皇後已知馮香之事,因這個更對薛義添了幾分埋怨,歎息道,“這孩子為了咱們薛家成了這樣兒,又蹉跎了這麽多年,是咱們對不住她。”馮香不能說話,叫薛皇後耿耿於懷,此時想來,不由生出了對一個命運坎坷的女孩兒的憐惜。


    “日後她有咱們護持,也該苦盡甘來。”三公主柔聲勸道。


    薛皇後果然微微點頭,頓了頓,麵露幾分慈愛地說道,“我也不叫她入宮,許會驚嚇到她,就叫她住在你們家,千萬別怠慢了。”若住到薛家去,日後恐叫人說去閑話,汙了馮香的清白,薛皇後也不願看著這個女孩兒有這樣不好的名聲。


    “母親已請人瞧過,仿佛說是狼虎之藥燒壞了嗓子,這麽些年有沒有試過出聲,有些艱難。”夷安遲疑了片刻,這才說了實話。


    “萬幸並未傷身,不然咱們這罪過就大了。如今不管要用什麽,你隻問我要,務必醫治好她。”薛皇後鄭重地說完,就與一旁的三公主冷冷問道,“那個馮氏呢?”


    “他們一家子叫母親送到莊子上去,各個打個半死,我瞧見的時候,那女人半邊身子都被打爛了。”


    想到徐氏含笑帶著人看著,在三公主麵前將那跪著哭著喚她“母親”的馮氏與她一家拖到樹上吊起來抽了三天,灌著人參吊著這幾個的命,最後馮氏身上被粗糙的鞭子抽得皮肉不見露出了森然白骨,三公主就心裏發涼。


    她幾板子打死了羅側妃,在這位婆婆的麵前竟不夠看。


    想著這幾日因見了這個都做噩夢,三公主咳了一聲,畢恭畢敬地將馮氏的淒慘說了,見薛皇後滿意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母親與四弟說時,不過是休了她,給了錢趕了她離開,叫四弟不再將這麽個東西再放在心上,回頭……”


    徐氏做了這麽多年的世家貴婦,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如今還能饒得了馮氏?如今打得馮氏一家隻有一口氣,重者骨頭都碎了,因還是個從不殺生的人,因此饒了這一家一命,要將這一家子都賣到關外去。


    “母親的意思,左右不叫死在咱們的手裏髒了咱們的手,就在關外叫他們自生自滅,隻是落在蠻夷人的手上做奴隸,就算日後不死,也回不來,斷斷不會再回頭糾纏四弟。”三公主說完,見薛皇後雖微微皺眉,卻還是緩緩點頭,這才與薛皇後遲疑地說道,“雖母親想瞧他們活受,隻是我與二爺說,斬草除根,否則日後恐為人趁機,因此想到時額外送他們一程。”


    諸皇子掙位,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叫人將這一家子翻出來呢?三公主雖然心善,卻也要做一次釜底抽薪了。


    “你做的很好。”薛皇後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又詢問醫館之事,正欲說些旁的,卻聽見外頭有人稟告,說太子入宮與薛皇後請安。


    “真是叫人厭煩。”薛皇後見三公主聽見“太子”二字,臉上頓時就沉下來了,不由搖了搖頭。


    三公主冷笑一聲,在薛皇後麵前自在慣了,自己就起了身,就見外頭,一臉意氣風發的太子正大步流星地進來,見了三公主,太子的臉色微微一冷,卻還是在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與薛皇後道,“兒子知道了天大的喜事兒,心裏歡喜,因此也來母後這兒瞧瞧。”


    “太子妃身子弱,我叫她在我身邊住幾日。”薛皇後目光落在太子的衣角,就見上頭仿佛帶著些紅色的胭脂膏子,越發冷淡,慢慢地說道。


    三公主冷笑一聲,拂袖就走。


    她又不是聖母,叫太子幾乎一個耳光抽在臉上,幾句話就還能夠能回轉。攏共如今秦王與太子不睦,她也懶得做出兄妹情深來,將太子視而不見,也不施禮,端的是傲慢無禮。


    夷安與四公主急忙跟著追了出去,將太子丟給了眼角一抽的薛皇後。


    “母後你瞧瞧這幾個!”太子思前想後都覺得憋氣,死了的可是他的側妃!此時心裏對這幾個女孩兒對自己無禮生出了惱怒,就與薛皇後告狀道,“前幾日,我好心宴請……”


    “你就是來與我說這個的?”薛皇後頭也不抬地問道。


    七皇子趴在她的懷裏,左看看右看看,拱了拱薛皇後的臉,小聲說道,“我去跟安姐兒說說話兒。”


    見他這樣一副天真的模樣,薛皇後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微微點頭,叫他去玩兒了,順著他的身影與太子冷淡地說道,“你做了什麽,我都知道!”見太子臉上露出了恐懼,便冷冷地說道,“你如今也是要有嫡子的人了,就這麽不尊重?!”嗅著太子身上那叫人膩歪的脂粉香氣,薛皇後心中失望,卻還是問道,“你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太子妃有了,母後,若這是個兒子,是否立做太孫?”太子這才想到大事,低眉順眼,卻帶著幾分殷切地說道。


    “什麽?”薛皇後沒有想到太子妃的肚子都還沒起來呢,這兒子就想到這麽遠,見太子一臉殷切地看著自己,充滿了希望的模樣,她眯了眯眼,這才慢慢地說道,“你倒是有些有趣的想頭。”見太子得意地笑起來,薛皇後什麽都不想說了,抬手端起了手邊的茶水來,冷道,“太孫如何,我不知道,我隻問你,前幾日,兩江總督入京,前去拜訪你,你做了什麽?”


    “不過是尋常說笑。”太子心裏一跳,急忙說道。


    “不是你,與兩江總督討要一百萬兩白銀?”薛皇後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在變得坐立不安的太子的身上,冷冷地說道,“不是你,討要揚州瘦馬的時候了?!”


    “這人竟然與母後告狀,簡直目中無人!”想到自己想“借”點兒銀子花花時兩江總督那張僵硬不願的臉,太子就惱怒起來,此時霍然而起,與薛皇後抱怨道,“都說天下稅賦半數出自江南,我就不信,他們沒有貪墨過!我是太子,是尊貴之身,想要些銀子怎麽了?從哪裏撥不出這麽一塊銀子來?”見薛皇後眯著眼睛看著自己,太子有些怯,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母後瞧瞧我那東宮,什麽不要用錢呢?!日子過得苦,我又沒有個進項,不是要喝西北風?!”


    “於是你管下官要錢?!”薛皇後簡直匪夷所思,喝罵道,“如此行事,你也配做太子!”


    “自然是不配,我知道母親更鍾愛二皇弟,這就是等著他回來呢!”太子忍不住冷笑道。


    他這樣匆匆地現在明年之前叫薛皇後立了自己兒子做太孫,也是因為心中不踏實。


    明年,秦王回京,到時候哪裏還有他說話的份兒呢?!


    “你把本宮的心,都辜負了。”薛皇後見太子理直氣壯的模樣,到底意興闌珊,頓了頓,見太子不覺得自己理虧,便冷淡地說道,“你願意如何,就如何,隻是我話放在這兒!日後,若是有人彈劾你,我是不會出手救你的。”


    她頓了頓,這才抬眼冷冷地問道,“你從前雖不肖,卻也不會與官員說出這些話來,”又要銀子又要美人兒的,還能叫人對太子生出好感來?想到這個,薛皇後就嚴厲了起來,喝問道,“是誰,挑唆了你?!”


    “沒有人挑唆我……”太子目光一閃,見薛皇後一雙眼睛如同冰冷入骨,還是軟了下來,小聲說道,“是剛死了的羅側妃……”


    “是麽!”薛皇後見他將一切都賴在死人的身上,心中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說道,“你自己放明白了,若是真的叫我失望,日後,你這太子,也就別做了!”


    太子折騰了這麽多年,也沒有叫薛皇後說出過會廢太子的話來,然而如今竟赫然聽出了薛皇後的決絕之意,一時間看著薛皇後說不出話來。


    “出去吧。”薛皇後這幾日剛剛安撫了兩江總督,越發不願看見太子的臉,見他給自己施禮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到底搖了搖頭。


    夷安此時正跟著三公主匆匆地往太子妃處去,見三公主臉色鐵青,不由有些擔心,拉著三公主問道,“羅家可叫表嫂有什麽為難沒有?”


    “姓羅的哭的什麽似的,”三公主不是個遷怒的人,見夷安鬆了一口氣,便忍住了心中的惱怒,與她笑道,“我就與他說,那姑娘不是我弄死的。”見夷安點頭,也想明白了似的,三公主臉色這才一冷,與她慢慢地說道,“我說了,既然這樣疼愛這孩子,死了都戀戀不舍的,這父愛叫我實在動容,如今這孩子是回不來了,隻是若是羅大人願意,我願意勉力相幫,送他與他愛女團圓,以解相思之苦。”


    夷安眼睛頓時就直了,看著麵不改色要送人去死的三公主,不由好奇地問道,“羅大人,願意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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