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是休沐日,謝潮榮不必早朝,又不當值,所以早早便起床穿戴好,打算去雲水樓接妻子回家。因著心裏還暗暗在跟那袁嗣青比較,所以平日在穿著上並非十分講究的他,今兒也好好妝扮了一番。


    倒並不是如女子那般講究,隻是將自己稍稍扮得年輕了些。謝家男兒多貌美,老侯爺謝昭年輕的時候是這京城裏出了名的美男子,他謝潮榮也不例外,十多年前,也是憑著身份容貌,博得了一群女子芳心。


    隻是自二十歲起,謝家慘遭巨變,先頭兩個哥哥相繼去世,他謝三郎不得不挑起家族重擔來。當初二哥是因為領兵東疆的時候戰死沙場的,所以謝潮榮便視高麗為仇敵,誓要為死去的哥哥報仇,便在新婚之期,毅然決然頂替兄長,去了邊疆。


    這一走,就是十多年,再回家來,兒女都大了。


    當初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他便摟著嬌妻承諾過,此生兩人定要和美幸福,將來子孫滿堂,白頭偕老。可世事並非如人願,到頭來,還是他負了她,叫她白白受了委屈。他想著,此次接她回家定要好好待她,再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才將走出二門,便遇到了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鈴鐺。


    鈴鐺朝著謝潮榮行了個禮,方道:“三老爺,老太太說安璟侯府的侯夫人來了,老爺今兒既是在家,便該是去見見。”


    謝潮榮道:“侯夫人來了,有老太太跟大太太二太太照應著,我去做什麽?”雖則那安璟侯夫人按著輩分來說算他長輩,但是兩人年歲上差得不多,又無過多交集,不見倒也無事,因此隻道,“你去回了老太太,就說我有事。”


    鈴鐺卻道:“老爺有所不知,今兒是個好日子,安璟侯夫人是老太太特意下了帖子請來的。老太太今兒要帶著咱們家姑娘去城外古青寺上香,說是府裏近來不順,要去寺廟裏問問菩薩,求個平安和順的法子去。”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下,偷偷望了謝潮榮一眼,見他果然是在凝神細聽起來,便又繼續說,“老爺,您近來可也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倒不如也趁著這個機會去寺廟裏跟菩薩說說,誠心許個願望,便就能順心了。”


    像謝潮榮這樣的軍人,行軍打仗的時候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向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不過,有些事情到底不同於打仗,若是那廟裏的菩薩真沒有什麽用處的話,本朝寺廟香火也不會如此旺盛。


    此番想著,謝潮榮隨手招來一個小廝,要他跑一趟雲水樓去給陳氏帶句話,自己則轉身去了老太太那裏。


    到了老太太院子,見滿滿坐了一屋子人,除了自家女眷,伴在老太太身邊的還有兩位女子跟一位婦人。那婦人他見過,便就是安璟侯夫人杜氏,而伴在老太太身邊的兩位妙齡少女,想來是雲家的兩位表妹。


    謝潮榮沒有多看,隻朝著老太太請安道:“兒子請母親安。”又朝著安璟侯夫人微微頷首,笑道,“舅母來了。”


    謝老太太望著兒子,眉梢眼角皆帶著笑意,拉著身邊兩位少女的手說:“老三,這是你舅舅家的兩位表妹,阿瑛你許是沒有見過,不過阿琦你該是認識的。”老太太坐正了身子,緊緊攥住雲琦的手,對兒子道,“你那時候皮實得很,娶了妻室了也不安分,總是想著去你舅舅家玩,有一次逗阿琦,搶了她東西,叫她哭了好一番,回來還被雲珊給說了一頓。後頭你又親自上街買了東西去給阿琦賠了不是,逗著小丫頭樂。”


    雲珊是謝潮榮發妻,也是雲琦雲瑛堂姐,隻是雲珊早逝,雲家兩姐妹自然是不記得這位大堂姐了。


    雲琦見老太太今兒刻意說了這麽多,便起身給謝潮榮請安道:“阿琦見過表哥。”她微微抬眸悄悄望了謝潮榮一眼,麵上霎時就紅了,隻別過臉去不再看。


    謝潮榮因是謝家老小,上頭哥哥們都讓著自己,因此他年輕的時候混賬得很,做過的出格事情也頗多。不過,搶一個小丫頭的東西還被妻子罵了,這樣的事情他倒是不記得了,但此時母親特意說了出來,他便也隻能尷尬地賠笑道:“是,兒子年輕的時候太不懂事了。”


    安璟侯夫人杜氏卻道:“想你領兵出征那年才二十歲,一晃都十五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如今兒女成雙成對,阿珊泉下有知,也該是放心了。”想著自己那位早逝的侄女,杜氏不免垂淚道,“阿珊打娘胎出來身子便弱,好在你打小便疼她,後來娶了她更是好好照拂著,正是有你的悉心照拂,阿珊不但多活了幾年,還為你生了一雙兒女,想來也是含笑而去的。”


    想到發妻,謝潮榮也有些傷心起來,他對阿珊雖則不是如對阿皎那般寵愛依賴,但到底也是好生疼著護著的,打小一起玩大的,那是一份責任。


    見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起來,杜氏道:“瞧我這張嘴,好好的日子,卻說些傷心的話。”捏著帕子擦了眼淚,方又拾起笑顏道,“聽說那古青寺裏的法緣大師算姻緣最準,剛好咱們家的幾位姑娘都待字閨中,到時候且叫大師給好好看看。”


    提到這個,包括謝繁華在內的所有未嫁姑娘都有些激動起來,氣氛一時也輕鬆活潑了些。謝繁華想著,該是叫法緣大師給自己算一算,這輩子,她跟周大哥到底有沒有做夫妻的緣分。


    這次去城外上香,原本是老太太領著謝府眾人去的,臨走的時候,老侯爺謝昭卻著人來道,他今兒無事,既然家裏人都去寺廟上香了,便也陪著一道兒去。


    謝老太太聽得這話,身子微微晃了晃,臉上哀傷的神色轉瞬即逝,但也隻是瞬間,待得穩住了情緒,方才笑著吩咐丫鬟婆子們去做事。此次去古青寺,既是懷揣著誠心去的,還得聽法緣大師說禪,得留在寺廟宿上一夜。


    收拾一番,謝家人並著安璟侯夫人杜氏跟兩位雲家小姐,一眾人浩浩蕩蕩出發去古青寺。


    一眾人到寺廟的時候,法緣大師已經等候多時了,法緣大師念了聲佛號,對著謝家人道:“幾位施主,請隨老衲過來。”


    法緣大師說禪解道,也是有時日規定的,今兒便是大師說禪的日子,因此前來聽禪的人很多。


    已經坐在蒲團上等候大師的夏夫人見了謝家人,趕緊起身過來請安道:“給謝家老太太請安。”又朝著杜氏行禮,“見過雲夫人。”


    謝老太太見是夏盛廷的母親,便笑著道:“想必夏夫人也是來聽法緣大師說禪的,夏夫人可是一人來的?”轉頭左右望了望,沒有見到夏盛廷,卻是見著兩位少女朝夏夫人走來,老太太笑道,“這兩位可是夏家千金?模樣長得真好。”雖是誇著兩人,但是目光卻是落在林翹身上的。


    見眼前姑娘雖瞧著病怏怏的,但是模樣實在太好,烏發雪膚,紅唇皓齒,一顰一蹙間都透著一股子書香韻味兒,叫人瞧了移不開眼睛。


    夏夫人見謝老太太一時盯著林翹看,便笑著道:“老太太,這孩子叫林翹,原是廷兒老師的女兒。後來林家變故,這孩子沒了依靠,才來京城的。”說著便拉起林翹的手來,竟然垂淚道,“可憐見的,她父母相繼去世之後,叔伯兄弟不但不照拂著,反而為了謀奪她那點家財而想陷害她,好在這孩子機智,早早給廷兒寫了求救信,才算是脫了那虎口。”


    謝老太太見林翹這幅病怏怏的樣子,便想到了她那可憐的侄女雲珊,難免不跟著傷心難過起來,便退了手上一個鐲子塞給林翹道:“好孩子,既是逃過一劫,往後定然會幸福安康的。”


    林翹不敢收,夏夫人卻道:“謝老太太送禮物給你,說明喜歡你,你便收下吧。”


    林翹這才接上,彎腰給老太太請安:“林翹謝老太太。”抬起眸子的時候,目光正與謝繁華撞上,他秀眉微微蹙起,目光在幾位謝家姑娘中掃視一圈,複又落在謝繁華身上。見謝繁華也正在望著她,林翹扯起嘴角,朝謝繁華微微笑了笑。


    謝繁華卻是呆了,不免有些尷尬,隻能點頭應著。


    法緣大師還沒有到,那邊夏涵卻是小聲嘀咕起來:“大師怎麽還沒來,都餓死了,該是到吃飯的時間了。”


    夏夫人瞪了女兒一眼,暗示道:“謝老太太跟杜夫人都在,你給我規矩點。”又道,“你哥哥不是已經給你找吃的去了嗎?你呀你,要是能有翹兒一半的規矩,我也就省心了。”


    林翹卻輕柔地道:“夫人,涵兒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到了點該是喊餓的。”


    “你慣護著她,這裏比她小的姑娘不是沒有。”夏夫人壓低聲音對女兒道,“你消停點,那麽多人在,別丟了你哥哥臉麵。”


    夏涵到底是顧著哥哥的,便撇了撇嘴巴,沒再說話。


    林翹聽著夏夫人的話,自然也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她是怕夏涵丟了臉麵,從而叫謝家人對公子沒了好印象。林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父母,兀自傷懷起來,要是自己父母在,他們一定也很疼自己的。


    不會像如今這般,寄人籬下,還得瞧人臉色。


    縱使夏家待她不錯,可她終究隻是個外人,將來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夫人近來一直在為公子的婚事顛簸,她也聽公子提過,將來是希望能夠求娶到謝家三姑娘為妻的。昨兒夫人對三姑娘簡單的一番描述,她也聽到了,方才瞧了一圈,謝家姑娘雖然都溫柔端莊,可擔得起國色天香二字的,便隻有穿紅色衫子的那位。


    剛剛謝三姑娘還偷偷打量自己,莫非是知曉什麽了?她是也愛慕公子,所以才暗中著人打探公子情況的?林翹掩在袖子中的雙手攥得緊緊的,一雙水眸轉了轉,想著便站起身子來往外走去,卻是在路過謝繁華身邊的時候狠狠摔了下去。


    謝繁華坐相並不規矩,正舒展著四肢,忽見有人摔跤了,她嚇得趕緊抽回腿來。


    見是林翹,她不由蹙眉,這不過才第一次見麵,就當著眾人麵害上自己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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