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初到,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徘徊在街市,迎麵走來兩個身穿甲胄的府兵,單手一抬,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從何處來?到長安是投親還是靠友?可有過所?”


    所謂的過所,就是通過水陸關隘時必須出示的交通證明。[]大曆為保證正常的商業貿易往來,實行嚴格的過所製度。她們這一路為躲避盤查大費功夫,可惜抵達長安,最後還是撞到刀口上了。


    蓮燈摸了摸懷揣的木牌,原本不打算立刻去太上神宮的,眼下形勢逼人,長安不像大漠,恐怕不好糊弄。京畿遍地兵士,萬一起了衝突,隻要他們聲張起來,勢必一呼百應。<strong>.</strong>她們剛到這裏,還是大事化小為好,便揖手道:“路上匆忙,不慎將過所丟失了,正準備去補辦。我們從敦煌來,欲往太上神宮。”


    府兵抬眼審視她,仿佛那四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是種褻瀆,銳聲道:“你可知太上神宮是什麽地方?”


    蓮燈謙卑一揖,“是國師清修之所。我師父是國師摯友,命我來長安拜見國師。”


    府兵對她們的身份無從判斷,臉上神情顯得狐疑,“拜見國師?你們?”上下打量一番,似乎覺得不可信,惡聲惡氣道,“不管去何處,無公文私從關門過,徒一年。[]關不由門,津不由濟而度者,徒一年半。拿不出過所就押你們去見官,還有這龜茲女子,可是你們販賣來長安的?”


    轉轉眼看毫無通融的餘地,忙賠笑道:“侍官誤會了,奴奴是她們半路上撿回來的,她們是好人。”那兩個府兵不聽她解釋,伸手要拉人,她尖叫著上前阻攔,“慢來,我認識中書令尚定芳尚相公!”


    府兵們斜眼覷她,“滿嘴胡謅!先是國師,後是中書令。”衝曇奴一努嘴,“你呢?難道認得當今聖上?”


    曇奴是急性子,見他們挑釁便要拔刀。虧得蓮燈了解她,搶先一步將她的手壓回去,掏出木牌讓府兵過目,“京畿重地,不敢有假話。請容我們去太上神宮,等見了國師,一切自有交代。”


    兩個府兵頓住了,這牌子確實是太上神宮的信物,若果真和國師有牽扯,別說他們,就是上大夫,隻怕也不好交代。


    “無論如何……”其中一人舔了舔唇道,“還是先隨我們回牙門。我等不敢擅作主張,須回稟上鋒,請上鋒定奪。”


    武侯府肯定是不能去的,去了那裏難免要驗明正身。曇奴是定王家奴,她是罪臣之後,轉轉又和商隊薩保的死脫不了幹係,這樣查下來,三個人簡直稱得上虎狼一窩。蓮燈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不放她們走,那麽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她和曇奴對視,曇奴一點就通,暗暗握住了拳,準備伺機而起。


    正是暗流湧動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噠噠的馬蹄,一人控韁停住,高聲質問:“出了什麽事?”


    那兩名府兵叉手呼將軍,“這三人從敦煌來,身上沒有過所,末將正要拿她們回府武侯府,聽候發落。”


    馬上人哦了一聲,“從敦煌來……敦煌距此三千多裏,水路關禁少說上百,竟能避開盤查抵達長安,不可思議。”


    蓮燈抬頭看,那是位穿著明光鎧的年輕人,胸前護心鏡在陽光下亮得耀眼。他臉上似笑非笑,神情疏懶而雍容。視線與她相接,唇角笑意漸隱,“來長安什麽目的?城裏有沒有親友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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