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殊途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問水再次打量身邊所處的房間, 粉帳香閨, 明顯不是萬獸穀。她大聲喊:“有沒有人在?”


    外麵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兩個美貌的女弟子推開房門, 跪倒在地:“師尊!”


    問水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竟然認得她們。這是空青以前還任宗主時的弟子。一個叫係鈴,一個叫夕露。問水怒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寒水石呢?”


    係鈴和夕露互相看了一眼, 還是係鈴說:“回稟師尊,寒水石等人已經將尨的元神剝離出去。路涯奉命將您送回望塵山休養。”


    問水指了指她們,又問:“那麽路涯呢,讓他來見我!”


    係鈴說:“師尊, 路涯修為已經飛升,不能再呆在此間。如今應該是在秘境中修煉。”凡間與天地之間的秘境不能使用傳音符, 聯係著實不便。係鈴說:“弟子前去尋他。”


    問水起身就往外走:“不用了!我自己去。”


    然而她走不過兩步, 就是一陣頭暈。先前月渠給她的固魂湯, 令她短時間之內壓製了本尊,可是其實對她自己傷害非常大。她為望塵山擬定的第八代宗主傳功,消耗已經非常嚴重。


    如今藥力過去,她處於一個全新煉製的肉身之內, 本就需要時間磨合。散碎的元神如同沙塔一樣脆弱。


    別說法術, 一個不會仙術的凡人也可以輕易將她殺死。


    她扶住門框,好半天才站穩身形。係鈴扶著她的手臂:“師尊,您元神尚虛,且先歇息。”


    而萬獸穀的萬魔陣裏,混沌、美人魚、猙和饕餮等獸正陪著“問水”。空青與問水雖然來自同一個元神, 但是問水畢竟已經是轉世,犬的肉身,讓這縷魂魄十分不適,剛剛醒來就吐了好幾次。


    寒水石一直守著她,萬魔陣裏諸獸進進出出,他也不管。靈僵配了好些藥進行調理,但“問水”總是吃多少吐多少。


    足足過去了一天一夜,她終於睜開眼睛,有了意識。寒水石將她攬在懷裏,輕聲問:“問水?你怎麽樣了?”


    靈僵把滋養元神的丹藥兌水,這時候也湊過來:“問水?可有好些了?”


    “問水”看看寒水石,又看看周圍的人,眸子裏是一片茫然之色。良久,她吃力地問:“這是哪裏?”


    靈僵和寒水石都是一怔,她輕吟一聲,雙手捂著頭:“我頭好痛。”


    寒水石將她擁在懷裏,靈僵也趕緊喂她喝藥。她一邊雪雪呼痛,一邊將一碗藥都喝了下去。寒水石說:“靈僵,難道就沒有其他丹藥可以減輕她的痛苦嗎?”


    靈僵說:“你也是修真者,元神受損意味著什麽你懂的。任是什麽靈丹妙藥,也得她受得住才行。這還算是好的,她雖然難受,但我們早有準備,她隻是虛弱了一些。先仔細將養著,還不能大補。你也千萬不要急著傳功給她。”


    寒水石嗯了一聲,外麵桑落進來,也是查看了一下問水的情況,然後看了一眼寒水石,說:“你師父在外麵。”


    寒水石不說話,桑落說:“到底百餘年的師徒,總不能一直這麽僵著。”


    寒水石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問水,她實在是太虛弱的,短暫的蘇醒之後,又開始陷入沉睡。寒水石低下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然後說:“等她恢複過來,我就帶她離開這裏。”


    桑落一怔,卻聽他又說:“望塵山的人說,這附近有很多無人居住的秘境,我會帶著她尋一個舒適之處,安穩渡日。”


    桑落歎了口氣,還是問:“不見千霜了?”


    寒水石沉默,然後說:“請替我轉告他,道不同不相為謀,與其反目,不如各自擇路而行。”


    桑落想了想,終於說:“行吧。話我會轉告。寒水石,你……”


    寒水石說:“我會保重。”


    桑落出門,將寒水石的話轉告九尚宮外的千霜。千霜歎了口氣,緩緩說:“外間秘境雖多,然而凶險亦不少。如今問水傷重,他如何攜她擇地而居?你告訴他,我會攜散修離開此地。”


    桑落一怔,千霜拍拍他的肩:“讓他和問水安心呆在這裏,起碼這裏有眾獸守護,環境也已經熟悉。”


    話落,他轉身離開。


    及至日暮時分,“問水”又醒過來一次。寒水石一直將她擾在懷中,他的懷抱並不溫暖,於是隻好讓她裹了一條保暖的羽毛毯子。


    “問水”睜開眼睛,看見寒水石高有丈餘的身軀,還有他身後,紅霞密布的天空。她張了張嘴,輕聲問:“你是誰?”


    寒水石微微一怔,低頭看她:“問水?你不認得我了?”


    他懷裏,“問水”想了很久,終於艱難道:“問水是我嗎?”


    她失去了記憶,寒水石心中酸楚,緩緩說:“嗯。你都不記得了嗎?”


    “問水”又開始頭痛,殘魂與身體的磨合讓她更加虛弱無力。她用力把頭埋到寒水石懷裏,喃喃說:“我頭好痛,好難受。”


    寒水石撫摸她光潔的皮毛,他無能為力,隻恨不能為分她之痛:“沒事,問水忍一忍,過了這段時間就好。”


    “問水”似乎極為不習慣自己的前爪和後爪,她抬起爪子抓了抓頭,然後又放下,一直嚷著頭痛。最後還是桑落給她喝了點酒,讓她暫時醉過去。


    望塵山的禁地之中,問水呆在空青的體內。係鈴把她扶到床上之後,她幾乎不能動彈。宗門之中的醫師過來了好幾次,為她固魂、注入靈力,還喂了些膏藥,也算是細心周到。


    然而問水卻總覺得失了什麽,腦子裏一陣一陣地暈眩,她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可惡的寒水石,你連我都認不出來!還說什麽喜歡我!


    等回去我就把你撕了,你這個臭魔!


    她心裏怒火熊熊,然而急怒攻心,對她現在的情形毫無幫助,還導致元神更加不穩。她從床上爬起來,周圍的弟子都已經退了下去。望塵山都是修士,修士大多喜好清靜。何況是她這種身份尊崇的前輩宗主。


    因此房裏空無一人,問水也不想再叫人來。要起身,要去找寒水石!


    她努力從床上爬起來,一個不慎,叭地一聲整個從床上摔到地下。


    全身都痛,她嘶了一聲,忍著痛慢慢再起身。路涯他們說過,望塵山有一根建木,本可通天,但被斬去一半。


    沿著這根建木,可以爬到她之前飛升的地方。她走出房間,努力讓自己步履穩健。外麵有門人弟子把守,但這些低級弟子,是不敢過問她的去向的。是以見到她之後隻是低頭行禮,根本不敢注目。


    問水一步一步往前走,腿疼,但是她必須走得很穩。否則這些弟子見勢不對,是一定會報告現任的宗主寒秋的。


    她終於來到玉山之後,建木樹皮老皺,在白色的煙霧之中直入雲宵。問水試了試,發現不能動用法術之後,她根本沒有辦法爬上去。


    “寒水石!”她在樹下喊了一聲,當然沒有回應。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歪倒在樹下。


    駐守的弟子終於發現不對,一邊趕到攙扶,一邊命人急報宗主。寒秋匆匆趕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送回了房間。


    望塵山的醫師歎了口氣,如實回稟:“宗主,空青世尊元神不穩,心緒不定。這樣對她的康複著實不利。”


    寒秋坐在問水身後,為她灌輸了一些靈力,勉強穩住她的魂魄,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話音剛落,問水低聲輕哼了一下,說:“寒水石……”寒秋眉頭微皺,看向醫師,醫師想了想,說:“魂魄融合之時,彼此的記憶也會交融。想必世尊是受了另一元神的影響。我先用一劑湯石令世尊沉睡一段時間,想必更有利於她自身恢複。”


    寒秋點頭,又看向身邊的係鈴:“世尊這邊,就交由你好生照顧,不可馬虎。”


    係鈴領命:“宗主放心。”


    她本來就是空青的弟子,寒秋還是放心的。話畢便帶著諸人退出空青的房間。醫師將一劑湯石緩緩喂進空青嘴裏,問水嚐到那種入心入肺的苦。她勉強睜開眼皮,看見陌生的麵孔。


    “寒水石……”她又輕聲喊了一句,眼皮一沉,陷入夢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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