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劍修


    寒水石抱著問水回了房間, 也覺得問水最近修為大漲。一來她自己一直在看書, 時不時學些自己喜歡的法咒,二來最近他一直將靈力儲存在她體內, 可能對她的元神修為有幫助。


    他把問水放在床上,問:“問水的五行法咒學到哪裏了?”


    問水背了幾篇,她學得散, 並不係統。寒水石跟千印都沒想過一隻靈獸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習人類修士的法咒,所以一直沒教。


    畢竟獸族要修成人就是幾百上千年的事。要由人修仙,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可是如今,看問水的機靈勁兒, 要學習人類的法咒也不是那麽困難的事。寒水石還是覺得應該多教她一些本領,起碼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自己也不需要太擔心。


    他檢視自己的元神, 然後發現自己吞噬的文檀的心魔, 裏麵除了有文檀的記憶,還有一部分文檀的修為!文檀是個劍修,如今裏麵的修為雖然不抵他全盛時期,但是比起一般修士, 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寒水石突然有個很大膽的想法——如果把這部分修為傳給問水, 讓她修劍修,可能嗎?


    她現在沒有劍修的劍,但是如果自己尋得材料,為她煉製一把夕陽斜。從理論上來說,是行得通的。


    劍修跟一般修士不一樣, 入道之初什麽也不學,隻單修元神。等到元神有所成,再由五個修為高深的五行修士同時注入五行之力。這個過程,其實非常危險。五個修士在傳送五行之力的過程中,必須要保持輸出的五種力量均衡對等。


    否則接受修為者一定會爆體而亡。正因為如此,也就決定了修真界在傳送修為的時候,必須絕對自願,並且完美配合。


    所以寒水石是這樣想,卻還是不敢冒然嚐試。他取了問水的踏月行,在其中嚐試輸入微弱的五行之力。這種神器本就有儲存靈力、修為的能力。不過不強。他輸入了幾次,慢慢地找準了些竅門。


    第二天早上,千霜還沒起床,就有人敲門。他開門一看,寒水石站在他麵前,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將文檀心魔的修為傳給問水。”


    千霜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半天揉了揉耳朵,問:“什麽?”


    寒水石說:“我體內有文檀心魔的功力,是劍修的五行之力。我想傳給問水。”


    千霜緩緩地消化完這句話,問:“你是想讓問水成為劍修?”


    寒水石盯著他的眼睛,問:“有可能嗎?”


    千霜沒有回答,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大膽了,簡直是到了瘋狂的地步。他想了想,說:“我們對劍修也隻是一知半解,我覺得應該問一下斬風。”


    寒水石很幹脆:“我去問他。”話落,轉身就想去往上陽宗。千霜趕緊攔住他:“別別,你現在魔氣很重,不要輕易在外麵走動。我傳信讓他過來一趟吧。”


    依他現在這捉摸不定的脾氣,可別跟斬風打起來才好。


    斬風如今沒有文檀的製約,也就不再掩藏跟千霜真人來往的事。 聽到他的信,來得倒是很快。千霜將寒水石想將問水培養成劍修的事說了,斬風也吃了一驚,然後又有些想笑。


    他倒是沒有惡意,隻感覺這就好像有人要把自己的鸚鵡培養成大詩人一樣。旁邊寒水石麵色太過嚴肅,斬風對他倒是更感興趣——他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他有意無意地打量寒水石,說:“劍修需要超高的領悟力,不僅元神強大堅定,自身更要學會調節融合。否則容易發生危險。”


    寒水石說:“我會教她。”


    斬風見他周身有一種奇怪的氣息湧動,本來就一直在留意。好半天,突然反應過來——這種氣息,就是文檀之前身上的魔氣!他麵色一變,千霜真人隻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生怕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下輕咳了一聲。


    斬風乃一派之主,怎麽可能不機敏,當下也沒提。隻是說:“關鍵還是要看資質,如果你確定你能保持五行之力的平衡,我可以教她一些劍修的基礎法術。”


    寒水石起身,說了句:“好。”轉身離開。


    斬風這才對千霜說:“千霜真人,怎麽回事,他……”


    千霜一聲歎息:“他入魔了。不過隻是性格敏感了一些,隻要不觸他逆鱗,他與平時並無不同。”


    就連斬風也不得不佩服他了,這是一個魔啊!跟一個魔還是心魔朝夕相處,被他說得好像隻是一頭略凶了一點的狗一樣。他說:“我覺得……魔心性多變,且越強大越容易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就這樣放任他……還是太危險了。”


    千霜說:“所以,問水很有必要成為劍修。”斬風一怔,千霜說:“問水是他的刀鞘,刀鞘溫柔而強大一些,對我們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斬風想了想,終究還是問:“千霜真人,您對問水……難道絲毫沒有往日的念想和情分嗎?我倒是覺得,她如果跟您在一起,也許會安穩得多。寒水石,畢竟變數太大了。”


    千霜一愣,緩緩說:“斬風,問水不是空青。就算……當年我曾想過什麽,跟她也全無關係。她有她有的選擇。”就向當年的望塵山宗主一樣,她依舊沒有向他看。


    斬風說:“千霜真人,我隻是覺得……您這樣寬厚的前輩,飛升到這樣的地方,隻怕……我覺得您也該為自己打算一番。”


    千霜右手微微緊握,隨後緩緩放鬆,說:“我隻希望這一次,她不再抱撼於自己的堅持。斬風,看在往日情份,請盡力、幫她。”


    斬風站起身來,麵色嚴肅:“真人當可放心,我比您更希望她能快樂。”


    問水被早早地從被窩裏叫起來,眼睛都睜不開。寒水石把她抱出來,斬風已經等在外麵:“問水,你跟我去上陽宗住幾天好不好?我有一些功法要教給你,但是需要一個非常安靜的地方。”


    問水頭一點一點的,小雞啄米一樣:“什麽嘛,這麽早,”打了個哈欠,“人家還在睡覺呐。”


    斬風說:“乖,跟我走。”說話間就要去接,寒水石立刻擋住他的手。他有些尷尬地縮回,從千霜那裏知道他已然魔化,也不計較,隻是說:“抱著她跟我來吧。”


    唉,繼父果然是繼父,到底不親。


    問水被寒水石抱著,一路到了上陽宗。上陽宗這種專門供門人弟子閉關的密室不少。斬風選了一間,寒水石說:“我要在旁邊。”


    斬風揮揮手:“你要為她傳功,聽聽也好。”


    問水實在是困得坐都坐不穩,寒水石給她洗了把冷水臉還沒醒。最後斬風握水為冰,給她敷了敷眼睛,她是給凍醒了過來,寒水石把斬風都要瞪化了。


    斬風給問水講劍修的功法基礎,問水倒是一直在聽,最後太多了,還拿了個小本本記了一大通。斬風隻覺得荒唐,他正在教一隻鸚鵡變成大詩人!


    課程講了正常修士的五分之一,他不得不停下來——這對於靈獸來說,恐怕真是太難懂了吧?他不能想象一隻靈獸能學這些。它們的靈獸秘籍簡單得跟一加一等於二一樣。還是有好些個總也學不會。


    問水的筆記記滿了小本本,然後她歪著腦袋問:“然後呢?”


    斬風說:“問水今天就學習這麽多,明天我要來抽查的。”


    問水點頭:“喔。”


    當天,問水沒有回去,寒水石一直在旁邊陪她。斬風沒給這麽低智商的物種上過課,有些地方當然不夠簡化。但是寒水石在一邊呢,他可是聽得明明白白。


    這時候斬風一走,問水就靠著寒水石,開始回憶方才學習的內容。寒水石教育這種低智商生物拿手,又有上百年的默契,一聽就知道她哪些地方不懂,一點一點的慢慢教。


    第二天,斬風過來考問問水昨天的功課時,問水對答如流。


    斬風越問越心驚,他看了一眼問水身邊麵無表情的寒水石,突然明白——問水一定會成為劍修,隻要寒水石還在。


    他在問水麵前,無限包容。可以容忍她同一個問題問上十遍,二十遍,而無半分不耐之色。


    之前,斬風其實一直更希望問水跟千霜在一起,起碼千霜有能力處理任何事——他拒絕殺人取沙,以至修為全失,卻在這個虎狼之地存活了一百多年。


    斬風對他一直有一種前輩的敬重,相比於文檀,千霜是真正的謙謙君子、賢能智者。有時候他甚至想,為什麽當年空青會略過眼前的這個人,而愛上醉心於漫漫仙途的文檀?


    直到他看著寒水石一次又一次地為問水耐心講解一個常人看來十分簡單的功法秘訣,方隱隱明白。其實人和人之間的感情,誰又說得清呢?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不適合,明明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卻終究還是無法選擇另一個。誰又能知,當初的文檀和空青,沒有這樣一段過往呢?


    斬風從密室出來,順便帶上了門。


    問水在上陽宗呆了足足一個月,混沌知道她在這裏閉關,萬獸穀也就沒有催。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靜下來心,慢慢聽寒水石授課。


    後來,斬風終於覺得可以了,寒水石又將他所教的功法重新向問水講解了一遍。問水信心滿滿:“我已經全部記住了。”


    寒水石又讓斬風重新考較了一遍,眼看是沒什麽問題了,便要開始考慮傳授功法的事了。連問水都感覺到他的緊張,斬風又怎麽會不知道?他還是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寒水石毫不斂藏自己的情緒:“我很擔心。”


    斬風說:“我看出來了,不過我會從旁輔助。如果你有偏差,我會補上。隻要誤差不是太大,不會有問題。”


    兩個人對視一眼,仿佛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麽荒唐的事。他們在試圖把一隻靈獸變成劍修!


    密室裏,問水居中而坐,寒水石和斬風一前一後坐下,斬風吩咐外人不得打擾之後,開始傳功。寒水石從文檀心魔那裏得來的功力,本來帶著魔氣。但經他元神淨化之後,這部分五行之力非常純厚。金黃、青綠、土黃、火紅、淡藍五種顏色的五行之力從他雙掌中緩緩溢出,經由問水的身體,緩緩送入她的心魂。


    問水依照斬風這些天所教的功法,將這些力量納為己用。斬風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監視輸送到她體內的五行之力。


    寒水石其實把控得非常小心,但是畢竟他不是劍修,沒有對五行之力天生的敏感。斬風有時候會稍微修正一下,補充缺少的能量,吸起多餘的部分。


    寒水石閉上眼睛,用元神感知這些力量。高度的專注讓他汗出如漿。斬風時而注意他,時而看看問水。相比之下,問水倒是輕鬆很多。這一個多月的課程,經由寒水石反複指點,她掌握得不錯。


    而她似乎也根本不覺得有什麽危險,就像平時跟大家在一起服食靈沙一樣,她很輕鬆。其實這又何嚐不是因為絕對的信任呢?


    她信任寒水石,也信任斬風。當狗狗絕對信任一個人的時候,哪怕他手握屠刀,它也渾然無畏。


    一場傳功,足足花費了三天時間。寒水石太過小心了,以至於問水完全不覺得痛苦。靈獸的筋骨天生比修士強健,修行時間久遠,也並非是全無好處。


    三天之後,寒水石幾乎整個人都脫了力。斬風起身,說:“去客房休息吧?”


    他隻是揮了揮手,直接在密室便盤腿打腿,連看一眼問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知道是成功的。問水跳起來,一個沒留意,砰地一聲撞到了天花板上。


    她汪了一聲,斬風趕緊說:“問水我們先出去,讓寒水石自己呆一會兒。”


    “喔。”問水答應了一聲,跟著他從密室出來。斬風說:“問水還沒有自己的劍,寒水石有說過要怎麽辦嗎?我有一把想要留給自己弟子的劍……”


    話沒說完,問水說:“寒水石說給我做夕陽斜。”


    斬風自動地閉上了嘴,想一想,還是從墟鼎裏取了一把白色的劍,說:“這把劍名叫朝天闕,你先用著。等夕陽斜做好了再還我。”


    問水是不跟誰客氣的,當下接過來:“好哇!”


    斬風微笑著摸摸她的頭,多麽幸運,多年之後,我還有機會這樣親近你,照顧你。


    寒水石消耗太過,沒有幾天時間恢複不過來。斬風也不著急,對問水說:“來,教你控製五行之力。”


    問水倒是很開心,拿了朝天闕就跟他你來我往地對打。斬風的功力還是要比她強一些,她現在就相當於當時文檀一半的功力。劍又不是自己的劍,最大的問題是功法運用還不熟。


    斬風慢慢地教她一些法咒,她現在空有元神和五行之力,法咒懂得還不多。問水每天沒事就在上陽宗的練功場裏練功。


    上陽宗所有弟子都驚奇地發現一隻靈獸在自己門派的演武場練功!!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哪個門中新貴新收的坐騎,後來發現不對,她使用的全然是修士的法咒!


    這下子大家都炸開了鍋,後來逐漸有門人弟子上前挑戰。斬風開始還覺得不敬,後來一想,多多練手對她也沒壞處,也就由著她去了。


    問水開始總是輸,雖然功力強大,但是運用和對戰經驗總還是不夠熟。


    如此過了三天,她開始贏——到底是流浪狗出身,打架的經驗技巧還是有的。隻是第一次贏得不太光彩——把人給咬了。後來就開始智慧起來,功法轉換、運用越來越熟。


    劍修比道修更注重技巧,道修是霸道,劍修是靈巧。比如木係法咒之後接火係法咒威力會更加強大。如果對方身上有水係法咒,會減小隨後受到的火係法咒威力等等。


    她知道了這些,法咒就越來越流暢。


    最開始,輸給她的門人弟子都不好意思見人——輸給靈獸的修士,還活著幹嘛!


    然而慢慢的,敗在她手上的修士越來越多,大家連互相嘲笑都省了——誰又能比誰強多少。這幾天的演武場,簡直是場場爆滿。門派大半的門人弟子都集中在此了。


    看一頭靈獸秒殺全場,簡直是又驚魂又刺激。


    寒水石從密室中出來,就見問水威風凜凜地持著朝天闕,正跟兩個上陽宗的弟子對戰。他站在一邊,有不長眼的弟子被激起了戰意,對他一拱手,說:“請賜教。”


    話音一落,舉著靈劍就衝了過來。寒水石右手紫光一閃,兵器都沒出,直接將他擊飛到演武場一邊,撞垮了院牆。眾人大嘩,寒水石上前,問水高興壞了:“寒水石!”


    她衝過來,寒水石抽出極陰之刃,紫黑色的魔氣釋放出鋪天蓋地的威壓。先前那個被撞到牆上的修士原本還在抱怨他趁自己還沒準備好就出手偷襲,這時候直接嚇尿了。


    問水手中朝天闕作龍吟,整個人化作一團劍光,直接衝進了極陰之焰當中。


    寒水石與她激戰五十幾個回合,最終極陰之刃鋒刃一側,直接砍飛了她手裏的劍。問水耍賴,直接撲進了他懷裏。


    他溫香軟玉抱了滿懷,周圍魔氣瞬間斂盡。身邊有人低呼了一聲,大家這才意識到——魔和劍修!


    天啊!


    對於斬風這次的幫忙,寒水石還是很承他情的。斬風倒是無所謂,其實看見現在的問水,他覺得自己的心中的仇恨在減弱。


    無論如何,隻要她最終幸福快樂。他感恩她依然存在於、他可以有些作為的時候。至少不是一味索取,在天真蒙昧的時刻,眼睜睜地看著她任人宰割。


    而當她越來越強大安穩的時候,斬風就覺得自己的元神開始慢慢歸於寧靜。往日躁動不安的情緒得到慰藉。當他再想起那個體弱多病卻溫柔慈愛的女人時,他不再心如刀割。


    身為一個修仙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經悄然化去。


    修士的心魔,有強有弱。同樣的,也有善有惡。


    文檀的心魔不是空青,而是為了尋仙問道,可以殺妻棄女的這種殘忍和執著。所以他的心魔也是殘忍的,需要無數鮮血用以獻祭,方得滿足。他一味獻祭,使自己的心魔越來越強大,最終脫離了本體。


    他飛升了,這心魔卻仍帶了他的意識,他的記憶,他的仇恨和痛苦。那麽最後到底是誰升了仙,誰淪落成魔?


    同樣的,這種心魔也很難消滅。如果不是寒水石正好也是心魔,可以跟它互相融合的話,恐怕它隻會死而複生,永無止境,永永遠遠,都活在文檀的記憶之中。


    寒水石這個心魔很特別,從很大程度上來說,他不喜歡殺戮。他隻是想要守在問水身邊,陪伴她,守護她。當這種欲|望遭遇阻撓時,他也不介意殺戮。


    而斬風自己的心魔,還不算是心魔,隻是一種仇恨、屈辱和痛苦。這種執念目前還並不強大,沒有自己獨立的意識。似乎是可以排解消散的。


    他有些覺得,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元神——如果依照這樣下去,當執念完全消散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飛升?像文檀一樣?


    不知道,當初求仙問道的心,在這番血腥洗禮之後,已經淡得了無痕跡。


    他回望在寒水石耳邊竊竊私語的問水,突然有一種了悟。


    何為仙,何為道?其實世間最珍貴的,不過是真心以待、現世安好。


    你相信嗎,其實放下執念,世人皆是仙,萬物都是道。


    作者有話要說:  喵喵喵,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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