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米勒就像是一道謎題,一顆夾心的奶油巧克力,艾瑪·布朗在忙著尋找謎底的同時,也要用上最大的意誌力,才能保證自己不立刻就被那雙墨綠色的眼眸捕獲,淪陷。


    艾瑪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這份不同在月光小鎮高中生活裏,就表現為當身邊絕大多數女孩都在對維克多·米勒著迷的要死要活的時候,她不僅很理智的將對維克多非凡外表的感覺控製在了純欣賞的範圍內,不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甚至還有意識的在各種場合回避著對方,避免給自己本就糟糕的人生帶來更多的麻煩。


    從表麵上看,維克多·米勒是月光高中最神秘的學生,經常請假但成績傲人,每次出現在校園裏都能引起大麵積的轟動,但除了姓名、長相和成績單外,沒人對他了解更多,更是很少有人能在學校之外的地方看見他;而艾瑪·布朗則是月光高中一名普通的轉學生,除了被幾個荷爾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大男孩表達過好感外,就再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在她身上發生。


    但是艾瑪·布朗的敏銳直覺卻告訴她,她和維克多·米勒不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總是感覺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尾隨,但每次轉身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在小鎮上險些遭到一次搶劫,而搶劫犯前一秒鍾還在對著她威脅並試圖掏出刀具,下一秒鍾卻伴隨著一陣奇怪的風消失了;曆史課和法語課上,總覺得在被人注視著,可每當試圖尋找,卻都找不到那道目光來自哪裏,隻能看到一個凝視著窗外的維克多·米勒;


    當又一次被人從公交車輪底下拯救之後,那驚鴻一瞥的墨綠眼眸終於讓艾瑪確定,她一直以為是重身幽靈的神秘人物,其實就是維克多。


    維克多·米勒為什麽會關注她,救她,甚至是……跟蹤她?


    這是屬於艾瑪·布朗的疑問,也是觀眾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觀眾和艾瑪一起,試著撥清籠罩在維克多·米勒身上的迷霧。


    而每當維克多·米勒的神秘散去一分,他的過去多露出一點,無論是艾瑪·布朗還是電影院裏盯著銀幕不肯移開視線的影迷,對他的喜歡都多增加一點。


    名為維克多·米勒的謎題下麵,隱藏著危險,但是也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他似乎無所不知,又似乎無所不能,隻要你有能力舔去巧克力表皮那層苦澀香醇的外衣,就會立刻被更為甜蜜的夾心所虜獲。


    艾瑪·布朗終究沒有抵抗住來自維克多·米勒的吸引力。事實上沒人能。


    不僅是因為對方舉手投足間,都和艾瑪·布朗從第一次看到照片起就深深喜愛的好萊塢黃金時代巨星雷德克利夫·米勒相似(她一直懷疑他們之間的確有某種聯係),都像是大理石雕刻的希臘男神像,還有著沒有任何一種綠色能夠描述的深邃眼眸,和華麗的如同天鵝絨一樣的嗓音,更因為對方注視著艾瑪的目光,他做過的種種無人知道的貼心之舉,都讓這名十七歲的少女無法抗拒。


    不過維克多·米勒的神秘、強大,和他不似人類的力量,都讓還沒有得知真相的艾瑪不敢輕易回應對方的感情,直到學校組織登山活動,有個叫文森特的拉丁裔男孩在營地當眾對艾瑪表白,維克多突然出現帶走了她,並在一處風景優美的湖泊前,在艾瑪的追問下承認了自己吸血鬼的真實身份,然後向艾瑪吐露愛意。


    而維克多所說的一切,也都和艾瑪的猜測相符:“那麽雷德克利夫·米勒不是你的祖父了?”她最後用不敢置信的聲音問。


    “我就是雷德克利夫·米勒。”那個猶如天鵝絨一般的嗓音回答說。


    陽光穿過樹林,折射出稀薄朦朧的光線,一部分落在維克多·米勒身上,給他全身打上一層如夢似幻的色彩,他的身影,漸漸和一張六十年前的黑白照片重疊,無論是眉間憂鬱的褶皺還是嘴唇下巴的線條,全都一模一樣。


    “喔!”當畫麵在女主角艾瑪·布朗既震驚又像在意料之中的複雜神情上定格了一下的時候,全美無數電影院裏的觀眾卻一起發出了類似的聲音,那是一種混合著等待了太久,也期待了太久等渴求情緒的感歎聲,就像是在說:“我早就等著這一幕了!”


    ……


    晴空漸漸被多雲的天氣覆蓋,陰沉的天空中雲浪翻滾,風吹動樹葉嘩嘩作響,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暗示著艾瑪內心的波濤洶湧。


    影片中,維克多向艾瑪講述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關於他的出生,和成為吸血鬼的起源。


    銀幕上開始閃現一些黑白畫麵,從十七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到二十世紀初期,從繁華的巴黎到剛剛獨立建國大部分地區都是一片荒蕪的美洲大陸,猶如默片一樣的畫麵配上威廉·布蘭德利那把低沉磁性的嗓音,時代感撲麵而來——電影從一開始采用的就是艾瑪·布朗的視角,有時候還會有她的旁白出現,現在角度切換到男主角維克多那裏,帶給觀眾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擁有貴族頭銜和巨大財富的的米勒一家和其他大貴族一起,先於法國國王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後被革命軍砍頭,時年五歲的維克多·米勒因為從出生起就經常生病,大革命爆發時正在鄉下養病而逃過一劫,忠誠的男仆一直保護著維克多·米勒,直到他僅剩的監護人,一直生活在美國的叔叔尼古拉斯·米勒來到巴黎,將他帶去美洲大陸。


    1803年,十九歲的維克多得了肺病,病情垂危的時候他才得知十幾年來容貌都沒有老去一分的叔叔尼古拉斯正是傳說中的生物——吸血鬼。得到維克多的同意後,尼古拉斯在侄子快要病死的時候,將他也轉化成了永生不死的生物,並且從那時起就開始以動物的血液為食。


    1817年,尼古拉斯愛上一名叫做梅麗的人類女子,在梅麗被一些愚昧的村民認為是女巫而燒死後,尼古拉斯在為她複仇燒光整個村子的同時也自殺了。


    維克多從叔叔尼古拉斯身上學到了愛,也恐懼著愛。


    1817年開始,安葬完尼古拉斯後,維克多徒步走遍了整個美國,並以不同的身份,上完了當時北美的所有大學,直到幾十年後美國南北戰爭爆發,每天因打仗而死去的人不計其數,新鮮血液的味道充斥著整塊大陸,為了抵抗這種誘惑,維克多選擇用沉睡來躲避戰爭。


    十九世紀很快到來,有精明的商人在維克多沉睡的地麵上方蓋了一座電影院,某一天,電影院裏正在放映《亂世佳人》,影片裏關於南北戰爭的對話將維克多從沉睡中喚醒,並因為對電影非常感興趣,而化名雷德克利夫成為好萊塢演員……


    從東海岸到西海岸,從紐約到洛杉磯,北美大陸上無數間電影院的觀眾同一時間的驚呼出聲,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些把人攪得一頭霧水的預告片,原來取材自這裏!上映前還有人傻乎乎的猜這可能是部和《時光倒流七十年》或《回到過去》一樣涉及時間穿越題材的影片呢,其實真相不過是威爾演了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吸血鬼罷了。”


    “哈,別的不說,威爾與貴氣十足的複古扮相永遠都是無可指摘的契合。”


    “那是克拉克·蓋博嗎?就出現在剛剛一閃而過的鏡頭裏,看起來像是真的曆史影像,大概是通過特效手段將曆史資料和膠片鏡頭結合到一起,製作成維克多和蓋博一起拍電影的畫麵了,斯皮爾伯格在《阿甘正傳》裏就玩過這手。”


    “剪預告片的人真是可惡,讓人無論重複播放多少遍預告,不看正片根本猜不出端倪來。”這部分觀眾已經決定自己看完電影,也不像其他人劇透哪怕一個劇情了,如果他們想知道答案的話,就自己到電影院尋找答案去吧!


    “不過,預告中還有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和托比·馬奎爾呢,他們去哪兒了?”


    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和托比·馬奎爾出現在維克多的回憶裏,正如觀眾所猜測的一樣,扮演的是反麵的角色。


    托比·馬奎爾飾演的是一名十九世紀來自歐洲的邪惡的吸血鬼尤利克,隻為找到他喜歡的可口血液,就用殘忍的手法屠殺了印第安人保護區幾個村莊的村民,這行為驚動了隱居在保護區內狼人氏族,憤怒的狼人在保護區附近尋找犯下惡行的吸血鬼,誤將目標定為了恰巧來到此地的維克多並開始追殺,在澄清了誤會後,維克多幫狼人捉到了正在襲擊另一個村莊的吸血鬼尤利克,狼人將尤利克斬首,使其徹底死去——斬首或者焚燒,僅有的能殺死吸血鬼的兩個辦法,很明顯在這部電影裏,陽光並不是能殺死吸血鬼的東西,頂多是讓他們在被太陽照射的時候感到非常不適而已。


    而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飾演的吸血鬼奧古拉斯,則是吸血鬼尤利克的的轉化者,當他感覺到後裔的死亡後,從歐洲來到了美國,並將對尤利克死亡的痛恨,轉移到了當時化名為雷德克裏夫·米克的維克多身上,強大的吸血鬼奧古拉斯暫時不想殺掉雷德克裏夫,他想做的是讓雷德克裏夫也感受一下心愛之人被殺死的滋味,但是因為找不到對方的轉化者和後裔,奧古拉斯最後選擇了殺死經常出現在雷德克裏夫身邊,看起來似乎和他最為親近的人類少女瑞貝卡……一名卷發齊肩,碎發被發卡別在耳後,露出光潔額頭,塗著紅唇,穿著到膝蓋的格子連衣裙,露出燦爛笑容,典型的美國四十年代女孩裝扮,卻和艾瑪·布朗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美國各地電影院裏,看過預告片的影迷紛紛一臉的恍然大悟:這就解釋了為什麽《相濡以血》的第二個預告片裏為什麽會有娜塔莉·波特曼的複古造型,以及她死去的畫麵出現了,因為娜塔莉·波特曼是在一人扮演兩個角色。


    芝加哥電影院裏沒有情侶在接吻,雖然電影進行到男女主角敞開心扉,看起來很快就要點燃彼此愛火的關鍵時刻,很適合一同觀影的情侶也借機撫慰彼此,但剛剛那段不長時間的回憶鏡頭被注入了太多的故事,每一個畫麵也都隱含了很多線索,信息量大到鏡頭以及閃完了觀眾還在回味,而且無聲的鏡頭本來就是最有震撼力的,剛剛那一段黑白畫麵的回憶鏡頭,配上威廉·布蘭德利那把大提琴嗓音,給人帶來的衝擊遠比想象的多。


    娜塔莉·波特曼扮演的兩個角色之間到底有怎樣的聯係?維克多讓雷德克裏夫這個化名詐死之後的幾十年裏又去了哪兒?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扮演的吸血鬼奧古拉斯隻殺死一個人類少女瑞貝卡就心滿意足了嗎?


    “千萬不要學《驚情四百年》,出現吸血鬼愛上情人轉世的那種劇情。”伊莎貝拉·亞當斯看的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是來電影院裏報複社會的了。幸好,她周圍的觀眾也都沉浸在電影裏,沒有哪一對情侶用實際行動提醒她。


    ……


    接下來的電影情節證明,雖然《相濡以血》大體上還是沒有逃脫一般青春電影的俗套(各種灰姑娘及傲慢與偏見劇情),但是還沒有到等到少女轉世再愛上她那麽狗血,那樣的劇情對年紀很可能普遍在二十歲以下的主要觀影受眾來說太過了。


    編劇聰明的沒有將名為瑞貝卡的炸彈留到男女主人公確定關係之後,再作為引起兩人誤會的道具炸出來,上演一出虐戀情深的狗血戲碼,而是在一開始就亮了出來,並且用巧妙的語言技巧作為了增進維克多和艾瑪之間感情的道具。


    “瑞貝卡……是我的姨祖母,我被人說過和她長得很像。”早有的猜測和懷疑,讓艾瑪在震驚過後接受了維克多的新身份,不過她也很敏銳的捕捉到了瑞貝卡的存在,因為在維克多的描述裏,他作為雷德克裏夫·米勒參軍又在歐洲戰場上詐死,然後失去蹤跡的那幾十年,為的就是在歐洲尋找吸血鬼奧古拉斯的蹤跡,為瑞貝卡複仇。


    “該隱作證,我和瑞貝卡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因為尼古拉斯和美麗的悲劇,我對愛情總是忌憚不已,瑞貝卡隻是當時特別喜歡我銀幕形象的女孩之一,還為社區報紙采訪過我幾次,或許就是因為這個被奧古拉斯當成了目標,我為她複仇,是因為一個年輕女孩不該如此死去,不該因為我的緣故而被人謀殺。”維克多的語氣是如此的真誠,和痛苦:“你來月光小鎮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你,並且立刻意識到你肯定和瑞貝卡之間存在某種關係,我承認一開始關注你是因為這個,我想贖罪,但是越注視你,就越不受控製的被你吸引,甚至到後來,我看著你、跟著你、保護你,隻是因為我想那麽做,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了,你甚至治好了我對愛情的恐懼……”


    維克多痛苦地搖搖頭:“你應該拒絕我,艾瑪,你必須拒絕我。”他轉身對上艾瑪的雙眼,訴說著自己的危險,他是一個吸血鬼,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類女孩都不應該回應他的感情。但同時,他也控製不住的坦誠著自己對人類男孩的嫉妒,因為他們有正常的體溫,能讓她感到溫暖而不是更加寒冷,他們也不厭惡陽光,能和她一起在陽光充沛的地方度假。


    鏡頭特寫著維克多的眼睛,那虹膜是一種特殊的綠色,大概隻有世界上最特殊的綠色剛玉才能模仿出一二色彩的美麗,濃鬱的綠色裏盛滿了炙熱的情感,幾乎能燃燒掉任何人的靈魂。


    誰能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無動於衷?


    誰又能拒絕這樣直擊靈魂的告白?


    ……


    伊莎貝拉·亞當斯感到維克多的言語像網一樣,不僅困住了艾瑪,讓少女猶如獻祭的獵物一般乖乖地獻上了自己的初吻,更網住了銀幕外的自己,讓她目眩神迷的同時,從內到外感受著一股強烈情感的衝擊——


    明明知道這隻是電影,現實裏不可能發生完美無缺的吸血鬼與人類少女的愛情故事,但為什麽她還是感到了強烈的嫉妒?為什麽她是如此的痛恨,被那雙綠色剛玉般眼眸注視著的女人不是自己?


    伊莎貝拉·亞當斯早就把身邊的一切都忽視了,她想不起來一個小時前還讓她感到十分痛恨的前男友,同時也忘記了自己到底是為什麽來到電影院的,她的全副心神都被電影攝住了,狂熱的癡迷和強烈的嫉妒讓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而她那剛剛在美甲店裏做好的昂貴指甲,正因為嫉妒的緣故,以一種高速的頻率刮擦著同樣昂貴的真皮手袋,像是貓咪用爪子抓沙發,還發出了非常接近的尖銳的令人不舒服的噪音,存在感非常強烈的聲音混合著電影輕柔的背景音樂,讓人聽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四周的情侶們都在乖乖坐著,老老實實的看電影,他們中沒有哪一對敢有過分的舉動,因為誰也不知道一旦觸動了這個瘋女人的神經,她會幹出什麽樣可怕的事情來——上帝啊,她真不是剛從阿克漢姆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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