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合理,血統並不會影響人學習語言的能力。”瑟利斯特一本正經地反駁了這句話。


    付雲藍笑笑:“那當然隻是個玩笑。”


    “他們會和你開玩笑嗎?”


    “當然,人都會開玩笑。”


    “可你從來不和我開玩笑。”


    經他這麽一說,付雲藍才意識到了這個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他試圖解釋說:“那是因為……那段時間父親剛剛遇害,我心裏很亂,肩上的壓力也很大,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瑟利斯特沒有對此做出什麽回應,而是低頭思索著,走神想著別的事情。


    在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子以後,付雲藍忍不住開了口:“瑟利斯特,你為什麽突然想回廢土?”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瑟利斯特說,“就是想出來轉轉。”


    “真的沒有嗎?”付雲藍剛剛打贏了他正式軍事指揮生涯的第一仗,本來應該是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時候,可是這會兒麵對著這個從臉上幾乎看不出情緒的瑟利斯特,他卻有種比麵對吞噬者時還要有壓力的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麽呢?”瑟利斯特不太擅長分辨對方的心思,就直接開口問了,反正付雲藍本來就喜歡他這種直話直說的風格。


    “我在想……是不是我這段時間又冷落了你,讓你不高興了,才會想要離開基地。”


    “我沒那麽無理取鬧。”瑟利斯特說,“你忙於訓練,我能理解,而且你已經盡可能地抽時間陪伴我了。”


    付雲藍鬆了口氣,瑟利斯特既然說了沒有為此生氣,那就是真的沒有。


    “為什麽你會擔心這個問題?”瑟利斯特有些不明白,“我總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付雲藍心裏咯噔一下,原來不止是他自己有這樣的感覺,瑟利斯特也意識到了兩人之間的氛圍在悄然變化,也許事情終究還是免不了會向著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下去,不過眼下,付雲藍還是盡量掩飾住了自己起伏的心緒:“哪裏不一樣?”


    “過去你也關心我的感受,但是不會像現在這樣賠著小心。”瑟利斯特感到有些失落,“是因為身份的變化嗎?”


    付雲藍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時候地麵上的救援人員已經將方景瑜拉上去,並且把吊帶再次放了下來。


    付雲藍像過去一樣摸了摸瑟利斯特被剪成板寸的頭發:“走吧,當務之急是先處理一下你的傷。”


    瑟利斯特沒有再說什麽,默默地站了起來。


    ***


    基地的戰車裏,一個軍醫正為方景瑜處理著傷口,另一個軍醫則以十倍的小心慢慢地揭開了瑟利斯特胳膊上的繃帶。


    盡管和差點被變異人打死的方景瑜比起來,瑟利斯特隻是破了點皮,還是好多天之前的舊傷,醫療隊卻一個個如臨大敵,嚴重地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你的醫療機器人已經不可能複原了,我們缺少修理它們所必須的‘設備’。”何霄囑咐瑟利斯特說,“所以今後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雖然基地裏有相對於人類的科技水準來說算先進的醫療設備,但是應付不了特別緊急和危重的傷勢。”


    “嗯。”瑟利斯特心不在焉地應道。


    以避難所的條件,不用想也知道這幾天瑟利斯特沒吃過一頓好的,搞不好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所以盡管現在不是飯點,何霄還是體貼地命人送上了行軍餐。


    方景瑜在這所謂的“一人份行軍餐”裏見到了雞腿肉、魚肉、煎蛋、兩個剝好的蝦仁和至少四種蔬菜,主食是白麵包和奶油三明治,飯後甜點是加了不下十種水果的沙拉,飲料有牛奶、果汁和啤酒可選,而且這些食物都用足了調料,微波爐加熱以後簡直香氣撲鼻,盡管他渾身骨折好幾處又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局促不安,還是被美味的食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瑟利斯特看到盤子裏有西藍花,不太高興地說:“我不想吃西藍花。”


    在基地的日子裏,他的食譜可都是專門定製的,如果有他不想吃的東西,隻要告訴瑪斯和凱斯,那樣東西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盤子裏。


    不過方景瑜卻不知道瑟利斯特是說給他的人工智能係統聽的,聽見這話就極其自然地伸出叉子,將他盤子裏的西藍花叉了起來。


    周圍的軍醫和工作人員都用震驚的目光看著從他們皇帝陛下盤子裏搶食的方景瑜。


    方景瑜也是做完這個動作之後,才想起現在的處境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對不起,我好像……太失禮了。”


    避難所的人許多都隻能吃個半飽,所以他們是從來不會浪費食物的,瑟利斯特被皇帝的生活慣得有些挑食,方景瑜又沒什麽架子,經常瑟利斯特不想吃什麽就夾給方景瑜,所以他一時沒改過來這個習慣。


    “不要緊,這個也幫我吃了吧。”瑟利斯特把另一個西藍花也叉到了方景瑜的盤子裏。


    正好付雲藍鑽進了戰車的車廂,看到了這一幕。


    方景瑜有些尷尬,之前看到瑟利斯特和付雲藍剛見麵時的反應,他就明白了,為什麽瑟利斯特對自己會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密和依賴,也明白了自己那點剛發了個芽的念頭隻是不合時宜的妄想,就徹底斷了這方麵的心思。


    不知道剛才的舉動會不會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


    付雲藍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在瑟利斯特和方景瑜的對麵坐了下來:“正式介紹一下,我是付雲藍,目前是地球聯邦共和國的軍事指揮官。”


    “……你好。”麵對這個年輕版的自己,方景瑜的心情很複雜。


    “你現在受著傷,我本來應該讓你和瑟利斯特一起回基地好好地休養,但是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們找到其他地下避難所的出入口,我們越快和其他避難所的領導人取得聯係,吞噬者所能造成的傷亡就越少。”


    “好,我會的。”


    “還有一件事。”公事說完了,付雲藍就想聊點個人私事,“我們長得太像了,我覺得這應該不會是一個巧合,你說你也是孤兒,那你對自己的身世有沒有什麽了解?任何消息都行。”


    “我的養母跟著難民逃到了另一個避難所,等我見到她以後,也許可以問問。”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瑟利斯特突然插嘴說,“我的人工智能係統可以根據dna直接分辨兩個人之間的血緣關係,想知道你們是不是親戚,隻要問問它就行了。瑪斯?”


    他叫了一聲,但瑪斯卻罕見地在沉默了好幾秒之後才回答:“從基因的角度來看,他們是同卵雙胞胎兄弟。”


    付雲藍驚訝地說:“這怎麽可能?我們年紀顯然不一樣,我才26歲。”


    “我34了。”方景瑜說。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就算被領養的時候搞錯了年齡,或者成長環境不一樣導致其中哪個看起來顯老些,也不可能相差那麽大。


    “為什麽會這樣,瑪斯?”瑟利斯特發問。


    “對不起主人,我沒有權限回答這個問題。”


    瑪斯性能再優越,也不可能知道整個地球在過去幾十年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如果它說不知道,瑟利斯特也不會感到奇怪,但是它的回答卻是讓瑟利斯特十分耳熟的“沒有權限”。


    這讓瑟利斯特很困惑:“什麽意思,為什麽他們的事也是被禁止提及的話題?難道……他們也和我的那個秘密有關?”


    “對不起,我沒有權限……”


    “我去找何霄。”瑟利斯特不等它說完,放下吃了一半的行軍餐就站起來出去了。


    方景瑜隻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付雲藍:“這……會是真的嗎?”


    付雲藍皺著眉頭說:“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瑪斯從來不會說謊。”


    ***


    “瑪斯不能回答,但你是可以的,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瑟利斯特纏著何霄追問。


    “這重要嗎?”何霄似笑非笑地看著瑟利斯特的反應,“如果我告訴你,付雲藍不是由正常的受精卵發育成的胎兒,而是一個克`隆人,會影響你對他的看法嗎?”


    “他是怎麽出生的不重要,可是我討厭被人擺布的感覺。”瑟利斯特麵無表情地看著何霄,“我一直以為藍隻是芸芸眾生之中的一個普通人,如果他也和那個你們死活要瞞著我的‘秘密’有關,那麽我和他的相遇,到底是偶然還是有人精心安排的結果,還有我對他的感情,真的是出於我的自由意誌,自然產生的嗎?”


    瑟利斯特越想越覺得很有這樣的可能,這不是一個少年在經曆了特殊事件之後獲得異能,再得到高人相助,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他所經曆的一切也許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說不定就連他的情感,那些高興、悲傷、恐懼、溫情都隻是事先寫好的程序而已。


    “不要想太多,沒有人能夠控製別人的‘情感’,即使是吞噬者那樣強大的存在也不可能。”何霄仿佛知道瑟利斯特在開什麽樣的腦洞,“至於付雲藍,你們的相遇隻是巧合,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地球那麽大,活下來的人類那麽多,偏偏你就碰上了我們的實驗副產品之一,而且碰到一個也就算了,現在還碰到了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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